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我說:「我不考慮他是不是殺人犯或是從監獄逃脫出來,先送醫要緊,如果他不願到醫院,可以請醫生來出診,以人命爲先。至于他到底做了什麼壞事,暫且不予理會。萬一警察找上門來問說,是否有這麼一個人逗留在寺院裏?我一定說有,爲什麼?因爲事實上就有這麼一個人在,我不能說沒有。也不考慮他被捉回去是否被槍斃的問題。當然,如果能有機會讓他悔過自新,是最好不過的事,在法律上如有這種機會,見死不救,就是沒有慈悲。」
所以,我們是要以智慧來處理事情。所謂智慧,是包含常情與常理。常情、常理該怎麼做,就依照常情、常理去做。
最後祝福大家萬事如意,身心健康。(一九九叁年叁月十四日聖嚴法師講于北投複興崗政治作戰學校,根據華視叁月二十四日「莒光園地」節目錄影帶整理成文)
話夢人生
相信每個人都曾有過做夢的經驗,不論好夢或噩夢。當人做好夢時,不但希望那不是一個夢,甚至希望做得長一點。此時,如果有人來擾亂或打斷你的美夢,心裏可能會很不舒服。
今天我之所以提夢,是因爲人的生活和生命過程都和夢一樣,什麼時候夢醒,什麼時候在夢中,通常分辨不清。一般而言,睡時是短夢,醒時是長夢。而在我們睡時的夢中,也可能會有睡了醒來,醒後再睡的經驗。其實,我們整個的人生和整個的宇宙,就是一個大夢境。少數善根深的衆生,可能在夢中偶爾醒轉,但醒轉後又再入夢。一般衆生則若不見性,生生世世都在夢中。因爲一切皆虛,一切皆假,就是不知是虛是假。能于醒後不再做夢的人,那是初地以上的菩薩。
在幻覺上,我們感覺做夢是假,醒時是真。如果透過生與死來看,則我們的身體是假的,環境也是假的,都不是永遠的。然而,要能真正了解到、感受到、和體驗到此生命是假的,則需要透過勇猛修行的工夫,而不只是聽我講一次開示就夠了的。僅從知識上了解,不能就讓我們體驗到生命是虛妄的。
古代中國曾有一則做夢的故事,描述一位年輕人,在赴京考試的途中,遇一老人正在煮小米飯,老人見年輕人旅途疲倦,因此借他一枕,並對他說:「既然很累的話,何不睡一覺,休息一會兒。」年輕人于是著枕而眠,並于睡眠中做了一個長夢。
夢中年輕人中了狀元,當了驸馬,做了宰相,並有許多妻妾,和多得連他自己也不十分清楚有多少的子孫後裔,而且非常長壽。最後,雖然他仍戀執生命,有一天,他終于壽終了,有一夜叉將他帶領至地獄,理由是因爲他在生時,利用權勢欺負老百姓,做了許多壞事,其中較重者是,他利用賬災之便,將錢款挪爲私用。所以他被判上刀山,下油鍋,他感到巨大痛苦,因此大聲喊叫出來。此時老人正在他身邊喚他,並告訴他:「飯已熟了。」
通常煮飯只需二十分鍾左右的時間,然而他在夢中,卻感覺百年已過,人事變化遽大。在我們日常生活經驗當中,也常會有類似的夢境出現──夢境很長,而事實上只過了五分鍾,或一、兩個小時而已。在我們打坐時,時間過得快或慢,也特別容易感覺得到。若腿越痛,越不能集中注意力,則時間過得特別慢;若腿不痛,越能集中注意力,則時間過得特別快。
夢本就是夢,我們的時間就是在夢中過去的,但是因果沒有過去,有人說佛教是消極的,事實上,佛教是積極、樂觀的,不是悲觀的。因爲佛教不只是談苦、空、無常、無我,更配合因果的觀念來講。以一位菩薩而言,其起心動念皆要負因果責任;但以凡夫而言,其心雖動,若未表現于身口的行爲時,通常不須負責任。
相信許多人都曾動過這樣的念頭:若見一可愛之物,便想占爲己有;若見一可憎之人,便想殺之後快。甚至爲人母者,深爲吵鬧的孩子所擾時,亦會動此念,但實際上並未付諸行動,使之成爲事實。這種情形,以菩薩的悲心而言,已是犯了殺戒,但以常人言,並不犯戒。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或是夢中,可能常有這種念頭出現,可是在我們打坐時,就很少有人還會動念打人或殺人,因此,一個修行人,應該能夠做到平常就不會有此犯罪的念頭出現。
可能很多人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經驗:看到某一景象,或讀某一本書時,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人之所以會有這種心理反應出現,原因很多,其中之一是因爲我們在感應和反應方面,只反應出心象的一部分,就像名攝影家郎靜山先生的一幅攝影作品,是把四川的峨嵋、安徽的黃山,和長江叁峽、黃河兩岸的風景,湊成一幅很美的山水畫,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也一樣,將所見、所聞和所想的,片斷地進入我們的下意識裏,我們已經記不得了,而在某個時空中,它們又以片斷的方式,似是而非的結合著呈現出來。我們的夢境也有是如此的。
