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多,聽衆則贊歎有加。七天圓滿日,正好是雙十節,上供回向。先師代表臺南佛教界,除豐厚供養外,又向長老敬贈“深解義趣”(金剛經句)錦旗一面。講經期間,看見長老每天下午經行在二樓走廊,手不停的撥弄念珠。數年前整理湛然寺書籍雜物,翻到一本用塑膠夾夾著的“金剛經”講解資料,推測是當時發給聽衆的參考資料。我留在身邊備用。因爲他老是河南人,河南語言自古被稱爲中原正音,洛陽、開封二國都皆在河南故。所以他的口齒不緩不急,非常清晰,分析能力也很強,真所謂語無礙、義無礙,得到大衆普遍的肯定。
民國五十八年,海會寺傳授叁壇大戒,長老任得戒和尚兼大師父。白聖老法師爲羯摩和尚,先師慧公爲教授和尚。二師父淨念法師、叁師父恒一法師、四師父寬道法師、五師父圓宗法師、六師父見如法師。時隔十九年,戒常住的成就戒子及長老的教誡,不敢或忘,戒子一百七十七人,其中美國來了五名男女新戒,叁名求受菩薩比丘戒,二名求受菩薩比丘尼戒。民國六十六年,我到舊金山萬佛城,與這幾位戒兄還見過面。戒常住雖有增建齋堂、講堂、廚房、但堂殿、寮舍還是不夠用,兼以原住南部陽光和熙,乍來北部淒風冷雨,受戒真是一大考驗。我是與佛光山東方佛教學院五、六十位同學團體去求戒,女衆約有四十位,長老慈悲,讓出丈室給我們戒子住,擠進四十人。聽說現今海會寺已重建,今年再度傳授叁壇大戒,萬分惋惜,大勢不順人意,一位得力助手仁光法師也在長老圓寂前半個月往生。師徒相偕離去。前二個月前收到海會寺寄來一張海報,得戒和尚還是長老,我們佛教相信精神不泯,長老必定分身到海會寺匡護戒期圓滿。
又微有所聞,長老平時生活儉省克苦,喜愛恬淡甯靜,尚保持中國佛教僧人的風格。一次佛刊報導,有一年南洋佛教團體來華,到海會寺訪問,長老告訴來賓說:托遠方來客的福氣,這一年中,今天才吃到一次豆腐。觀今出家菩薩叁餐如筵,蓮子紅棗、特大花菇,還嫌營養不夠,叁天一小補,五天一大補,但是色體日衰,增潤生死,道氣品味,更成反比。
淡泊名利,遵佛遺教。當推選他任中國佛教會理事長,他當仁不讓,爲全體佛教服務,義不容辭。叁年期滿,潇脫下臺,絕無沾膩,與老煙槍式,攀附忘形者,截然不同。
時不予教界,老和尚一位接著一位齊聚于西天佛國,佛子悲喜交織,悲是以凡夫心悼念老和尚逝世,佛教失去砥柱,無善知識依循親近。喜是老和尚舍棄業報身,誠如世尊說:“此是應舍之身,罪惡之物,假名爲身,沒在老病生死大海,何有智者,得除滅之,如殺怨賊而不歡喜?”依在世功德,則定必能親侍西方極樂教主,等待證無生法忍,再回娑婆遊戲人間,再造人類幸運。
深感慚愧,由于身體多病,養成疏懶,少到其他道場參方請益,致消息隔絕,未能及時趕到戒和尚告別追悼會上香,愧疚之余,謹以此文做爲至誠至敬悼仰。
平凡的高僧——源公院長
心會
第一次見到老和尚是在臺北志蓮精舍,當時老人在講往生論,雖然鄉音聽來吃力,但覺得與一般講經法師迥然不同,解釋經文言簡義駭,條理分明析義圓融,句句踏實不談玄說妙,舉證確鑿勸修由衷,無瑣言贅語,更不節外生枝說古論今,或批評人事褒自貶他。俨然正宗講經法師,其時約在六十二年。
六十五年冬,我自嘉義清華山禅學院畢。六十六年春,隨家師到臺北十普寺任庫頭一職,處在經忏道場,但誓不應付佛事,不過也深感空過光陰,時時想離開。是年冬,適禅學院同學慧隆法師來訪,言其剛入海會寺能仁佛學院就讀,這正是大好消息,正也是我的去處。遂于翌年初由慧隆同學陪往八堵,言明來意,老和尚命我當場寫自傳一篇,看後很滿意說:“好!我們十九號(正月)開學,到時你來。”不多說一句。
老和尚德學所感,召來滿額的學生,除臺灣地區外,還有星馬香港等地十幾位同學。也許過慣了富裕舒適的生活,新到的學生顯得很不自在和適應,雖然生活環境較刻苦和簡陋,同學有些微言,但大家爲法而來,個個法喜充滿努力用功。好幾個同學擠個小房間,睡上下鋪鐵架床,剩下不多的活動空間,全體都進房的話會顯得摩肩擦踵;小講堂容納四十幾位同學,二人合用一張小桌椅,久而其樂也融融,大家惇惇善學,並不因空間窄逼生活淡薄而退惰。老和尚常說沒福報,無好的供養,但有點法味供養大家。同學們實在很感激老人家了,怎敢還有更多的奢望。生活簡單無華,才會顯出純樸的本質和領悟平實自然的可貴。衣食容易、生活浮華驕奢,常會腐蝕完美的人性,變成矯飾和不實,唯有安于生活才能走向平常心的大道。
