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父母、前十代、百代,乃至于更早、更遠古,亦是一代一代的輾轉而生,但此人所能知識者,或爲較接近的叁代、五代記憶,如幸有宗譜,也可能至十代、百代,其余均己無法查考,難道此人能說:“我的祖先就這幾代有記錄者,其他沒有記錄的都不是我的祖先。”嗎?
第二,如倆人訴訟,甲乙雙方各提證據,甲方提出一份文件,乙方提出人證,假如人證的證詞可信度強過文件,甚至可駁倒文件系僞造者,難道法官會糊塗的說:“乙方沒有文字證明,口說不足爲憑,因此乙方敗訴。”嗎?
第叁,史前時代的恐龍,早已在地球絕迹,但考古學家竟能憑著幾根化石,拼湊出各種類型的恐龍,了解其生態及分布,難道他們不是科學家嗎?爲何會相信幾億年前的曆史事實?
像這些例子,俯拾皆有,且都深具科學精神。如作者不承認“口傳經典”的實際存在,將如第一例之不承認遠古的祖先,即爲曆史的斷滅論。如作者認爲未有“文字經典”之前,即使“佛陀釋尊必然隨時隨地說種種教法”(四四一下),也只是“精神上之佛教思想”不能證明有“實際經典之存在”,將如第叁例之找到恐龍的骨頭,卻研究不出恐龍的生態一樣幼稚;又如第二例之只信文件證據,不信證人證詞,結果將作出不公平的裁判。依現存“文字經典”,不管其爲漢文、梵文、藏文、巴利文,或西域諸國語文,配合日新月異的考古知識,必能從中發現“口傳經典”的原貌,上接釋尊傳法實況而無疑。唯此人應充份具備考古學、人類學、社會學、語言學、史學、佛學、哲學,比較宗教學等學養,而人格情操又須十分完美,且已證得出世之般若智慧。換句話說,只有證入法身菩薩境界的修行人,才足以擔當這個還原的任務,其余之人只算是搔著佛教的表相皮毛,無法抓住佛教精髓。
因此,衲僧以爲作者的說法若改成“一切的文字經典必承襲自無文字的口傳經典,然後予追記成文,其間,因口傳經典曆數百年之繁衍分化,已有駁雜不純之處,使得文字經典亦思想分歧。但文字與口傳兩者皆爲曆史上的事實,不可抹殺偏廢。”應較爲接近佛教史實,否則古今中外的曆史恐怕都要全面改寫了,尤其那尚無文字記錄的時代,卻被史學家大量編入曆史者,均應予以刪除,不可采信。這樣的推理,正確嗎?
(2).本書作者未有足夠證據證明“口傳時代無叁藏結集”,即擅加主張“此叁藏結集之傳說,實爲佛陀滅後數百年,所謂經典成立後,始倡出之假說,絕不可作爲曆史說明之佐證。”“佛教初期既無一部一冊之成文經典,如何産生叁藏、大藏?”“即是叁藏之名亦是以後始附以稱呼,故事實上應無名無實。”(四四二下)此乃違反證據法則之嚴重情事。
其一,“文字經典”明載有叁藏結集之古說。當其記述時。必有兩種情形發生:一爲記錄者杜撰、二爲口傳追記。若爲記錄者杜撰,則與作者主張相符;若確依當時傳說追記,則亦有兩種可能:一者傳說爲真、二者傳說爲假。今作者本人既非“文字經典”的編撰者,即不能判斷當時有無傳說;且作者未生存于“口傳經典”的任一時代及地域,更難肯定傳說的真相爲何?在無確鑿之證據下,僅憑個人臆測,作出了叁藏結集爲“假說”、爲“無名無實”,後世成文才有,以前沒有的結論,未免過于草率。
其二,采用史實有雙重標准。如四四二上說:“印度于二千五百年間,誕生釋尊及其弟子等,新宗教佛教乃于其時其地發生,此事確爲史實。”四四叁下:“關于四谛、十二因緣、八正道等、確是佛陀每日爲攝化大衆而反覆演說,而其弟子們亦同樣對信徒一再反覆演說,然並未筆錄成文。”請注意!作者所采用的這兩段史實,完全憑傳說,而非文字記錄,此與作者一貫主張須有“成文”始得作爲“信史”的原則大相迳庭,意即作者已無形中肯定“口傳經典”所發生之事,“此事確爲史實”。然則吾等亦當反問:作者以何種角度及觀念敢冒然采用傳說?其合理的證據何在?既能在“口傳經典”“若尚未能完全了解,當不可作爲事實之說明”(四四一下)的前提下,承認上述史實,爲何對于同樣沒有文字記錄,較晚期傳說,但于佛教中亦十分明確的叁藏結集,不肯承認其真?難道兩者有本質上的差異嗎?
