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Muni西元前五六七─四八六年)創建了偉大的佛教;到十五世紀時,又因爲回教徒侵入印度以來,由于宗教信仰的不同,回教徒與印度教徒(即舊日的婆羅門教)之間,常常發生不愉快的流血事件,故有難能教主(GuruN
nak西元一四六九──?年)出來融會回教與印度教的教義,創立了錫克教;到了近代,因爲感于民族自主的需要,乃有聖雄甘地,負責印度國民大會黨的領導,趕走了統治印度達一百五十多年的英國人。再說我國呢?如果沒有周末的天下大亂,群雄割據,生靈塗炭,人命岌岌不可終日,絕不會有大思想家像孔子這樣的聖人出現,余如老子主張無爲,莊子歌頌逍遙,楊朱的爲我(曾說︰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墨子的兼愛(曾說︰視人之父若己父),以及孟轲講性善,荀卿闡性惡等等。他們的思想雖然各有出入,彼此的宗旨,卻是並無差別,他們都能抱著「以天下爲己任」的態度,貢獻出自己的思想,以期挽救時局于倒懸,使得人民得到長期的休養生息,永遠地和平互助。再往下推,到了魏晉南北朝的中間,又因爲國內盜賊四起,政權你爭我奪,政治四分五裂,儒家的思想,對于社會人心失去了主宰或維系的力量,于是佛教的大德高僧,相繼而出,如東晉釋道安,盧山釋慧遠,史家每稱釋道安是中國佛教開始成熟的代表,釋慧遠是中國佛教繼續發展的開始。所以當時的碩學大儒,很多是這兩位高僧的學生,或者是這兩位高僧的好友。到了近代,如果不是滿清政府的懦弱無能,引來東西列強的蠶食鯨吞,當也不可能形成中山先生叁民主義的國民革命。
從這些曆史的引證,我們就不難了解,與其說佛法的「苦」字是曆史的預言,倒不如說,曆史的定律,爲佛法的真理作了最佳的注腳。說到這裏,我們可以解答部分的問題了︰佛教講苦,尤其主張離苦得樂,但是人類的未來,或者說是我們的遠景,應該有著兩個不同的方向,作著永無休止的邁進與下墮。向美向善是邁進,向醜向惡是下墜;個人人性的升華與宇宙現象的美化是邁進,個人人格的腐朽與社會道德的惡化是下墮。一般人總以爲佛法是側重于個人人性的升華,而忽略了整個人類社會的美化。其實不然。佛陀是透視到了人類乃至一切衆生的習性或墮性,好象牛馬一樣,有了鞭策的痛苦,便拼著老命向前奔馳。離開了痛苦的鞭策,我們就很容易放棄了更美更善的理想,沈溺于目前有限的安樂之中,可是一旦有了意外的事變,那就糟了。像這樣的曆史陳迹很多,個人的類似情形更多,曆史上每一朝代的開國君主,無不都是雄才大略,亡國之君,又不外出乎昏庸無能;祖上先人是大富巨子,後世子孫,則很少逃出破落戶的命運。佛陀看出這一點,佛陀明白人類的社會,不到人間淨土的實現,絕不會有永久的快樂或絕對的快樂,個人不到超出叁界的境界,也不會脫離痛苦的感受。佛以苦的觀念來策勵社會,希望社會從痛苦中不斷地奮鬥,直到拋棄了所有乃至可能的痛苦時爲止──那是人間淨土的實現(超越的大同世界);他以苦的理由來警惕人類乃至所有的衆生,希望我們由生老病死,死生老病,生死死生中漸漸磨煉,慢慢升華,直到了生脫死爲止──那是超出叁界(欲界、色界、無色界)。由于這樣的緣故,佛家才有「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的悲心大願。可見佛教「以苦來概括人生和人類的曆史」,並不是「悲觀失意者的論調」,「要擺脫生死輪回的苦海」,也不是「厭世逃遁者的宗旨」。相反地,我人只有把握住了佛教所說「觀受是苦」的思想重心,人類的曆史,才會級級向上邁進,個人的人格,才會步步趨于升華。
二、談談個別的人生
中山先生說︰「國者人之積,人者心之器,社會之隆汙,系于人心之振靡。」論語說︰「一家仁,一國興仁。」《大學》則說︰「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無論是社會的變遷或時代的安危,都不出人類個別行爲的範圍,例如一個國家的領導人或執政者,好大喜功,驕奢淫逸,他所領導的國家,一定也是表面堂皇,內部空虛的一只紙老虎。這種個人的言行,對于社會的關系所産生的影響,以現代化的解釋,乃是人類精神的彼此輻射,在佛教來說,便是衆生業力的互爲因緣,任何個人都會受到任何他人的影響,任何他人也會受到任何個人的影響。佛陀看准了人類社會,種種病態的淵薮,便來對症下藥,提出了「苦」的觀念,給人類之中的每一個人,預備了強心針或防腐劑,希望人人都能接受這種觀念的心理治療之後,時時警惕,念念向上,那又豈止是我國聖人所說「一家仁,一國興仁」的理想?佛教之所以只說「觀受是苦」,而不進一步說「一國皆苦」,正因爲佛法的偉大,佛法不受時間與空間的局限,不但沖破國家與民族或宇宙的界限,同時還通過衆生的類別依然適用;不唯對過去或現在的衆生有效,即使到了永遠乃至無盡的未來,一樣可以兌現。
