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的時候,也有擇的意思。擇什麼呢?這個聖人和凡夫有什麼差別,其中的差別是什麼呢?當然我剛才說過,我們凡夫處處都有執著心,這個執著,有執著就是凡夫、沒有執著就是聖人,或者說有我就是凡夫、無我就是聖人,或者是無明煩惱就是凡夫、有了智慧的光明就是聖人,這個凡聖的差別是這樣子。現在你若是用智慧去觀察,就是把這個無明、把這個執著、把這些煩惱丟掉了,就是這個意思。去觀察的時候,把這不應該有的東西,把它棄舍了,那叫做擇。這是按照智慧的作用來表示它,所以叫做擇。
在用功修行的時候,怎麼樣擇法呢?譬如說是我們凡夫有煩惱,有這愛煩惱、有見煩惱,那麼觀身不淨,就把這愛煩惱棄舍了。觀受是苦:受有叁種——苦受、樂受、不苦不樂受,我們歡喜有樂受,不歡喜有苦受;但是若在聖人的立場來看,苦受也好、樂受也好、不苦不樂受也好,我們都是有執著心的,要觀這個受都是苦惱,不要有這麼多的執著,不要有執著,就把這個執著心去掉,擇就是這樣意思。當然,觀受是苦,我剛才說在苦上也好、樂也好、不苦不樂上都有執著心,棄舍這個執著心,這是深一層的意思。
但是我們若觀受是苦的時候,是從我們凡夫的心情開始的。我們凡夫的心情,歡喜樂受、不歡喜苦受;但是從佛法的立場來看,樂受也是苦!因爲你要追求這個樂受也不容易,你若成就了,要保護這個樂受也不容易,樂受終究有一天要壞的。富貴榮華的人亦有憂戚,他也有憂愁,所以這樂受也不見得就是樂。佛這樣開示我們,樂受也是苦!叫我們開智慧,不要去愛著那個樂受,苦受也不愛著、樂受也不愛著,是從這裏開始的。其中,苦受我們不歡喜;樂受我們是歡喜的,但是由于佛菩薩的教導,從理智上認識,我們也不要執著它,這樣事還不是容易。
第叁個不苦不樂受,這個地方還有問題。不苦不樂受,我們人間的人,可能我們也不是討厭這件事,可能也會歡喜也不一定。但是到了色界天,初禅、二禅、叁禅都有樂受,到第四禅天以上,它不要這個樂受了,就是不苦不樂受。第四禅天以上、無色界的四空天,也都是不苦不樂受,都是舍,也叫做舍受。這個舍受,若是非佛教徒,就是外道,他們若是成就了這樣的境界,他們就認爲這是涅槃了,就是最究竟、最圓滿、最後的歸宿的地方了。但是在佛法來說,那是舍受,那是苦惱的地方,並不是涅槃,那叫做「行苦」。
苦受是苦苦,樂受是壞苦,舍受就是行苦。這個行苦是什麼意思呢?表面上也不苦、也不樂,但是很多苦惱的事情隱藏在那裏面。譬如說是無色界天的人,他們若是死掉了,有可能會到地獄去受苦,爲什麼會到地獄裏面?就是他沒得無色界定之前,他創造過地獄的罪業;地獄那個罪業,但是沒發生作用,他生到無色界天去了,就把那個地獄的罪業帶到無色界天上去,所謂帶業,也可以名爲帶業往生。就是在他那個行苦——不苦不樂的那個心裏面、那麼高深的禅定裏面那個識(心意識的識),有地獄的苦惱,地獄的罪業在裏面,那麼你說這個是什麼境界?這是一個苦惱的境界,並不是涅槃的境界。就像我們駕著車,在公路上跑,跑得很正常,但是裏邊有毛病,車裏頭有毛病,一下子毛病爆發了就不得了。像我們人身體很健康,忽然間有大病來了,那個大病是忽然間來的嗎?不是!就在你健康的時候,那個大病的原因就隱藏在裏邊的,所以我們人健康也不是真健康。
色界的第四禅、無色界的四空定,那麼高深的境界,佛法稱之爲行苦,它裏邊有這麼多的問題,所以佛法不認爲那是一個好境界,所以叫做行苦。那麼高的境界叫行苦,我們人間的人,說是也不苦、也不樂,一樣的也有這個問題,所以也是苦,所以深一層的看,那也是苦,不是一個安樂的地方。
在《成佛之道》,印順老法師舉一個譬喻,他說是,譬如很多人坐這個船,在海裏面走,在船上睡覺;這個船就向那個石頭碰上去了,但是沒有碰之前還沒有事,碰上去了就不得了。這就是譬喻這個行苦,就譬喻不苦不樂受裏邊的危險的境界。所以用佛法的道理去觀察,樂受也是苦,苦苦當然是苦,不苦不樂受也是苦。我們能這樣觀察的時候,我們對于世間上的事情,這個厭離心就生起來了,就不去貪著了。不去貪著,我們這個思想會轉變了,就能夠修學聖道。如果你認爲那是樂,就去追求這個樂,就不能修學聖道;所以應該觀受是苦。
觀身不淨、觀受是苦,你預先要有這樣的知識,把這個法門的含義顯現在心裏面,你這樣去觀察,所以這個念是很重要的。所以這個智慧去觀察,觀察之前要有念,有了念,然後才能夠去觀察。由于不斷地觀察,我們的智慧才能逐漸地增長,我們這個理智才能夠強起來,才能夠發生作用的。
