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空了,那還有什麼好修行的?」實際上,當我們強調佛性就是空性的時候,大家才會相信每個衆生都有佛性,因爲誰沒有空性?這在一切無情衆生中是「法性」,在有情衆生中則是「佛性」——有成佛的可能性、有見空性的可能性。
問題是,佛發現了緣起,發現了一切法、一切現象都沒有永恒不變的自性,所以成了佛,而佛將這些真理告訴我們之後,大家都聽到了、聽懂了,也願意接受了,但是我們的煩惱還是在,並沒有因此減少。
有很多學者專家研究佛教,專門研究佛性,或是某經、某論,他們可能懂得很多,但是煩惱可能也還是很多。因爲他們雖然研究得多、知道得多,但分別心也多了,執著也相對地增加,所以變得非常在乎自己的想法和看法,若是不贊同他人的意見時,很可能就會將對方當成了敵人。
叁、將佛法與生命結合
以如此的態度研究佛學,跟自己的生命是完全沒有關系的,主要的原因,就在于沒有真正經過禅法的修行、沒有實踐的工夫,而僅僅是從佛法名相上、思想上知道,卻沒有真正的體驗,所以煩惱還是很重。當然,也有研究佛教的學者,知道有這種狀況或問題,所以他們會修行。在日本和美國,我都遇到過這種行解並重的學者,既懂得佛法的道理,也確實地修行和實踐,如此才能真正將佛法與自己的生活、生命相結合。
前面所講解的佛性、緣起和空性,這些都是義理、道理,但是一定要加上實踐。所以,你們在這裏參話頭就是在實踐,看起來好象很無聊,但卻是非常有用的。就好比賽狗場的狗,如果不經訓練,它跑得沒這麼快,所以需要很用心、很耐心地不斷訓練,狗才能夠得到冠軍;如果狗老是吃得肥肥胖胖的,那它就只能讓你抱在手上,沒有辦法跑得飛快。
既然已經說穿了,佛性就是空、就是無,爲什麼我們還要問、還要參?這在佛經裏有一個比喻:如果聽懂了名相、聽懂了道理,自己也會說,卻不去實踐、不去體會,就像是「說食數寶」。
「說食」的意思,是將餐館裏所有的菜單、食譜都背得滾瓜爛熟,每道菜的名稱、配料、味道、營養成分,乃至烹調方式等,都記得清清楚楚,研究得透透徹徹,也能講得頭頭是道,但是自己卻沒有吃過。「數寶」則是替別人數財寶,即使你數過了珍珠、鑽石、紅寶石……等,但這些財寶都是別人的,所以數完以後,最後都不是你的,一件也不能帶走。反之,如果去實踐的話,你必須真正地品嘗每一道菜,好好地消化它,將它變成是你的營養,這道菜對你而言,才是有用的。
四、一門深入,修行實踐
在實踐時,必須要一門深入。《楞嚴經》中有二十五位菩薩和阿羅漢,每一位有一種專修的法門,對他們而言,每一種法門都是最好的法門。他們在因地,也就是開始發心修行的時候,老師最初所教的方法,他們就一直用下去,而且用得滿得力的。要用多久呢?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世、兩世,而是幾大劫的時間。最後,一門通,其他的也都通了,這就叫做「圓通」,亦即進入一門圓通的時候,對于其, 他的二十四門都是相通的。
在「老鼠啃棺材」的例子中,老鼠比我們還聰明、有智慧。我們可能今天啃一啃這個地方,明天換另外的地方再啃,後天又到其他地方啃,如果這樣的話,就算啃到死也不可能啃穿它。但是老鼠認定了一個地方,會每天都啃同一處,就是啃!結果連棺材都可以啃穿。如果二十五門,我們每天都去摸門,今天摸摸這個門沒有開,明天再敲敲那個門也沒有開,後天又去敲其他的門,老是輪流地敲這二十五門,結果連一門也進不去,那真是很可憐。
用定一個話頭就是一個,千萬不要認爲:「怎麼還沒有開悟啊,那我再換一個吧!」你的本參話頭就是你現在用的這個話頭,一輩子都要用它,甚至下輩子再來,你還是要發願用它。
〈第九天:晚上〉《六祖壇經》:見聞覺知,不染萬境
一、離一切相即爲無相
「善知識,但離一切相,是無相,但能離相,性體清淨,此是以無相爲體。于一切境上不染,名爲無念;于自念上離境,不于法上生念。若百物不思,念盡除卻,一念斷即死,別處受生。學道者,用心,莫不思法意,自錯尚可,更勸他人迷;不自見迷,又謗經法,是以立無念爲宗。即緣迷人于境上有念,念上便起邪見,一切塵勞妄念,從此而生。」
這一段是對「無相」和「無念」再多做闡述。什麼是「無相」?于相而離相即是無相。所謂「于相而離相」,是指相雖然有,但是你的心不要去執著它,不住于相,就是無相,若住于相,便是有相。「住」的意思即是執著。
譬如有一只螞蟻在地上爬,你覺得:「這裏是佛殿,怎麼可以有螞蟻?」于是一直想著要把它請出去,這樣一來,你就無法專心打坐了,而且禅堂有個規矩:「打坐的時候不能動」,而你只好看著那只螞蟻,心想:「千萬不要爬到我身上!」結果不管螞蟻是否爬到你的身上,你一執著它,它就變成了你的幹擾,這即是住于螞蟻相。
