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教的代不乏人,但他們也因此而成爲曆史上有最多爭議的人物而受到批判。總結其因有叁:一是中國封建社會自漢後,以儒教爲正統思想來統治中國,而佛教被稱作“舶來品。和“夷族宗教”自然要受到壓製,其二是佛教徒不爭名利,染衣出家而遊于山水,遁入深林幽谷不入官場爭鬥,被說成是“不孝”和“消極”,自然要受到批判,其叁是中國曆史上曆來有“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之爭,而佛教被判爲“唯心主義”範疇之內,同樣爲唯物主義”者所不齒。作爲曆史上的文化名人,集儒學大家和佛學名流于一身的柳宗元,自古至今受到儒家的衛道士和唯物主義的捍衛者的批判是自然的牢情,也就見怪不怪了。
在中國按照所謂“正統”思想家們的分析,把産生佛教信仰者的原因歸納爲四點。
1、佛教的笃者。如道安、慧遠,玄奘,慧能等名僧大德。或出身世宦門閥,富貴望族,由于社會不穩,爭權奪勢不成,互相傾軋敗北,而看不到出路,沒有遷升的希望,便怨天尤人産生消極遁世思想,誤入空門,或者是家道貧寒,生活無著,飽嘗人世艱辛,不堪忍受而喪失生活的勇氣和信心,只得皈依佛門以求得精神;和肉體的解脫。
2、失意的政客和文人學士。或茫茫宦海的角逐中被擊落水,升騰無望,空有報國之志和安邦之才而不能展抱負,于是爲了標榜自己的清高和超塵脫俗,而講經誦論,與名僧大師交友。即可以發泄失意的憤懑,又可以以此來嘲弄那些在仕官途中的得意者。
3、唯物主義思想家。如張載,王夫之等人。王夫之說自己事佛是爲了“入其壘,襲其辎,暴其恃而見其暇”,因此他批判佛教說:“彼語寂滅者,住而不返,徇生執有者,物而不化。”張載批判佛教曰:“以誘聰明果毅之士而生其逸獲神聖之心。"他們信佛的真正目的在于更圩的。批判和揭露”之。(在我看來此流人物大多少年生活沒有著落,並不想憑勤勞謀生訓,而佛家慈悲,好善樂施,又有書讀。
于是投機取巧進入佛門,一旦翹膀豐滿,便可反戈一擊。這些人深知經藏,曉達佛理,通熟機關,操戈時更可擊中“要害”“革命到底”,使你防不勝防,又可討得主子們的歡心,最能博得“志同道合”者的喝彩,自然是可以名聲大振,身價百倍,名利雙收的。請看“十年文革”之後,呵佛罵祖最賣力起勁,“最出成績”,者,大多是此類衆生也。)
4、隨順習俗老。所詭隨頤習俗,自然是家庭長輩之命,“不得不從”,爾或是親朋好友們在作“獅子吼、梵呗唱”,爲不失朋友情誼,只好跟隨著作作門面、裝裝樣子。因此“正統者”們爲他以平反叫曲說;“此君之好佛非出真心,乃是被迫”。)
凡此四種原因,所以有人就說柳宗元之信佛,永新革新之前乃是隨順世俗。因父親朋友、嶽父、妻子等人都是佛教徒,故此只好“隨波逐流”,寫一些崇僧頌佛的“好文章”。永新革新被貶永州而住無定所,團重巽和尚的安排,住于寺內。“此時官場失意,痛恨世人爲了追逐名利和獵取官職
雲互相傾軋啖害,僧徒不愛官,不爭能,以山水力樂,以閑靜安適爲習尚。況且身在永州寺內,不與僧徒支遊作文,又能與淮來往呢
”這段語出自世人對柳公永州信佛的評語,意思自然是說柳宗元此時向佛教靠得更緊,乃是受到和尚的“恩惠”,所謂“吃人嘴軟”,出于“無可奈何”而寫些“非出木心”的文章。
綜上所述,柳公之信佛要歸類于前而所指原因的第二類“失意政客”和第四類“隨順習俗”,所以自然“不是出自真心”。其實這些說法的真正目的在于:借否定柳宗元的佛教信仰,來否定古來所有文化名人的佛教信仰,借批評柳宗元好佛,來否定和批判整個佛教。
(二)事佛融合說
柳宗元作爲一名儒學大家,又留下閃耀著光輝的不朽文章,後代批判家們當然誰也不敢全盤的否定他,只好抓住他好佛這一點來攻擊。柳宗元畢竟是一個大思想家和文學家,所以在批判他信佛的時候,話語當然要說得委婉一些,于是“融合說”就成爲解釋柳宗元好佛的最佳變通手法,以免批評得“過了火”。
中唐時期,中國文化的發展真可謂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學術界和思想家的交流和爭論比較煩繁。如太宗、武則天、玄宗、憲宗、德宗等是支持佛教發展的最高統治者,他們経常在朝庭進行“儒釋道”
叁教辯論大會,這必然有利于叁教的和平競爭和共同發展。但太宗規定:“儒先,道次,釋最後”的宗教政策,對俳教的發展自然不利,而武則天時才有所改善,即爲“釋在道之先”。