其叁,作者將兩種完全不同的事件,混合成一種,致看不出其中的矛盾性。一者。“無一部一冊之成文經典”,二者,“産生叁藏”。須知“口傳經典”與“文字經典”的差別在于“文字的有無”,不在于“經典的有無”。同理,叁藏的産生不在于“文字的有無”而在于“經典結集的有無”。如作者否定無“文字經典”之前,佛教之發生無實,自毋庸再論;如作者肯定佛教確發生于二千五百年前的印度,而釋尊及其弟子、釋尊的教說皆事實存在,則叁藏結集即有可能,不論叁藏系由何人?何時?何地?多少人結集?花多少時間?結集多少次?結集的內容爲何?至少在文字記錄前的數百年中,給予有條理的分類以利傳誦,于是科以叁藏之名,不一定要等到成文後,才“附以稱呼”。今作者舍棄了“果從因生”的因果法則不用,反而就果論果,直接從現象作機械式分析成分,致將經典的成不成文,與叁藏的結不結集揉成一團,混淆視聽,連作者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憑著「文字經典”非“釋尊親口”的螢光管見,聯想到“必在一定之組織下書綴成文者,始可謂經典之完成”(四四叁下)如缺乏文字相,縱使將釋尊的“遺教或敷衍,或議論”(四四叁上)都不能稱爲經典。此種武斷的見解,吾人只可姑名“有此一說”,又豈能當真?蓋經典之有文字與口傳兩種,爲古今中外任何宗教或學派,都共具的情形。若言“文字經典”較易研究,“口傳經典”不易研究,即無可厚非。若說“文字經典”較真,“口傳經典”不真;或文字才能當證據,口傳不足爲憑。那麼豈非肯定文字不會造假,即使由邪佞之人所寫,亦可作爲真正的經典看待,而口傳縱使由聖人一代接一代流傳都不能成立了。這在中國經典的傳譯即可明悉,有許多經典都無原典,乃由主譯者口誦,再筆錄成文,此應最易理解“口傳經典”與“文字經典”間的關系,如高僧傳卷二說鸠摩羅什“率多暗誦,無不究盡;轉能漢言,音譯流便”;開元釋教錄卷十道安所撰毗婆沙序亦提及:“會建元十九年,罽賓沙門僧伽跋澄諷誦此經,來至長安,趙郎求令出焉,其國沙門昙無難提筆受爲梵文,弗圖羅刹譯傳,敏智筆受爲此秦言。”漢譯之前的暗誦口傳,究竟其在印度有無原典于今幾不可考,但由已有漢譯的事實,足證“口傳經典”的存在不容辯解,而口傳叁藏之産生亦非無稽。
(3).由于作者反對“口傳經典”的事實,竟作出了根本子虛烏有的信口之言,本書四四叁上:“達幾千萬言之大部聖典,並非費叁、四月之結集編纂即可完成。”四四五上:“成立如此衆多之經典,乃是經過千數百年之歲月,由數百斯學英哲傾力著作而得,絕非一朝一夕驟然出現。”
寫成定本的“文字經典”陸續傳至中國翻譯,前後經過千余年大致可以確定,但由此判斷經典的著作時代及著作者尚嫌薄弱。
其一,前述已證明“口傳經典”作爲翻譯原典的依據,以及釋尊的教說于未作文字記錄前,已口傳數百年的史實,則到了成文的時代,那些偏布各地的佛教徒所背誦的經典,難道不能達“幾千萬言之大部聖典”嗎?此與作者所謂“並非費叁、四月之結集編撰”自是不謀而合。意即,曆史上有否結集聖典,與未成文前有否幾千萬言聖典完全無關,蓋聖典的結集是漸進的,釋尊的教說由弟子及後代不斷“口耳相傳”、背誦、解釋,並經由各部派各自結集,以方便教學,到了“文字經典”成立的年代,“口傳經典”已衍化爲龐大巨構,致使“文字經典”很輕易的下筆記錄完成。當然,有些思想確爲後起的,所以成文之後也會有新經典的産生,但若將一切“文字經典”迳皆認爲系後代的思潮,完全沒有釋尊的教說或成文前一切佛弟子之思想成份,乃至于記錄正確的口傳部份,那才真的不合乎常識。
二,作者以爲“依次傳譯之新經論,即爲新作之經論”“若不出新作,即無以攜來傳譯之理”。(四四五下)此乃純粹立于“文字經典”的思考方式,先作一假設:“經典由一部一卷,累積成百部千卷,其間自必經過一段曆史。此中曆史,實爲著作者深思熟慮,由一字一句書綴而成。”(四四七上下)既認爲經典是後代作者“深思熟慮”所寫成,而內容亦爲當時代之思想,自然順理成章如是說。但口傳數百年後,如何産生“文字經典”之過程,作者完全沒有交代,只用“最初並無經典之貯藏品”(四四四下)、“于著作地印度、西域等,現已無可資尋繹之線索(四四五上)、“新完成之作,則以新作看待”(四四六下)等語搪塞。但作者亦無任何證據證明“最初並無經典之貯藏品”之事爲真實,甚至連“文字經典”的著作曆史也是“無可資尋繹之線索”,所以“若欲收集印度、西域之史料,以了解經典成立之史實,恐已完全無望”,至此,真令人不知作者用意何在?只爲了堅持“文字經典”的曆史爲真,一概否定“口傳經典”的存在曆史。結果“文字經典”的著作曆史已在當地找不到,還要“利用國外之其他史料”“透過中國經典傳譯史,大體把握到印度、西域等地經典著作史之概念”(四四五上)。問題是,中國經典之傳譯原典,有許多是“口傳經典”呀!同樣都找不到史料,作者之厚彼薄此未免太甚!
故知,若欲考察經典是否新作,或爲舊作,或新舊雜陳,如作者所推測之依新作而傳譯,才是曆史真相一事,亦是作者的執見,不一定是事實。這是將佛教經典看成一般著作,將佛教思想的發生,當作一般的文化遺産,所謂世俗凡夫之高慢心所致,非佛教徒之研究學者大抵如此。
現在,吾人從“口傳經典”與“文字經典”的關連性解說,即可明白這個極度複雜的過程,絕非任何考據能證明者。茲依可能發生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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