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暗。
也許你會懷疑日子怎麼過?不過多疑,其實感覺上常是炫麗輝耀,只是轉瞬即滅,塗塗抹抹,從未完成一件作品,好幾次以爲完成了,仔細一看,還是差了一筆,結果來不及補上,因緣又變了,又得重新來過。
直到後來才知道自己多麼愚癡,爲什麼總是堅持那一塊布的存在,堅持非要去畫它!于是,毫不猶豫的放一把火燒個幹淨,連灰燼亦丟入汪洋大海裏。
現在,心中沒有任何負擔,沒有人生的目標,唯一的,就是傾全力活在當下一念,體取現前覺受而已。年輕的夢早已遠離,掩關的日子仿佛沒有記憶。若不是翻閱桌曆,哪理解得東南西北?
八十五年十月十八日
給教團執事的一封信:
自師父掩關以來,轉眼已過了叁個半月,由于功課甚重,常感時間不夠用,有時才看沒幾頁的書,寫沒幾行字,一天就匆匆結束了。真的是無常迅速,人生如夢啊!
師父雖然身在關房,但畢竟一介凡俗之人,難免挂念著教團的工作有否順暢,挂念著全體學友道業有否精進?生活有否更安定?身心有否更健康?尤其是對于擔任教團執事的你們,更須殷殷告誡,生怕你們在佛門之中背負了因果,而尚渾然不知。因此,師父就像啰嗦的老太婆一樣,不得不跟你們唠叨幾句,希望你們能靜心傾聽!
首先,師父要跟你們談談教團。法性寶林教團創辦迄今約有五年六個月,現在回想這一路上的辛苦,用什麼筚路褴褛、胼手胝足,都無法形容那裏中的滋味,經上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確就是如此!在師父的觀念中,教團,是爲了弘法利生而設的,不是爲了圖謀私己的名聞利養而設,所以多年來,不管經濟如何困頓,亦決不改變初衷,做出背離佛法,以賺錢爲目的的行爲。遺憾的是,師父這種自清自律的風格,除了弄得每個月捉襟見肘,難以爲繼之外,竟然獲得了兩種待遇,一種是看不見教團雄偉建築,就心生鄙視而不願親近學法;一種是還能捏造謗言,說師父專門搏取財利。第一種人,我們應當原諒他的愚癡,因爲愛慕虛榮的心理作祟,使他誤解佛法的本質。師父膽敢公開宣稱:那些建大廟、雕梁畫棟,把自己的住處裝潢得像皇宮的出家沙門,絕不是釋尊的弟子,而是假出家之名,行斂財之實的塵俗之人。當然!鍾鼎山林,各有天性,所謂“水流濕,火就燥”,同類相聚,同氣相求,在時代趨勢的風潮中,我們也不能不見怪不怪了。至于第二種人,師父在此須深深地忏悔,由于個人的惡業障道,德行不足,有時在言語上表露過度,或者行爲上常令他人自覺不受尊重,導致得罪了一些人,而遭受刻意製造的毀謗之情事。以前師父認爲出家即應避免俗務,但經過了這幾年,卻發現出家沙門如不懂交接應酬、參與世務,到最後一定只能到山裏當猴子,完全無法在世間來度衆。師父這幾年內心的掙紮不是外人所可想像,爲了願力—生生世世長在娑婆,度化一切苦難衆生,一定要進入塵世,不可逃避;但面對自己的性格,不喜矯飾,不善巧言,直來直往,實在非常的折磨。早期的時候,常于夜闌人靜仰望著阒黑的虛空而獨思:我!要怎樣超越這個障礙?怎樣做到圓融卻不失真實,而非圓滑虛僞,專事表相工夫?爲了成就行菩薩道的大願,我一定要放下一切身段,抛開一切尊嚴,要竭力澈底的研究出利益衆生的方便法門!
教團的因緣,隨著師父個人心智的成長而逐漸開展,從原本瑟縮于牆角,不敢與人交談的懦弱少年,不斷地蛻變爲挺拔、承擔一切的大丈夫。從起初關緊家門,默默地苦行,豎著高風亮節的隱遁者,終于慢慢的開啓久閉之柴扉,和光同塵,邁向菩薩行者的波羅蜜之路。其中最大的轉折關鍵應有叁次:
第一次,是在民國八十一年二月,那時師父正值圓覺寺掩關(民國八十年十二月叁十一日至八十一年叁月叁十一日)因生著重病,有一天,剛坐完禅,正欲下座經行,突然一陣天旋地轉,站立不穩,正要跌倒的時候,忽聞一股聲音自內心中爆響:“我是一個凡夫!”接著人就蹲下來了。從此以後,師父的心胸變得更開朗,包容力也愈來愈大,于出關後,許多措施全都修改了,譬如圓覺寺原擬做淨修中心,除了教團的學友可以使用之外,絕不對外開放,現在卻已改爲十方道場,兼作社教活動中心。又如師父本來是不會見任何陌生外客的,也打破慣例,接待所有參訪者。還有,原先欲來學習坐禅的人,都必須由師父面談通過,才能進入禅堂修學,現在也變成來者不拒、廣納群生了。