一般而言,醒時感到自己在做夢的人較少,夢中感到自己是醒著的人較多。從修行的經驗來說,沒有見性的人,大多認爲自己是清醒的,認爲自己是沒有問題的。而自己發覺到自己是有問題的,即等于在夢中知道自己在做夢,這樣的人比較少。在這個世界上,聽說修行的人很多,願意經常修行的人很少,而真正在修行、確實體驗修行,並有耐心追求達到見性的人更少。這又與做夢的情況一樣,了解這是一個夢,並曉得自己是在做夢的人很少;知道自己在夢境中,希望趕快醒來的人也很少。有些人明知是夢,還是留戀其中,不願醒轉。而最多的是,做夢的人不知自己是在夢境中。
夢中出現一些不道德的情景,或爲日常生活規範所不容許的行爲,可能也是很多人都曾經有過的共同經驗。這是因爲我們的心裏,潛藏著這種犯罪意念,而所謂犯罪,就是煩惱心。修行而已見自性者,醒時不會做壞事,亦不會犯戒,偶爾仍會有犯輕罪、犯小戒的夢境出現。這是因爲還沒有解脫,也是與聖位菩薩不同之處。
幾年前,有一次夜晚我在美國上課時,突然停電了,大家很高興的叫了起來,爲什麼呢?這也是一種潛在的犯罪心理的表現。此種潛在的犯罪心理,懼怕光明,而在黑暗的狀態中感到自由。夢,也是如此。
夢中是夢,整個的人生也是夢,雖然佛陀告訴我們,要將真實的人生當夢看,人生是虛妄的、是假的,但是我們仍需對夢境中的行爲負責任;不論是人生的夢,或是在人生當中所做的夢。因爲身體的活動是業,心理的活動也是業,夢境是假的,因果相尋的業力牽引,則是曆曆不廢的。(一九八七年六月二十四日于東初禅寺禅修班開示,陳果俨居士整理)
生命與死亡、學問與生活
(一)生死問題
中國民族一向均有「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的達觀態度,可是,現代的中國人,卻對生命及死亡的問題,多有茫然失落的空虛感。
生命的事實,原本不是偶然的現象,更不是無可奈何的存在;死亡的事實,原本不是突發的現象,也不是悲哀無助的毀滅。有生必有死,乃是同一件事的兩種現象。平常人的貪生怕死,是因爲不知道死亡之後的去處;少數人的厭生求死,是因爲不知道死亡之後的責任並沒有結束。
思想家們能夠以坦然的心情看待死亡是因爲發明了他們的哲學觀念。例如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是主張以現有的生命最重要,不必追問生前是什麼,也不必憂慮死後會怎樣。
又如莊子說:「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與死是相對的,也是相成的,本身是相即而不相離的,所以莊周夢爲蝴蝶之際,不知是蝴蝶變成了莊子,還是莊子變成了蝴蝶;又于喪妻之後的莊子,鼓盆而歌,因爲人生是從虛無而有氣質形體,再從而變化,回到死亡,休息于天地之間,所以不必爲之哀泣。
又如《列子.楊朱篇》,以爲人沒有不死的道理,不過既生爲人,即應順其生長發展,不必有長生及速死的想法。
至于佛教主張,人的生命是由于過去世的業力及願力;一般凡夫由于業力的牽引,出世的聖著由于乘願再來。凡夫的死亡,是爲了去接受另一生命階段的罪報及福報。今生造惡業,死後受叁塗苦報,今生修善業,來生受人天福報。苦報受畢,還生爲人,福報享盡,還墮惡道。唯有及時努力,死後可保福報,唯有放下自私的我,方能解脫生死的苦惱。
從佛教的觀點看生命的事實,既是權利,也是義務。由于過去世的積德修善,才有此一人生的生命。應當享用這份得來不易的權利,必須做你應做想做的事,自利利他的事,故不得輕言放棄這份權利。
此一生命,也是由于過去世的造作惡業而感得的苦報,等于前世欠債,今生還債,若不履行還債的義務,便是無賴,將會債上加債,越欠越多。故對生命過程中的苦與樂、逆與順、成與敗、得與失、壽與夭、健康平安與多災多難,都應面對現實接受它,同時也面對現實來改善它。
(二)談父母心中對生與死的認知──如何教育兒女有關生命的意義
有了兒女的人,當對生命的價值及死亡的意義,有正確的認知。對于生命要充滿了希望的信心,對于死亡要做好隨時的准備。爲了隨時做好面臨死亡的心理准備,便得珍惜現有的生命,善待生命,善用生命,多做智慧的充實,多做福德的種植,以這些成果來面臨死亡、通過死亡,作爲進入另一個生命階段的資本。
做父母的人,當兒女知道學習思考的時代開始,即應教給他們有關生命尊嚴及死亡事實的正確知識。告知生從何來,告知怎麼妥善地享用生命,成長自己。告知死將何往,告知死亡並不可怕,只是像走了一天路的人,夜晚需要躺下睡眠休息,那是爲了准備明天還要繼續向前走。一程又一程,直到解脫生死,乃至成佛,得大自在。
做父母的人,至少要讓兒女了解,人的生命的出現和存在,有其一定的原因,人生的死亡和消失,有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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