我再多說幾句。我們的煩惱,在我們中國人來說,多數是愛煩惱重。這個見煩惱——見煩惱就是我見,我見的煩惱雖然也是很重,似乎是沒有愛煩惱重。這個印度的哲學家,就是所謂外道,他們似乎是見煩惱重、愛煩惱輕。因爲他們有這樣的思想,認爲這色受想行識裏邊——這個色受想行識是不淨、是臭穢的,臭穢的色受想行識裏邊,有老病死的色受想行識裏邊,有一個不老病死的我,有個常恒住、不變易的我。我們中國人有這樣的思想嗎?我們中國人好像這樣的思想不明顯,因爲我們中國的聖人,我們讀《四書》,孔夫子好像沒有明白地說這件事,沒有明白說我們身體裏有一個我,好像沒有明白說。但是孔夫子是相信天,表面上和基督教、天主教是有一點合,但是孔夫子說這天,和基督教、天主教說的天是一樣的嗎?這還不知道。因爲孔夫子沒有明白地、具體地說這個天是怎麼回事,沒有明白地說。我們中國的聖人,沒有明白地說,我們生命體裏面有一個常恒住的我,沒有明白地說這件事。所以我們中國人這個見煩惱不是那麼重,當然還是有,還是執著有我的。
我們有愛煩惱、也有見煩惱,所以修四念住的時候,觀身不淨破這個愛煩惱,觀受是苦也破這個愛煩惱,觀心無常、觀法無我就破這個見煩惱。觀心無常:我們的受、想、行、識,這是屬于精神性的,這個精神性裏面,我們的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這六個識各有所依根、各有所緣境,以根爲所依、以境爲所緣。它受根、境的影響,所依的六根是無常的、是敗壞的,所緣的色聲香味觸法也是無常的、也是敗壞的,所以所生的識,也不會是常住的,它也是有生滅變化的,所以叫做觀心無常。觀心無常,是怎麼回事呢?就是破這個我執的!破我們身體裏面有個我。你這樣子在奢摩他裏邊去觀察,色受想行識裏面沒有個常恒住的我,就是這樣觀察。我們僅有的是什麼呢?就是眼耳鼻舌身意——就是地水火風的前五根、另外有受想行識的意根——這些事情。而這些事情都是從因緣來的,我們有形相的身體、地水火風,是從因緣來的,如果你不吃飯可以嗎?最初是父母的幫助,等到出了娘胎以後,我們要有飲食,從飲食的滋長,使令身體逐漸地長大了,所以有形相的這個生理是從飲食來的。剩下來的受想行識,也是根、境的關系,才出現這些種種的受想行識的分別。所以都是從因緣來的,沒有一個不從因緣來的、本來就是有的、常恒住的東西。
我昨天看《中觀論頌講記》,印順老法師提出一句話,也是《中觀論頌講記》,他說出兩句話,我現在再加上一句,提出兩句話。第一句話:前一剎那的分別心,或者說昨天,昨天的分別心。昨天有分別心、今天也有分別心,你怎麼知道昨天的分別心就是今天的分別心?你怎麼知道?說前一剎那的明了性就是後一剎那的明了性,你憑什麼能知道這件事?他提出這個問題來。其實這句話,我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昨天我看這句話,引起我內心的注意,引起我的注意。你怎麼知道呢?你怎麼知道前一剎那的識就是後一剎那的識?你用什麼理由來知道?這是第一句話。
還有第二句話,第二句話就是有的思想家說,我們這精神性的識是從精微的物質派生出來的;當然這是唯物主義者這麼說。印老法師他提出個問題:物質是地水火風,不管它怎麼精微,物質就是物質,它是沒有覺知性的;沒有覺知性的東西,怎麼能夠派生出來有覺知性的東西呢?你說個理由我聽聽,你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我認爲這個問題提得好。你能夠有辦法說出理由來證明這件事,恐怕不容易。你不容易提出這個問題。
這句話我是附帶來的,主要是頭一句話。前一剎那的分別心,你怎麼知道就是後一剎那的分別心,你怎麼知道?
《阿含經》上是有這個話,譬如說眼根,眼識要依止眼根才能發出來,然後去攀緣青黃赤白,識是這樣子。眼根有變化的時候,眼識也就隨著變化,也隨著變化的,它不能說眼根變化了,眼識不變化,它不能作主,它不能。所以人有病了的時候,這個眼根變化了,眼識看見物像的時候,就不一樣。說是有人打般舟七,打般舟七的時候,九十天不睡覺,就是在屋子裏面旋繞,旋繞、旋繞,到後來出現什麼事情呢?他在屋子裏面走路,感覺看著好像在水裏面走路似的,就感覺到看見的是水,在水裏面走路。本來平常看見這屋子就是這麼大,但是忽然間看見這屋子非常大、廣大。都是這個眼睛嗎?你以前那個眼睛就是這個眼睛嗎?所以這個事情呢,眼根有變化,眼識也隨之變化,也是不同。
前五識我們不說,說第六意識。第六意識,譬如說是我們沒有學習佛法的時候,我們鑽牛角尖,有了什麼事情的時候,我就是執著我的意見是對的;我的意見是對的,和對方沖突了,問題不能解決,還一直地執著自己的意見,一直地苦惱、煩惱,不能夠反省一下,不能。但是忽然間遇見佛法以後,去學習佛法,忽然間開朗了,不要鑽牛角尖,不要那麼執著,這裏有個門,一下子就出去了。不要鑽牛角尖,老是鑽不出去,你鑽那個牆角你怎麼鑽;這裏有門,一下子海闊天空!前後是一個人嗎?你以前學習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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