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與政治偏見的正與邪
由偏見本身所說的正與邪,是不可靠的,唯有黨同伐異的敵我意識,沒有理性抉擇的是非之別。
(二)風俗習慣的正與邪
適合當時當地的風俗習慣爲正道,否則爲邪道,佛法雖不能違背當時當地的風俗習慣,不合風俗習慣的就不要去做,但對不良的風俗,佛法則具有導正的作用。
(叁)佛教觀點的正與邪
從初信叁寶者的立場看,初信叁寶的人行正道,不信叁寶的人行的是邪道。
從人天道的立場看,持五戒十善的是正道,犯五逆十惡的是邪道。
從出世聖者的立場看,修八正道而求解脫生死的是正道,迷戀生死的六道衆生是邪道。
從菩薩救世的立場看,修六度萬行而廣度衆生是正道,僅自求解脫的是邪道。
五、邪正不二與邪正分明
(一)從佛的立場看,邪與正是不存在的
一切法都是佛法,一切衆生與佛同體,在佛的立場,無邪無正,無所謂魔,無所謂佛,完全一樣。
(二)從凡夫的立場看,則是邪正分明
不相信因果是邪道,有所執著是邪道,有貪瞋癡慢疑的心態是邪道,驕傲自大是邪道,以凡濫聖的是邪道,凡夫卻以聖人自居的是邪道。
因此,不能說佛教以外都是邪道,佛教以內沒有邪道,教內也有邪道。我們有時候行正道,有時候行邪道,若以佛的角度來看,我們對正邪的爭論,都是落入邪見。(一九八八年八月十七日講于臺中市中興堂)
時空與生命的超越
一、時間和空間是什麼?
時間和空間就是「宇宙」的異名。通常以四方上下爲「宇」,古往今來爲「宙」;換言之,時空的縱橫交織與無限延伸,是爲宇宙。時間與空間又是「世間」的異名。時間的過去、現在與未來的連續稱爲「世」,「世」可以追溯到無盡的過去,也可以推展到無限的未來。通常以人一生的壽命爲一世,也有把十二年稱爲一紀的說法。現代人稱百年爲一世紀,這是從英文century翻譯過來的。空間的劃分稱爲「間」,可以小到連用顯微鏡也不能看到的一粒微塵,也可以大到只有天文學家才能想象的範圍。據此,時間的線以及空間的點與面相加而成世間。
時間與空間也是「活動」的異名。物體的移動、物象的變遷與物質的變化,都是發生于時空之中的活動;如果離開時間與空間,活動的現象便不存在。以此推之,若有永恒的事物,它一定是不動的,而且也不占時間與空間的位置。一般常識只能看到時間的現在,並推想到有過去和未來,可是這種推想極爲有限;無窮的過去和無限的未來究竟是什麼狀態,則不得而知。同樣地,我們對空間的認識也極爲有限,以人類肉體的行動和科學儀器的測量所認識到的空間範圍異常小,因此需有宗教和哲學來解決這些問題。事實上,這也是把常識所不及的問題交給想象中的神或是理念,並非真正有所解決,因爲人類的肉體和思想所能活動的範圍畢竟非常有限。
時間與空間亦是「存在」的異名。凡是存在的事物,無論是物理的、生理的、心理的,乃至純精神的,都有它的現象和符號,凡是現象或符號都不能離開時間與空間而存在。一般人認爲唯有物質現象才占據空間和時間的位置,因爲精神不屬于物質,既然無形,就不應屬于時空的範圍。其實心理活動必然基于經驗和記憶,經驗成爲記憶的原因,就是把曾經發生過的事物形象變成符號而記錄下來,也就是把現實的世間變成一種觀念而記入腦海。即使是純精神的活動,例如靈體、鬼神等的活動,也必須藉由物體的運作而有所表現;靈界本身是不能有動作表現的,只不過是一種「能」的存在,而這種「能」的力量的産生,也是基于物體的現象。所以,凡是有活動的、有存在的,都不能離開時間與空間的範圍。
時間與空間更是「幻有」的異名。所謂幻有,乃謂有現象而無實體,有作用而無實質。「有」又可分爲主觀的有、客觀的有和唯心的有。客觀的有,是指一切衆生共同的世界。個人出生之前或死亡之後,不論身心有無活動,世間總有一個跟個人似乎連接而實際上個別存在的客觀體。其實這個客觀體的世間跟我們主觀的世間是不能分離的,任何一人的出生和死亡,都會使得這個客觀世界産生變化。雖然個人的行爲對整個世界的影響並非一概都很顯著,可是只要參與活動,不論是人文的或自然的環境,都會受到影響。也可以說,由于古往今來每個個人的出現或消失,便使它變化不已;就因爲它不是永恒不變,所以稱爲幻有。
至于主觀的世界,是指從個人出生開始到死亡爲止的自我世界;既是心理的,也是現實的。不論是我們的生活環境或是親友之間的社會關系,我在則有,我不在則無。我們出生以前雖然已有世界,我們死亡之後世界也依然存在,可是跟我們並無關系。再者,自我世界的不存在,並非只在我們死亡的那一剎那不存在;事實上,我們出生之後的每一時刻,它都在變幻中。身體的細胞組織、家庭的倫理分子、社會的各種關系,乃至自然環境的種種事物,無一不在瞬息變遷,即使是心理活動也在念念起滅,由出生到死亡的整個過程中,從來沒有停止過。所以個人的存在也是絕對的幻有,而非真有或實有。
