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無量無邊,因此古人和今人除了物質條件不同外,其內心的雜染成分一定相等。換句話說,一切衆生既皆由無明不覺而起煩惱,衆生個體的生住異滅,交錯配合世間的成住壞空,則該經曆的都已經曆,該覺受的都已覺受,其阿賴耶含藏的業種應當一樣,只因今生的果報有別,才顯現不同的衆生相,但其接觸事物的執取、思考的基本方法,絕對古今不異。所以,釋尊既爲無上正等正覺,“一切衆生若幹種心,如來悉知悉見”的如來,豈有不識知當時衆生、過去衆生、未來衆生之根性無別者?豈能不于在世時,即以八萬四千法觀機逗教,說盡一切應說,而必待後世佛子立言者?惟以釋尊一代時教,限于世俗因緣的時間相,只能將思想宗要、教學方法提綱契領,不能詳細闡明,致使後世佛子須另行敷衍,並建立種種名相以方便解說,因此,如來藏的名相雖産生于後代,卻不得謂言釋尊未說如來藏思想,難道釋尊時代的衆生(包括佛子),都是無我的思考了嗎?既然都有我執,豈非都是外道?然則釋尊成佛又如何接引這些人?況且,梵我合一的思想于佛世正興,何以釋尊教學上均無著力于此?故知,如來藏名稱雖是後起,但如來藏思想應爲本有,如中觀、瑜伽名稱後起,但中觀、瑜伽之思想豈非本有?文字記錄的先後,絕不能當做思想史上的先後,否則將使佛法永遠停留在世俗見解打轉,不得出世智慧。
所以,依衲僧的看法,既然所有的人類都是執“我”深重,則如來藏思想將是人類思考中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不管其文字相如何變化,一定始終如一的。
八十五年九月二十九日
一、今天下午會客,提出問題十分踴躍。
或問:修行到最後是不是要出家?
其實這是對修行的誤解所致,修行一事,只有出家法,沒有在家法。出家名清淨,在家名染汙;出家爲斷煩惱得解脫安樂,在家爲煩惱系縛,憂苦不安。
譬如大家來道場聽經聞法,遠離世間雜染,得種種法益,即此時便是出家;法會結束了,各自回到俗塵,即又是在家。又如坐禅一個小時,不管是在禅堂、大殿、曠野、鬧市,或在自己的房間等,于坐禅之中若得定心,當下進入淨土,就是出家的意思。
所以出家與在家非從表相判別,而應以修行人有否遠離塵垢,得清淨心來觀察。
但以佛教度衆的立場,現出家相代表叁寶住世,能更加精勤道業,莊嚴道場,發揮悲濟衆生的效果。換句話說,一個人出家,不只是爲了自己得解脫,更要令一切衆生同獲解脫。出家人應舍世間私情,成就出世間大慈大悲;現超卓的大丈夫相,做人天師範;證圓滿的真如法性,爲法界明燈。這都是出家修行的指標,否則即有違現出家相的理念。
其次,從修行之初,至現出家相與否,即各人今生因緣與願力的開展。若無出家因緣而勉強出家,恐或扭曲一生,身心交疲,卻終究一無是處;若今生以出家爲優,卻耽溺情愛,躊躇不前,也會弄得思慮顛倒,前途一片茫然。
修行人但應勤修止觀,慧心朗照,誓成佛道,無怨無悔,則時節因緣一到,自然大事明白。不爾,白日妄想,連照顧自己都已十分艱難,其他更談不上了。
二、晚上講大乘起信論第一章第叁節。也許臺風影響道心,今天人數減少許多。要精進修行,成就佛果,的確是不容易啊!畢竟衆生的五欲沾染過重,哪分得清道業與俗念的差別何在呢?唉!可憐的衆生!
八十五年九月叁十日
一、頃讀小野玄妙所著,由楊白衣翻譯的“佛教經典總論”對于作者一生浸淫佛教曆史的研究工作,誠然敬佩。尤其作者以科學精神,仔細考察佛教經典成立的源流及傳譯史實,並有系統的彙整大藏經編目,使吾等更加認識佛教經典,居功厥偉。
本書共分叁部,第一部爲“經典傳譯史”第二部爲“錄外經典考”、第叁部爲“大藏經概說”。作者編撰動機及思考方法、大抵詳載于各部第一章的“序論”當中、其見解一秉學術忠誠的信念,企圖將經典的真面目還原,成爲符合曆史的紀錄,實乃煞費苦心。但因作者判定曆史完全依照文字采證,故與衲僧的看法有某些歧異,今特予提出,供後來者斟酌。
壹、分論
(1).本書一下(有關引述原文部份,均注明頁數及上下頁):“關于大小乘之諸經典,並非佛陀釋尊之親口直說,而悉皆爲後代學者所撰著。”
作者認爲“于釋尊在世及滅後數百年間,成文經典不存于世,是任何人皆無法否認的事實”(四四一下)。當然這亦非指佛陀不曾留下任何教說,而是佛陀時代的傳法方式,都由師徒間“口耳相傳”,再將暗誦的佛法輾轉相承,沒有寫成定本的“文字經典”,所以“根本經典于吾人之土地上並無物之形象”(四四一下)。此爲世間曆史上的事實,不容否認。即現存文字經典,不管其用任何一種語言寫成,均非“釋尊親口”。
但是,作者以此非釋尊親口的推論,所作的非難,仍有待商榷余地。