源公在大陸致力于講經傳戒辦學,因其目睹僧尼不懂佛法,被社會所诟病,又如何自利度他,到臺灣情況也一樣,且邪正神佛不分。常言要佛法興,必須辦佛學院先培育僧衆,因此一直想辦學,自歎福報不夠,因緣都不具足,眼看七老八十了,再不辦就沒機會了,遂于七十八歲那年招生開學。衆所皆知老和尚是高度近視的人,他看書是用眼睛直接靠著字面掃瞄,上課的經文或重點資料講義,都必須由同學抄大字,大約八分見方。每次講課都要詳看注解科文,不敢馬虎;雖然大部份都講過無數遍,老人家說講經要負責任,可以講深、講淺、講詳細、講簡單,但不可講錯,否則瞎了衆生智慧眼。要依經解注,或依祖師大德注解,不懂的不可妄自揣測信口開河。也不可死背注解,變成背注解法師,囫囵吞棗一點沒消化,所謂儱侗佛性颟顸真如。也不可死在名言句下,要有揀擇慧眼,該用則用,能分辨是非邪正,把經講活。老人家常告誡,講經要扣著經文講,不可離題節外生枝,偏離經文不知所雲,或自贊毀他借題發揮,講古說笑嬉言俚語,說俗論野成爲熱鬧雜會,必須前後連貫,不要講到後頭忘了前頭,講前面要注意後面,段落清楚層次分明。老人不愧是科班講經法師。
源公音聲清脆咬字分明,緩急恰到言詞中肯,不隨便說笑,一副悲天憫人之心,唯鼓勵宏法修行,說話抑揚頓挫技巧圓熟,悲歡喜怒哀怨皆能表現于形,言情並致,頗具說服力,常能動人之心,講古往今事皆如目前,百聽不厭起人道心。老人說法無厭、詞義無礙,誠再來人也。經雲末法時代億萬人修行,罕有一得度者。今時開演講會,常是熱鬧喧騰一番;是否能刻骨銘心,腳踏實地去實行則不無疑問。蓋說法不感人(非感官刺激)鮮能起真修。尤其在這富裕開放的政治社會經濟文化環境裏。所謂的末法衆生福報薄善根淺,衣食足道心遠也許是這樣吧。
老人解經多依賢首五教十門分別,其親近慈舟大師爲時甚久,常代座講華嚴經。也曾親近谛閑、圓瑛、太虛、印光諸大老座下,天資聰敏細心踏實,被尊爲當今說法第一不無淵源。其說經消文釋義顯理,或舉證勸修皆無拖泥帶水閑言雜語,言簡而理明,詞少而義豐,同學獲益良多久聽不厭。但誰能知道老人家用了多大苦心呢?叁千度的近視,見人只能看個輪廓,每次上課爲了負責,總要把資料注解看過,有時還要查辭源辭海,一個字或一句文,或一個錯字都要查個清白,有時請同學幫他我,但到夜晚大家都睡覺了,常要累他整個晚上,真是苦了老人家。他常說不惜講經而死在講臺上,這種爲法忘軀的精神,今日似乎找不到第二人。他最後講四十二章經時已經八十七歲了,那時已如風中殘燭病魔纏身,但是堅強的意志和願力似乎勝過一切。
老人自幼體弱多病,二十來歲閉關,不到叁個月就吐血,他想這一生能活個叁十歲就心滿意足了,他想不到能活到這麼大把年紀,有一次我當侍者陪他外出,他說以前有位居士算他八字,說他八十不死就八十五,八十五不死,就八十九,果然在八十、八十五二次進叁總,情況危險,醫生說一般人到那種病情絕死無活,大概是龍天護法留他下來。臨終前住叁總,有信徒見病房上空龍天聖衆圍繞。
源公少懷宏法利生悲願,講經宏律導歸淨土。如六十二歲自題雲:“初頗有雄心,法運一肩擔;老來一無成,自問恒自慚。演教與宏律,只是結人緣;自修唯淨土,歸命西方蓮。”言露謙虛和爲法爲人之心,且重自修功夫不尚空談。到了八十歲自題雲:“人生七十古來稀,何況已經到八十;世壽長短隨緣了,宏法利生是吾職。”更流露宏法盡瘁,死而後已之願,言裏多麼灑脫自在,誠大菩薩再來也。老人家講過四十二章後,因體力耳目實在是不行了,遂改爲每月一回佛學問答,信徒事先寫好要問的問題,由侍者“口耳”傳給老人當場解答。如此一直到住進叁總就再也沒回來了。
我在學院叁年,除客堂內,外帶聽錄音帶,總共聽老人講過二十幾部經論戒本疏解,大概是我今生最豐收的季節,可惜眼昏耳瞆,又患“消化不良”症,幾無所得,雖然如此,如入芝蘭之室,多少也沾得一點香氣。老人家平常開示,八宗並重一門深入,論理圓融無礙,勸修唯崇淨土。解行如鳥兩翼,若光解無行恰如畫餅充饑,若唯行無解無異盲修瞎練,老人強調修行的重要,若光說不行,有朝一日到酆都殿前,閻王老子可不與汝等說真空妙有,辯理事無礙。口說無憑,大需人人珍重。老人常說,你們跟著我道源絕不會走錯路,要是不相信的話,過了這條街就不再有這個店。老人言語直截了當。
院長有時抱病上課,爲了使同學多聽些,同學由衷感激,愛之深責之切,有時罵同學偷懶不負責任,生氣的說:“我八十歲老人辛苦的爲你們上課......我現在眼睛看不見了,要不然就拿根棍子去......。”同學們慚愧默然,頓感辜負師恩無地自容,說的比打到還痛,每次我都會傷心一陣子。他說以前年輕時在大陸辦學,學生不守規矩就趕他出門絕不客氣,後來想起來似乎太過份了,感到後悔,畢竟是凡夫。老人家也真可愛。
院長常開示雲:講經說法勿爲名利恭敬,尤其當了法師架子大、難侍侯最要不得。老人家一向隨和不擺架子,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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