..續本文上一頁會風俗給我們的壓力,親情倫理給我們的壓力,還有資訊社會、科技競爭,都給了我們不少壓力。這壓力從何而來?我想了又想,參了又參,最後乃覺悟:這壓力,其實是透過「妥協」而有的。
因爲既生存于這個社會,我們不得不依賴這個社會。于是既依賴這個社會,便得接受它無形的製約。所以這無形的製約,其實是源于我們的欲望而有的。什麼欲望呢?乃爲我們「有求于這社會」也。故當所求越多,所受的束縛就愈堅牢也。
故何謂「無欲則剛」呢?因爲若無所求,就不必委曲求全也。因此無欲則剛,最後還是要從「少欲知足」,才能成就也。因爲如欲望很多,欲望很大,都得靠衆緣和合去完成它;那既有求于衆緣,也就不得不被衆緣所束縛也。
所以我出家以來,便笃定不蓋道場,不收徒弟。因爲我既沒什麼負擔,于說法時便能直接了當、暢所欲言。反之,如待負擔很重了,才領悟這個道理,才欲解脫自在,便來不及也。這是講到:束縛,其實是來自欲望。故必少欲知足,才能隨緣自在。
然如從另一方面來看,則一個人活著若什麼欲望也沒有,那也會活得非常乏味,對不對?過去寫過一篇文章,講到我在山上看朝霞、拍照片的經驗:如滿天雲霧,當然不好看;不只不好看,還有點恐怖呢!但萬裏晴空,就好看嗎?萬裏晴空其實也不好看,太單調了─因爲要靠雲,來反映霞光。所以要有雲,但雲不能太多;多的話就沒有看頭。但也不能沒有雲,沒有的話,同樣失去光彩。這雲乃比喻我們的欲望,既不能太多、太厚,也不能一點也無。若一點也無,生命也將失去光彩。
然人活著,當有什麼欲望呢?乃善法欲!那善法欲,會不會成爲煩惱、束縛呢?如欲望是有所爭的話,欲望愈大,煩惱當就越大。比如說我愛錢,你也愛錢,就有得爭的;我愛名,你也愛名,也有得爭的。然如是愛修行,愛修行便沒什麼好爭的,尤其就內銷的修行而言,更必如此。有人開悟了,他不只不會妨礙你的開悟,事實上反能幫助你開悟。所以就沒什麼可爭的,爭也爭不來也。
所以以善法欲,而成爲生命的指標。然雖有這欲望,但欲望還不應太重,太重即成爲煩惱。欲望不應太猛,太猛到臨命終時還煞不住。所以如何去規劃、節製,這既是智慧的問題,也是藝術的問題。
總之,要以智慧,去規劃欲望品類;要以藝術,去調理欲望的淡薄。最後才能使我們既沒有負擔,又能步步提升,而漸趨福慧的圓滿。
龜蟲藏六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睒彌國瞿師羅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過去世時,有河中草,有龜于中住止。時有野幹,饑行覓食,遙見龜蟲,疾來捉取。龜蟲見來,即便藏六。野幹守伺,冀出頭足,欲取食之。久守龜蟲,永不出頭,亦不出足,野幹饑乏,瞋恚而去。
諸比丘!汝等今日亦複如是。知魔波旬常伺汝便,冀汝眼著于色,耳聞聲,鼻嗅香,舌嘗味,身覺觸,意念法,欲令出生染著六境。是故比丘!汝等今日常當執持眼律儀住,執持眼根律儀住,惡魔波旬不得其便,隨出、隨緣。耳、鼻、舌、身、意,亦複如是。于其六根若出、若緣,不得其便,猶如龜蟲,野幹不得其便。」爾時世尊即說偈言:
「龜蟲畏野幹,藏六于殼內,
比丘善攝心,密藏諸覺想,
不依不怖彼,覆心勿言說。」
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上)p.323 ~ p.324
閉六根,關六情,魔即不得其便矣!
「縮頭烏龜,一邊涼快。」
何以修行難免于魔難呢?爲衆生著相的習氣太重而已!
這是一個比喻:烏龜有頭、有尾和四肢,烏龜若攝六肢,則其他的野獸便都沒辦法欺負它了。所以修行人,也要像烏龜一樣,閉六根,關六情,這樣就不用擔心會著魔。
所以我曾說過:修行時,當縮頭烏龜、一邊涼快。一般人都喜歡出人頭地,但頭一出,可能就被套牢了。其實不是別人來套你,而是自己套自己。故等被套牢了,再來求解脫,就很難了。故縮頭烏龜,其實是有智慧、有修行的;尤其修的是內銷法,而非外延法也。
至于下一句「一邊涼快」。一般人講到一邊涼快,也是罵人的,對不對?你這個人真沒用,一邊涼快去吧!你聽了很生氣,這麼偉大的人,怎麼叫我一邊涼快呢?如我們從原始佛典來看,一邊涼快倒是祝福的話:這一邊是生死,那一邊是涅槃;故能到那邊涼快者,豈非已證得阿羅漢果,才得一邊涼快哩!所以,先當縮頭烏龜,再祈一邊涼快。否則,既被套牢了,還能一邊涼快嗎?
