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裏的地方,一路青山綠水的,上學的這個過程實際上就是跟大自然打交道的過程,感覺是最開心的。那上課呢,就是課間休息時候最開心的了,因爲我們家鄉那個山高處是石頭,下邊的山是土,黃色的土,一到夏天,非常的潤。那時候的生産隊就把那個土用馬車拉土回去,漚肥那,蓋房子啊,墊地啊什麼的。因爲他是集體的,一個隊只能挖一片山,不能隨便挖,因爲土山要不保護好,就可能會發生塌方什麼的。那時一下課,蹭蹭蹭,全順小道爬上去,然後沖啊殺啊的喊著向山下沖,一群小孩子沖下來,很開心,現在想著都很開心,所以要讓我重來,我就要再過一次小學,小學過完就立刻離開去做和尚。
【學員問】我看到您的那個介紹是中山大學的,應該說您可能從小就有慧根,但是我還想問一下,您是因爲什麼樣的機緣出家的呢?
【師答】其實我也一直在想,一直在想,反正我活著有很多不自在,關鍵我是一個特別敏感的體質,特別敏感。
【學員問】身體的原因?
【師答】對,身體的敏感,因爲身體的敏感自然就會引發心靈的這種敏銳啊,我想肯定也有一定的關系。記得我上小學叁年級,我姨給了我兩只小鵝,結果有一天下了學回家一看,兩只鵝一起死了,哎呀,我就哭啊,哭啊,哭啊。哭完了,我就拿一個瓶子裝井水,用那個柳樹枝做針,往小鵝身上打啊,打啊,希望它們能活過來,還是不管用,我就哭啊,哭啊,哭了一中午連飯都沒吃,後來我媽媽就罵我,她罵我我也不聽,後來我把它們拿到河邊去給埋葬了。從那時起我就開始關注生死問題了,可能還是有前生的關聯吧。
我第一次看到電視是1976年。從北京修西直門到滿洲裏的鐵路,先通到赤峰,經過我們家鄉。在那個鐵道兵住的地方有一個電視,黑白的。周邊村兒的人都跑了來看,我是爬到樹上看的,第一次看電視,當時看的是霸王別姬,記的太深刻了。那時根本沒有報紙,唯一可看的就是家裏那個豎版的西遊記,大概我受的佛教啓蒙也就是這個了。
其實85年進大學我就想出家了,但是因爲自己心裏始終沒有解決那個戒律和自由的問題:佛教講追求徹底的自由,可是上來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全都是不自由,它的目的是要自由,可是那些作爲卻是徹底的不自由。就這個關系,我整整的想了10年――從1985年進大學到1995年出家,終于弄明白了,明白了戒律就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所以我就出家了。當時有人給我介紹江蘇焦山定慧寺那位茗山老和尚,大家可能聽說過,他是靈山大佛複建第一任的老方丈,現在的無相老人是第二任方丈,後來他也同意,可是我在一個廣化寺的流通處看過他的《茗山日記》,隨便翻了幾頁,大多都是流水賬,講的什麼時候開政協會議,開這個會議,開那個會議,就是看不到有什麼佛法。所以我感覺他不是我要找的師父。
直到碰到我師父――淨慧老和尚。之前我從來沒見過他,就是那麼一次,看他走路的樣子像只企鵝,晃來晃去的很灑脫,然後在心裏就認定這個和尚就是我師父了。然後我去跟他說,然後他就讓我出家了。在這之前,我也曾去五臺山住了17天,那些和尚都留我,讓我跟他們出家,我還是跑掉了。總感覺他們好像都收拾不了我。在我內心裏尊敬的只是他們是和尚這件事,但對他們說的話,他們的做法,我是完全不接受的。嘴上我還是客客氣氣的,但是心裏面他們說什麼,我都是不信服的。所以一個宗教職業者,本身自己就是個現身說法。那麼多的和尚就沒有一個能把我收編的,直到碰到我師父,我也沒見過他的人,也沒聽過任何有關他的介紹,就是看他走路的樣子,就跟他出家了,特別簡單。既不像人家想的,是你失戀了,失業了,失職了,都不是;也沒有什麼人生的困頓和困苦,像那個海濤法師講的,因爲他媽媽得了癌症,就發願如果媽媽癌症好了,他就來出家。我也沒有這些,從來沒有,自己病的一塌糊塗,要死要活的,天天的記憶中就從來沒有不病的時候,所以,我覺得行到這一步,還是有些宿世累積的因緣作用吧。
所以那些像佛教的道理啊,書啊什麼的我看就能明白。相反呢,我的專業是氣象學,學那個大氣科學,線性代數,我昨天特地上網查查,還是搞不明白。線性代數怎麼一根兒線一二叁四,ABCD,就出來了一個方程,到現在還是想不明白,腦袋暈的一團漿糊;可是像佛教的這些東西,跟我一說,一下子就明白了,很神奇,所以就出家了,自得其樂吧。
不過畢竟出家這件事是一個逆流啊,他不是一個順流,不是順應現在這個社會大流的,所以大家會有想法。可是如果你到泰國去,所有的男子一生必須都得出家一次,你不出家連女朋友都談不到,人家會覺得這個人沒有操守。因爲他們的國教是佛教,所以他們的男子必須出家一次,就像我們的男人服兵役一樣。泰國男子可以不服兵役,但是必須要服僧役。我們這一百年來民族危亡,救亡圖存,把這個儒釋道,全都幹掉,這些教全是不好的東西,要把它們毀了,重新來造新鮮的血液,新鮮的文化來振興我們的民族。當時就是這樣一種現狀把儒釋道都給毀了,陳獨秀,李大钊,胡適他們當年搞得新文化運動,破的太厲害了。
【學員問】我想問一下:對于現在大家平時的生活,或者說來之于生活的,來之于工作的,來之于家庭的壓力,我們有時候難免會有一些浮躁的,或者說是失去動力這樣的現象,您對這些現象有什麼建議?