其一,作者因不明了宗派建立的學理依據及修證方法,而産生極大誤解,以爲“從來之佛教教義乃以“一切經典爲釋尊之親說”爲基本信條,以完成一派之宗學”(一上)。事實上宗學之認定經典爲釋尊親說,與宗學之架構大多無關,如唯識重論不重經,叁論的基礎爲中論、十二門論、百論、所以有無經典並不會影響其成立要件。中國禅宗皆依祖師教說,“不立文字,教外別傳”,更連論典亦扯不上邊。天臺、華嚴雖極力主張“釋尊親口”,但二宗的修行皆爲禅觀行,其結果必然回複以人爲本位的證道體驗。影響較大的,爲依佛製戒,依戒行持的律宗,及往生西方或他方淨土的淨土宗。至于密宗本爲自創的思想體系,亦無“釋尊親口”與否的疑慮。其他小乘俱舍、成實二宗,都依論設宗。因此,如作者所言:“凡是依據一、二部經典且以其爲佛說之基本條件下縱橫其說之一宗宗學,就不得不從其根底轉覆了。”(一上)此乃作者未深究宗學,又非佛教中專事修行之人(作者雖自稱是佛教徒,但絕無一點點修行經驗,更談不上獲得法益,及證悟一事),才不知宗派建立的因緣與曆史無直接關連,而是祖師自心悟境的開展,當祖師于演說佛法,說“釋尊親口”時,並非從曆史角度證明那部經,或那一段話確爲釋尊本人親說,而是很直接、肯定的告訴聞法大衆:“我所親證,與釋尊無別。”這在佛法的修證上,叫“以心印心,以佛證佛”,若祖“師未達佛境,絕對不會以釋尊親口”來表達,個中滋味,非局外人可解。因此,若據以爲宗學必將崩壞或應重建,實有違佛法修證及教學的精神。
況且,宗學之成立,與一般世間做學問不同。宗派祖師均爲大澈大悟之人(依衲僧勤苦修行,非學問僧,敢如此仰信,絕無妄言),其應時應機,教化衆生所“設的學理,于祖師本人爲聖言量”,于弟子身,依祖師的文字言說解讀,則爲“比量”。因之,雖假名言文字,遠托古人,亦無妨修證,所謂“藉物諷事”,取假名以得真心,初非考據曆史,更遑論曆史是誰了。作者不識修行悟道,又不谙佛法的“法住、法界、法性”之原則,才會誤認佛法必須有曆史根據,而宗學須由“釋尊親口”的經典成立才得以成立。但佛法卻不是這樣,每一時代之佛法,皆可同于佛世,皆有成佛的可能,不待釋尊的有無出現于世。唯以本劫佛教系由釋尊創始,爲尊奉仰敬故,余人縱使所證與釋尊相等,也不得自稱爲“佛”。在這個成佛的思考方法之下建立的宗學,即不需要真正的史實,更談不上崩潰與否的問題。
其二,作者對于佛教修行人悟境的否定,連帶懷疑曆代祖師高僧之人格。本書一下說:“由宗教本身之立場而言,爲了化導人類之方便,縱使其基礎爲假設,說明亦超越了曆史,或立論有幾許牽強附會,但只要人類能貫徹信仰,則不必太重視該問題。”這彷若說:“你們這些宗教家雖然是騙子,但既爲了救世利人而作此善意的謊言,是值得諒解的!”果真如此,則原本神聖崇高解脫自在的祖師高僧,全被視作凡俗中的濫好人,于是宗學教理便非祖師悟境,而是祖師杜撰的傳教言說而已。
本來,佛法最重信心,大智度論說:“信爲能入,智爲能度”,信,是深入佛法寶藏成就無上佛道的基礎,在道品中,五根、五力—信、進、念、定、慧,即以信根、信力爲初。信根是信有真如法,信有叁寶,信力是由信根的增長,才有破疑解惑,證禅定智慧的力能。所以“信爲道源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根”,今迳以諸位祖師高僧自尚無信,但爲了度化衆生的方便,不得不“假設”種種言詞,欺诳無智衆生。是則中國的佛教信仰竟成爲欺上蒙下、有名無實的宗教活動,豈非荒謬至極之論?衲僧敢以修過幾年行,教過幾年佛法的心得,挺身駁斥這種邪說妄見。蓋一位真實的修行人,當他演說佛法之時,必至誠懇切地從內心中把證得的道理或悟境示現出來(注意!此用“示現”,非用“言說”者,因許多佛法常非言說所能表達)。或許,其所證者尚未臻入圓滿,而可能産生理論上的誤差,但絕無爲了化導方便,將自己懷疑不信的道理,予“假設”、“牽強附會”等有失祖師身份之言詞說出,以使衆生“能貫徹信仰”,這不是中國各宗派祖師能夠想像的批評,完全是作者自己“假設”、“牽強附會”的看法。
其叁,把經典的成立狹隘地界定爲“文字經典”,舍棄“口傳經典”的存在,使“文字經典”之傳承撲朔迷離,更加違背人類精神文明的衍化過程。作者以一切經典“悉皆爲後代學者所撰著”,故說:“成文經典既不存于世,精神上之佛教思想之流布傳弘爲另一問題,而實際經典存在一事,即不可能成爲曆史事實。”(四四一下)這裏所謂“曆史事實”,即是指以現行成文的“文字經典”爲准則,若無文字爲憑,一概不予承認有“實際經典”的存在。此種推理及采證方式非常地武斷,而錯誤必在所難免。茲試舉叁例明之:
第一,譬如一個人的今生,必由父母所從出,若追溯其祖父母、曾祖…
《癡心夢語 第叁輯》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