至于唯心的有,可以分爲西方哲學和科學的唯心,以及佛教的唯心。西方哲學的唯心是形而上的理念,以最高的理念爲心,有主知、主情、主意之說,實際上和東方人所謂良知的「知」或天理的「理」相通。科學的唯心則是心理活動的分析,其內容只是基于經驗和記憶的考察而加以說明,故其理論背景與唯物論相通,至于整個世界以及個人的生前和死後,並不在其探討之列。
佛教的唯心是從已經解脫了的佛菩薩的立場而言,認爲世間一切現象都是佛的心中事物,所謂衆生是諸佛心內的衆生,諸佛是衆生心內的諸佛,此「心」即是佛與衆生平等同有的真如佛性。所謂唯識,則是從凡夫衆生的立場而言,每個衆生從無始以來,由于無明煩惱而有生死活動的現象,有了生死活動就有人我之見的分別執著,由此而造業受報。所造之業不論是善、是惡,或無記,都有它的力量,稱爲業力或種子,也就是業因。種子和因所集合成的中心稱爲識,梵文叫「阿賴耶」,也就是藏識的意思,它儲藏著這些業的種子,然後再由種子而現行,即是果報的顯現。由此可見,佛教的唯心也好,唯識也好,都是說明諸佛菩薩以及一切衆生在世間活動的現象;而這些現象都是變變不已,只是暫時的有,並非持續的有,佛教名之爲「空」,或叫「諸法空相」,又叫「空性」。
二、佛教的時空觀是什麼?
從佛教的觀點來看,時間和空間是不可分的。
在梵文中,只要提到時間,空間一定包括在內,所謂「時間是在表示一個定點」(見M.Williams的《梵英辭典》二七八頁)。佛法雖說出世間,其實都是藉世間法來說明出世間法,真正的出世間法是無法可說的;因此,世間法如果由佛說來就成了佛法。那麼佛法是什麼呢?它的基本原則就是因果法和因緣法,而因果和因緣是永不相離,實則相成的。從因到果的前後關系是爲時間相,現象彼此之間的賓主關系是爲空間相;不論是時間的前後關系或空間的彼此關系,都屬于因緣法。所謂因緣就是有賓有主、互爲賓主;主體的因只有一個,客觀的緣可多可少,而因和緣之間可互相變更它們的賓主關系,因此因緣不離因果,因果也不離因緣。
一般所知的因緣,只是指空間位置的相互關系,例如衆緣所成,即是以許多因素相加而促成某一現象的發生。事實上佛教的對象是人而非物,所以最早所講的因緣,倒不是空間物質現象的彼此關系,而是指生與死的前後關系,把過去、現在、未來,以及無量的過去和無量的未來,稱爲無窮的叁世。人在此叁世之間,基本上有十二種現象,稱爲叁世十二因緣,亦即無明、行、識、名色、六入、觸、受、愛、取、有、生、老死。前面兩種屬過去世,其次八種屬現在世,最後兩種屬未來世。未來世的生和老死含有現在世的八個內容,過去世的無明和行,也含有現在世的八個內容。緣過去而有現在,緣現在而有未來;亦即由于過去的關系所以有現在,由于有現在的關系,所以有未來。再進一步闡述即是:由于「無明」,所以有「行」;由于有「行」,所以有「識」;由于有「識」,所以有「名色」;由于有「名色」,所以有「六入」……;乃至有「有」,就有「生」,就有「老死」。如果繼續下去,就成爲叁世流轉、循環不已、生死無盡。相反地,若無「無明」,即無「行」;若無「行」,即無「識」;若無「識」,即無「名色」;若無「名色」,即無「六入」……;乃至無「生」,即無「老死」,那就是解脫叁世的因果而出世間,也就是超越時間和空間的範圍。要達到超越,需有修行方法,容後再論。
佛教的時空觀,從釋迦牟尼佛的原始佛教開始,經過小乘的部派佛教,再到大乘的中觀和瑜伽等,前後有好幾次的演變。原始佛教以《阿含經》爲依據,以「諸行無常,諸法無我」兩句話來說明時間相的非永恒和空間相的非實在。這裏所講的諸行,是指身心的行爲,且以心理行爲爲主。念頭剎那生滅,所以無常;前後之間雖不無軌迹可循,但前念不是後念,所以任何一念都是時間上的暫時現象。所謂諸法,是指存在于空間的一切現象,包括語言文字和思想觀念。雖然諸現象彼此之間互有關聯,然而凡是現象,無一不在此消彼長、互爲增損之中;衆生(人)所以爲的「我」,除了這些現象之外,別無所指,別無所據。既然一切現象都變遷不已,不論在心相、事相,或物相中,就都沒有真實的我,這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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