【師答】這方面的建議有很多,可是,有時自己也懷疑,到底能幫助幾個人?那天我們在臺灣的車上,基本上大家都不睡覺,甯肯聽我說話。我當時說我很絕望,爲什麼絕望呢?因爲無論你怎麼跟人家遊說要有希望,要有力量,要有信心,要對人友善,要對人不猜疑,說了好多建議,到最後都是沒有用的。我們都不想猜疑別人,同樣也都不想被人猜疑;我們不想傷害別人,同樣也不想被別人傷害,可是,人是自己習慣和習氣的奴隸,生活中一旦發生自他關系,就會因循各人習氣開始沮喪,絕望,憤恨了。同時也就把“我本善良”的那些美妙的東西全都毀掉了。《我本善良》是誰演的?溫兆倫吧?那你演的就都是《逼上梁山》。
這在佛教上講叫緣起,這個緣起法就是我們的品德,我們的性格,我們的心靈和外在具體的人事環境,它們是分不開的。我們都想要純淨,卻常常純淨不了。《紅樓夢》中的妙玉是最具代表性的,她要追求徹底的純淨,最後呢,“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真是可憐。這個世界是就是一個殘破的,不完滿的世界,當然我們一定要很陽光,很積極地去面對它;可是有時候我也扪心自問,你到底能幫幾個人?因爲我看到過那麼多人――所謂的佛教徒,真佛教徒,僞佛教徒,假裝的佛教徒――就是那些真的佛教徒,多也是固執如牛,他把自己的吃素,自己的行善,當成審判別人的資本,所有跟他的生活習慣,思維習慣不同的,全部被他判定要下地獄的!佛法講“諸法平等”,那平等的意思就是無論你做什麼,不做什麼,無論你信與不信,你都是那個唯一的、獨特的人。可是這些固執的佛教徒,他們就有本事把這個給否定了,還黨同伐異,建起一個強大的自我信仰體系來膨脹他的自我歸屬感。現在的不少佛教徒就是這個樣子的。
至于那些僞佛教徒呢,完全是頂著佛的名號去博取名利,博取交際網,博取一個慈善家的名號,很可憐,還不如就公開的去賺錢活得快活。所以我看到的真、僞佛教徒,都是一樣的讓人沮喪。但是我又代表了這個形象,所以在公衆場合,還一定要給人歡喜,給人信心,給人希望,給人力量,沒辦法的事情。(衆人鼓掌)原來我以爲有佛法就會有辦法,就能化解一切問題,但是最後發現,有佛法確實有辦法,但是有辦法不一定就管用,真是這樣的,有辦法不一定管用。比如說,佛教開出的所有解決人類問題的藥方,全都早就擺好在這裏了,但是沒有人去服啊,不要說服,他連藥都不去抓,不要說抓藥,他連聽聽這個醫生是怎麼說的都不願意聽,就是這個樣子,所以你們看到有多絕望了吧?太絕望了。
【學員問】剛才有句話沒聽懂,就是說那個真佛教徒的膨脹的。
【師答】那就是我們人類的一個從衆心理,實際上人類的從衆心理,多是因爲對自我沒有安全感的結果。比如說,我們常說法不責衆:大家都遲到了,OK啦,我不擔心了;一看連我的小組長也遲到了,就更不擔心了,因爲法不責衆嘛。這就是一個集體的無意識狀態,很可悲。人呢,首先是個群居的動物,然後才是個個體,才是個人。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就你一個人,你要穿衣服嗎?你要法律嗎?你要道德倫理嗎?你要文明文化嗎?你什麼都不需要,該多麼自由自在啊。
【學員問】好像還有下一句,膨脹他的自我歸屬感?
【師答】我說過就忘了,我最大的痛苦就是說過我就忘了,我都不知道我說過啥,回頭把這個錄音發給你吧。
【學員問】我還想問一個問題,就是說,我聽那個法師說,在中國這個辯證法,二元法真的是非常盛行的,但是佛家好像不是這樣的判斷標准,我想問一下佛家是怎麼來看這個問題的,然後還有就是,辯證法爲什麼會在中國這麼流行?
【師答】爲什麼會在我們這裏盛行,這個一定要看自辛亥革命到1928年北伐勝利這十七年的中國曆史:國民黨,共産黨,各個軍閥,各個諸侯,看看他們有多少是爲了個人謀私利的,又有多少是真正爲了這個民族著想的。當時的人們都想找到一個思想,找到一個辦法來救亡圖存,解決中華民族滅亡,滅族的問題,所以當時大家都在選擇:中共開一大的時候,李達在紅船,紅船是李達的情人遊玩的地方,知道吧。紅船在法租界地,當時那邊已經動手屠殺共産黨人了,大家開會都挺有經驗的,于是來到了嘉興南湖的這個紅船上。你們猜當時陳獨秀幹嘛呢?徹底的一介書生,正在玩呢,他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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