你們有沒有看到過螞蟻?我們這個地方什麼都有,螞蟻、蚊子、蜘蛛……你若是一看到就趕快去抓,或是看到了,心裏告訴自己:「不准動。」這個時候也是有相。
如何才是無相?若你能夠這麼想:「螞蟻就是螞蟻,蜘蛛就是蜘蛛,我打坐就只管打坐;你若是爬到我身上來,不咬我的話,沒關系,若是咬我,對不起,我還沒有修得那麼好,所以請你離開吧。」但是如果它咬你時,你也覺得沒有關系:「無我相、無螞蟻相、無身體相,你盡管咬好了。」若是能夠到達這種程度,你一定不會被幹擾。
就像從禅堂到寮房的路旁,有一棵長得比較茂盛的樹,到了晚上,有好幾只鳥棲息在樹枝上過夜。你經過樹下的時候,可能正好鳥拉屎掉到身上,那還要不要經過?你不要認爲:「這裏有鳥拉屎,這條路不能走了。」或是「先把鳥趕跑,我再走過去好了。」若是于相而不住于相的話,那個相不會妨礙你,否則的話,你隨時都會被相所妨礙。所以,于相而離相是無相,但不是沒有相,這要很清楚,否則,我們就不能用方法了——方法是有,「我」也有,但是不要執著,這才是無相。
二、不染一切境,名爲無念
此處說「無念」,是心于一切境皆不染著,比之前所說的念念不住,更進了一步。
「染」的意思,是有貪著心、有排斥心、有分別心。分別心是:這是我喜歡的、這是我不喜歡的,我覺得這是好的、那是不好的……等,而這也叫做染著心,是以自己的立場來評斷好和壞、對和錯,這也是自我心、自我執著心。一動了這樣的念頭,便是有念而不是無念,所以我們要練習著不將自我放進去。
我常會考慮到,一個人處理問題的情況,以及所呈現的結果,是以他現在的程度與能力所及的範圍來達成,所以對他來說是理所當然的,而不是以我自己的能力去判斷他做得好不好。
如果用師父的立場和程度來看,想著:「我是這麼一個了不起的禅師,你們這些人夠資格跟我學嗎?」那我就沒有學生,也沒有弟子,那我還能度衆生嗎?因此,我會考慮對方的程度與想法,這是尊重,除非是違背了大原則,我會去糾正,若是小事情,我是絕對不管的,否則,那就是「我相」。
應該要讓別人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而不是用我的「我相」去取代他,這便是心不染著。
「無念」並不等于頭腦裏沒有念頭、沒有反應、沒有記憶、沒有思考,如果你頭腦裏沒有反應、沒有記憶、沒有思考,拍拍身體、敲敲頭都沒有回應的話,那其實是死屍了。因此,《壇經》說一念斷是死人。
可是既無念,又不斷念,這好象是矛盾的,也很困難,其實這是態度的問題。如果心態很執著,這是有念;若是心中沒有執著、心中無牽挂、心中不留痕迹,但是有反應、有功能,以沒有自我中心的態度來處理事,這才是無念,是沒有自我中心的念。
這很不容易做到,很多人還沒有到達這個程度的時候,老是這麼想:「我已經替你想好、設計好了,是替你量身訂做的,你照著做就好了。」結果是他替別人打算的,不是別人想要的,事實上你這是做一個枷鎖教別人戴。很多人都是這個樣子,無論夫妻、兄弟姊妹,甚至出家師兄弟之間都是,彼此都自以爲是爲對方設想,其實是自己用枷鎖把別人套起來。
叁、真如是念之體,念是真如之用
「然此教門立無念爲宗。世人離見,不起于念;若無有念,無念亦不立。無者無何事?念者念何者?無者離二相諸塵勞,念者念真如本性;真如是念之體,念是真如之用。自性起念,雖即見聞覺知,不染萬境,而常自在。《維摩經》雲︰『外能善分別諸法相,內于第一義而不動。』」
這一段說明了叁個重點:第一、普通世俗的人,教他離念的時候,他就像是變成了死人;教他不要有念頭,就以爲是心完全停止活動,成爲邪見,而這都是錯的。
所以,有很多人是用話頭來打念頭,好象兩個頭,一個頭撞一個頭,這是不正確的。用話頭就是用話頭,是希望得到答案,並不是用話頭來壓製念頭,而是有念頭不要管它,因爲你在參話頭的本身就是個念頭。所以,《六祖壇經》在此處提到一般世俗人或是不會修行的人,總認爲沒有念頭,就是不准自己的心裏有反應,這是錯誤的想法。
第二點則進一步說明,假如你真的無念,那麼連「無念」這個名詞也應該是沒有的。因爲無念只是修行過程之中的一個假名,其中是不是有念頭?有,但這個念頭不是染心的、執著的念頭,而是心中智慧的反應、智慧的功能。
第叁、如果你到了離念而無念,但是無念而有功能的時候,你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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