第二次,是在民國八十叁年四月。由于叁月份起,師父曾受聘到出家的本寺協助整頓寺務,旋于四月初離職,原因是傳統寺院的管理方式完全不合時代需求,而出家僧團的各自爲政、各擁徒衆、各畜私産,以及思想教育的無法貫澈統一,在在顯示了傳統佛教已趨于腐化及衰亡,卻仍然閉門造車,不願作開放且有效的改革。但是,正因爲師父在半個多月的時間裏,懷抱著報答叁寶恩德的心情,一方面想替佛教做一些事,另一方面也想藉此發揮改革佛教的理念。雖這個想法終因受到傳統寺院中內部權力分配的強烈阻擾,而就此中斷。這個事件,卻大幅影響了師父的思考方法,和度衆的架構。說到這裏,不得不感恩佛菩薩的慈悲,讓師父有殊勝機緣能再度進入人間煉獄,真實體驗“火中生蓮”的清涼滋味。改革不成功實乃積蔽難返,而傳統佛教的某些特質,使得一向主張全面革新的師父,能真正地靜下心來觀察“佛教與社會”結合的接觸點,究竟是什麼?那就是“音聲佛事”—就是一般俗稱的“誦經”、“法會”。以前,師父認爲佛教應注重思想教育,至于那些唱誦之流,無非是迷信、愚癡的行爲,所以過去住在傳統寺院時,雖也隨衆上殿做課,或出外趕幾場經忏,但心中一向輕忽,甚至將其與愚夫愚婦劃上等號。所以,一旦自己出來創辦教團,便期許自己盡此一生研究改革中國佛教,希望佛法能普爲社會大衆接納,依之修持,並得到實際的受用。然而,幾年的辛苦熬下來,所過的日子就像不眠不休的轉輪一般,從充滿自信,到不斷地受挫;從已肯定自己的教學方法,到幾欲放棄。內憂外迫,屢仆屢起,諒解的人說師父螳臂擋車,不自量力,大都冷眼旁觀,要等著看你如何翻滾;不諒解的人說師父標新立異或甘脆歸爲外道,無盡的譏評、破壞,尤其是那些傳統佛教的教徒,更是極端羞辱、排斥,視爲邪魔。殊不知,如要拿正信佛法的天尺來衡量,法性寶林的體製反而更接近原始佛教的本質,現在因臺灣的佛教早已民俗化、神教化,與世間俗人的生活和觀念幾無差別,竟然因不識佛法內涵,而自居正統,實在令人搖頭歎息。這些問題,以後如有機會師父一定仔細的分析給你們了解(一部份跟師父多年的出家沙門或資深學友都能深刻體認了)。傳統臺灣佛教中的私收紅包,據爲己有;畜私産;私收弟子;以及寺院中的各自爲政,不務弘法利生之正業;甚至大肆鋪張,把寺院裝潢的像宮殿,都違背出家修行的真精神,這是有良知良能、理解正法的佛教徒所應唾棄的。但是傳統的優點仍舊須要重新檢省,給予正面的評價,譬如前面所說的音聲佛事,是基層民衆信仰最直接便捷的媒介,絕對不可廢除,應該是,把音聲佛事中過度迷信、過度浪費,或儀軌的安排過度虛浮賣弄的部份,加以刪改,使之成爲移風易俗、接引欲初入佛門的方便法。這個觀念如在往昔,師父一定不能接受,但因半個月的因緣,戮破了自己內心中的執著,將度衆的智慧提升至更高的境界。事實證明,兩年半中,來參學的人倍數增加,而師父的教學設計也愈趨嚴密、愈講求次第進階。音聲佛事,對教團來說,不但沒有使教團的本質、內涵拙劣化,成爲低級流俗的信仰,反而助長了教團度衆的功能,將弘法利生的層面延伸得更廣、更深入、更有效益。
第叁次,就是從民國
八十五年七月五日起,預定叁年時間的掩關。這次的掩關,除了發願編撰聖典精華之外,更是教學製度分級建立的轉捩期。以前,都是師父一個人擔當全部的課程,後來有關基礎坐禅的教學部分,便由幾位升任教師的學友負責。一直到現在,從只有師父一人,到産生第一批在家師資四人,到有了出家沙門十二人,在家居士教師十人、助教二十人、副助教二十一人、儲備師資叁十二人。培養過程的艱困,已非筆墨言語足以形容。師資培養的目的何在,師父于師資培訓課程中已多次提及,這裏要說明的,是關于教學製度的問題。在目前的階段中,師父計劃培養一批出家沙門擔任佛法講座的講師、培養一批在家居士擔任通俗演講及分組修行指導的老師,叁年之後,再培養一批專業課程的人才,甚至培養出合格的禅者。這種循序漸進的方式看似緩慢,但所謂“慢工出細活”,一則可以確保師資的素質,二則可以發揮更大的功能,教育是百年大計,度衆是累世成就,豈可爲了貪圖名利,贏取虛妄不實的權位,而行使詐騙、投機取巧,或專事宣傳,說一些與佛法全不相應,迎合世俗貪欲的話語?
第一次的因緣,促成教團與社會大衆正式接觸,使教團朝向多元化的度衆理念而開展,除了佛法教育項目增加之外,在社會服務方面也設計出更多符合時代的單元,如扶幼業務的正式成型、推動社區文化教育的開始著手,以及精神及心理協談等,都是過去所無法思考的方向。第二次的因緣,接引更多衆生完成了教團組織的基石,以及初級師資人才有效建立。現在,正是邁向第叁次因緣成熟的開端,也是教團欲實踐四弘誓願的發展時期。過去,雖亦積極推動四弘誓願,但都屬于萌芽階段,尚無法做到整體性規劃,而從這個階段起,將會逐漸把四弘誓願具體化,讓它一一的落實于世間。
師父的孤詣深心,無非希望把淨土的理想目標和世間結合一起,不是等人死了才去往生淨土,而還未死的時候,卻要過著煩惱痛苦的日子。因爲,有許多宗教,甚至佛教的某些宗派,其思想十分消極且專教人逃避現實,當他們遇到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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