說到這裏,也許有人懷疑,儒家講仁,佛家說苦,根本牛頭不對馬嘴,怎會扯到一塊兒來說呢?那麼我要解答︰方法雖有不同,出發點完全一樣。仁的涵義是「民胞物與」,苦的目的乃「同體大悲」,這兩者的功用,同樣是把「我」的觀念擴大。儒家的忠恕之道是「推己及人」,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佛家的慈悲精神,是因爲自己有痛苦,可見人類都有痛苦,因爲人類是動物,可見凡是動物都有痛苦,由此類推,我自己害怕痛苦,就不該加給他人痛苦,也不忍叫所有的動物(有情)增加痛苦,更進一步應該以自己的痛苦來代替他們的痛苦。這就是「無緣之大慈,同體之大悲」的戒殺放生,及舍身救世的大無畏精神。從這裏可以明白,佛教的「苦」,乃即儒家所說「仁」的殊途同歸,且有過之高之而無不及。至于西方宗教基督所說的博愛,不但只愛人類,而且只愛人類之中基督「特選」的信徒,那和我們東方文化的精神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
現在讓我們再找一些最爲普通的事實,說明人性升華的途徑。我國有句名言,所謂「寒門出孝子」,在二十四孝的故事之中,沒有幾個是貴族階級的豪門子弟。又有說「文窮而後工」,絕大多數的聖哲學者,都是平民出生,如孔子雖是宋國的貴族,卻是魯國的平民;孟子被儒家稱爲僅次于孔子的亞聖,但是孟子的母親,亦爲擇鄰而處的紡織女;墨子之所以「腓無胈,胫無毛」「摩頂放踵以利天下」,據史家的考證,因爲墨子可能是個罪犯或奴隸身分的學者。此外,我們往往可以聽說︰「只有窮人才會真正的同情窮人」,所謂「同病相憐」,例如美國的海倫凱勒,她之所以成爲偉大的社會慈善事業的運動家,因她自己是一個盲人;中國清末的乞丐武訓,他之所以能夠以乞討的所得,來辦義學,並以跪請禮拜的方法來督促師生之間的教學授受,乃因他本人沒有受過教育,深深體會到了文盲的痛苦。再說宗教家,如耶稣也是平民出生,他出生的時候,連房子都沒有,他的母親瑪利亞,竟把他生在馬槽裏,他從小就嘗味著生活的痛苦,從而聯想到整個人類的痛苦,《舊約聖經》告訴他,人類的這些痛苦,是由于人類共同祖先亞當和夏娃的犯罪,而帶來的遺傳,但是耶稣也看出人類之中的痛苦,是因爲不能自愛愛人的自作自受與相互敵對,所以他要解救人類的痛苦,他要傳播「神愛世人」的福音,他要在猶太教的「摩西十誡」之外,另加一條「愛鄰居亦如愛你自己」的規定。同時爲了《舊約聖經》的限製,耶稣就不能不假托救世主的名義,來爲世人(其實只爲信徒)贖罪了。最後說到我們佛教的教主釋迦世尊,佛陀雖是一位太子,但據佛經記載,當他出遊四個城門,見到了自然界的弱肉強食,見到了人類生命的有限,見到了年老病痛以及死亡的慘劇以後,他便立志出家,決心要尋求出一個解脫這些痛苦的方法,以便自救救人。可見佛陀出家的動機,乃是由于痛苦的感觸及痛苦的引發,直到他在菩提樹下,明心見性,大徹大悟的時候,他所發現的四谛十二因緣中,仍以「苦」字領先,並以滅苦爲目的。這些事實無不說明了痛苦的刺激,促成了人性的升華。
我們通常聽到說︰「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又說︰「吃一次虧,學一次乖」,這就是說我們只有不斷地接受痛苦的教訓,才會繼續地向上向善。一般人說「失敗爲成功之母」,其實這不是真理,因爲任何一樣東西的失敗,乃是成功過程中的一個階段,如說實驗中的碰壁或岔子是失敗,那倒不如說是成功的一個階段或某一部分來的切乎實際。比如一個孩子不知火會灼痛手指,當他被灼痛以後,並不是他的失敗,而是他智慧開發的成功。所以筆者以爲,人生的旅程中,盡管有著太多的坎坷與痛苦,但那無一不是成功或升華線上的符號與標點。唯有安于現狀不求上進,沒有勇氣接受痛苦的人,那才真是悲慘的失敗和徹底的墮落!中國人說「學問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們的性命,又何嘗不然?在這裏,如果沒有宗教信仰的人,很可能産生疑問,甚至要說,這是自討苦吃的阿Q精神。因爲在我們現實的環境中,投機取巧、傷天害理的人,往往比吃苦吃力的人來得有地位。當在吃足苦頭之後,如能立功立德或者著書立說,傳之後世,藏諸名山,所謂「兔死留皮,人死留名」倒還說得過去,但是芸芸衆生,絕大多數,達不到這一目的。往往有人吃苦行善一輩子,到頭來仍與草木同朽,因此便有些人唱出了「識時務者爲俊傑」的論調,從事「混水摸魚」或「看風轉舵」的買賣了,他們的理由是︰「這個年頭,大家都在勾心鬥角,男盜女娼,單我個人去忠孝仁愛、禮義廉恥,又有啥子屁用!」其實社會的道德感,很像人體對于氣溫的感覺,正因爲我人的體溫,高過了外界的氣溫,我人才會覺得身上冷,但總不能因爲要減少冷的感覺,反把身上的衣服幹脆全部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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