心不放逸,欄牛不食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睒彌國瞿師羅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有比丘、比丘尼,眼、色、識,因緣生,若欲、若貪、若昵、若念、若決定著處,于彼諸心善自防護。所以者何?此等皆是恐畏之道,有礙有難;此惡人所依,非善人所依,是故應自防護!耳、鼻、舌、身、意,亦複如是。所謂若心、若意、若識,多聞聖弟子于五欲功德,善自攝護,盡止令滅。
譬如田夫,有好田苗。其守田者懶惰放逸,欄牛啖食;愚癡凡夫亦複如是,六觸入處,乃至放逸,亦複如是。若好田苗,其守田者心不放逸,欄牛不食;設複入田,左手牽鼻,右手執杖,遍身捶打,盡驅令出。諸比丘!于意雲何?彼牛遭苦痛已,從村至宅,從宅至村,複當如前過食田苗不?」答言:「不也,世尊!所以者何?憶先入田遭捶杖苦故。」
「如是比丘!若心、若意、若識,多聞聖弟子于六觸入處,極生厭離、恐怖,內心安住,製令一意。……如是比丘!若色、受、想、思、欲,知此諸法無常,有爲,心因緣生,而便說言是我我所,彼于異時一切悉無。諸比丘!應作如是平等正智如實觀察!」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上)p.327 ~ p.328
在經文中,乃很清楚地說:像牧牛一般,當時時刻刻看緊這條牛,而不要讓它去吃草。如果吃了草,就用鞭子、棍子將它打出來。何以從頭到尾,都不讓牛吃草呢?因爲這條牛,乃比喻衆生的無明業障。故不讓無明業障現行,心不隨境轉而起貪瞋癡,即是不讓牛吃草也。各位可以想象,用這種方式去牧牛,這條牛當越養越瘦,以至于萎地不起、消磨殆盡─這是用漸修法,來牧牛的結果。
然而如在這條牛已經很瘦了,再找把利劍,直接將它宰了─這條牛還會死得更快一點。用劍去宰牛,這就是頓悟法門。既把牛宰了,則根本不用擔心,它還會去吃草。所以,不管漸修或頓悟,都是「內銷」的養法。「銷」,就是滅除,要把牛殺死,而非養活。
而非牛愈牧愈茁壯,愈牧愈神勇;既可耕田,又可拉車。
而在《法華經》卻雲:有大白牛肥壯多力,形體姝好,以駕寶車,多諸傧從而侍衛之。以是妙車等賜諸子。
這是從「外延」的心態,所想象的牧牛結果。
故如不了解佛法者,會錯以爲:當把這條牛,越養越茁壯,越養越神勇;既可以耕田,也可以拉車,可作很多偉大的事情。事實上,這話不是我憑空想象的;因爲在《法華經》中,即有叁車的比喻:有羊車、鹿車、還有大白牛車。何爲大白牛車呢?有大白牛肥壯多力,形體姝好,以駕寶車,多諸傧從而侍衛之。以是妙車等賜諸子。
這叁車乃比喻,聲聞乘、緣覺乘跟菩薩乘;故以「大白牛車」來比喻菩薩道。把牛養得又肥又壯,到最後每個人都成爲佛門龍象;這是用外延的思考方式,去意會養牛的結果。跟原始佛典,內銷的養法完全不一樣也。但以原始佛教的思考方式來看,這不是大白牛,而是大笨牛而已!此時不宰,還待何時?
堅柱者,譬身念處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拘睒彌國瞿師羅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譬如士夫遊空宅中,得六種衆生:一者、得狗,即執其狗,系著一處。次得其鳥,次得毒蛇,次得野幹,次得失收摩羅,次得猕猴。得斯衆生,悉縛一處。
其狗者樂欲入村,其鳥者常欲飛空,其蛇者常欲入穴,其野幹者樂向冢間,失收摩羅者長欲入海,猕猴者欲入山林。此六衆生悉系一處,所樂不同,各各嗜欲到所安處,各各不相樂于他處而系縛故,各用其力,向所樂方而不能脫。如是六根種種境界,各各自求所樂境界,不樂余境界。眼根常求可愛之色,不可意色則生其厭;耳根常求可意之聲,不可意聲則生其厭;鼻根常求可意之香,不可意香則生其厭;舌根常求可意之味,不可意味則生其厭;身根常求可意之觸,不可意觸則生其厭;意根常求可意之法,不可意法則生其厭。
此六種根,種種行處,種種境界,各各不求異根境界。此六種根,其有力者,堪能自在隨覺境界。如彼士夫,系六衆生于其堅柱,正出用力,隨意而去;往反疲極,以繩系故,終依于柱。諸比丘!我說此譬,欲爲汝等顯示其義。六衆生者,譬猶六根;堅柱者,譬身念處。若善修習身念處,有念、不念色,見可愛色則不生著,不可愛色則不生厭。耳、聲,鼻、香,舌、味,身、觸,意、法,于可意法則不求欲,不可意法則不生厭。是故比丘!當勤修習,多住身念處。」佛說此經已,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
──《雜阿含經論會編》(上)p.331
這也是個比喻:有一個人,他逮住六種動物,有的要往天上飛,有的要往地上爬,有的要往水中遊。所以這人就得非常辛苦地去牽製它們,防止其亂竄亂動。如這個人力氣不夠,或技巧欠佳;這六種動物就會亂成一團。
這六種動物,乃比喻爲衆生的六根:眼睛愛攀緣色塵,耳朵愛攀緣聲塵。所以修行者,就要用一根柱子,來將這些動物全部栓住,才讓它們不會亂跑。
堅柱者,譬修定法門。
于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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