佛教從漢水平十年(公元67年)傳入中國,至中唐時已經近七百余年。敎團的規模日益擴大,寺院遍及全囯各地,譯經日趨完善,高僧倍出,八大宗派相繼成立,形成完整的佛教思想體系,而且傳教弘法的方式也逐步成熟起來,呈觀出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這就是佛敎發展的頂峰時期。與之相比,儒敎的發展前景則不容樂觀。西漢武帝獨尊儒學,成爲統治中囯幾千年的正統思想。雖董仲舒改造了儒學,爲儒學的發展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但是到了中唐,儒學雖然還是被奉爲正統思想,實際上已經是危機四伏。在當時,中央集權製更加完善,士族體製逐步解體,如何建立新的社會秩年,這個問題急待解決。而統治者賴以指導社會生活的儒學,許多教條已成爲過寸或者是陳舊不堪的東西;在解決觀實問題時必然顯得不敷應用,儒學灼地位也就顯得輕弱無力相岌岌可危。安史之亂過後的盛唐帝國已成爲過去,藩鎮割據和宦官擅權以及朋黨之爭使官場更加黑暗。此時佛教的頂峰時期已經到來,而且以不可阻擋之勢向前發展,大批儒學優秀之土轉而信奉佛教。柳宗元正是這時轉而信奉佛教,而且越來越向佛教靠攏的,同時也是他們之中的傑出代表之一。
儒教唯我獨尊的地位受到了強大的挑戰,特別是來自佛教的挑戰。如果不從佛教吸取所需要的東西,充實自己,完成本身的自我改造,就可能被曆史潮流所淘汰。這樣儒釋道叁教合流勢在必行。當然所謂合流並不是合叁爲一,而是互相吸收,互相補充。而實際上佛教從傳入中國就對中國的哲學思想、文學、藝術、詩歌,韓柳散文以及後來的宋詞的形成和發展起到了極大的促進作用。嚴格的說,如果沒有佛教約傳入就不可能有唐詩和宋詞的輝煌成就,就不可能有今天多彩多姿的中同燦爛文化。只不過許多頑固不化的儒學者,就象占了別人的便宜反而說自己吃了虧一樣,口頭上不願承認而已。
柳宗元作爲一個儒學大師,從小熟讀儒典,飽覽史書,很早就涉足官場,又屢遭打擊,當然頭腦要冷靜得多。因此,他的事佛,並不能單單從“援佛入儒”或“佛爲儒用”這一融合的觀點去看待,而應該包含了他世界觀和人生觀的轉變以及佛理如何運用于現實生活這個複雜的內容。
佛理的産生來源于現實生活,同樣是爲了解決現實生活中存在的問題。所以柳宗元奸佛,學佛不能簡單的看成信仰上的隨頃時俗,思想上的融合佛而爲儒所用,答案就在于此。柳宗元被貶永州,使他脫離紛爭疊起的朝庭,在寺內“修身養性”,有安靜的環境更多研究佛理,有時間聽經閱藏,完成一個儒學大師到佛學大家的轉變,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情。有人說什麼柳宗元在永州時因受了和尚的謬淪的影響和生活上所施小恩小惠的“勾引”,出于無奈,才說了一些對和尚有利的好話,寫了些爲佛教歌功頌德的“不成器。文章,這樣可以說從根本上否定了柳宗元的人格。在中國曆史上“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才是真君子,而柳宗元就是一個真君子,不是小人,而且是一個品德高尚曆來被世人所擁戴的人。所以這樣的評價不僅僅是批評柳宗元信仰的問題,而是否定了柳的品德和人格,所以是無半點道理可言,應該堅決推翻的。況且柳宗元身處逆境,氣不餒,志不移。學習佛法,與僧侶結支,只能使他對人生和觀實社會生活的認識更加清晰,對貧民的疾苦更加了解,對朝庭政治病疾觀察得更加透徹。學佛不但沒有使他消極怨世,也沒有失去救國愛民的思想,更沒有喪卻作世人師表的優秀品德,反而佛教的大慈大悲的精神使他救世濟民之心更加迫切。這種忍辱負重的氣量,非平凡之輩所能及,這種志向也正是大乘菩薩用出世佛法入世救民拔苦精神的體現。學佛不但可以使他淒苦的心理得到寬慰,而且可以靜下來重新對現實進行思考,且被重新委以重任葉,能更好的造福人民大衆。他在永州時考察民間生活情況,以實地觀察,耳聞目睹的材料,寫出了《捕蛇者說》等大量權威性文章,發出了“苟政猛于虎也。這震人心肺的呐喊,這實際上就是對儒學所謂“仁政”和“仁愛”思想從根本上産生懷疑,轉而信奉佛教。如果從這一點上看,柳宗元的事佛不僅是融合的問題,而是對儒學“聖人道”産生懷疑和動搖之後的信仰轉變。
柳宗元常說:“爲吏者,人役也。”這同樣是大乘菩薩悲心救苦的體現。他在柳州度過生命的最後四年,也是實踐他“心乎生民而已”的諾言的最後機會。
他一到柳州就解放奴婢。在《唐律疏》卷六說:“奴婢賤人,律比畜産。”而柳宗元卻反其道而行之,提出解放奴婢
與良平等。這不僅是對朝庭法律的蔑視,也是對儒學“尊卑有序”等級製度的懷疑和否定。從反面來說,不僅是保障下層人民的人身自由權利的獲得,而且也是佛陀“衆生平等”思想的體現。在柳州時他推廣柑桔種植,提倡開荒鑿並,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實行“仁政”,留下“柳柳川”的名號和佳話。這政績,如果不是一個佛教徒,具有愛民拔苦,菩薩濟世的思想,都是難以做到的。
劉柳碑元的研究曆來以永貞革新爲主展開爭論,而他的佛學文章和佛教信仰,大多數學者是持否定態度的。對于他的佛學文章,特別是“文革”之中被貶爲《柳河東集》中的糟粕來加以批判。柳宗元爲什麼信佛這個問題,古來能夠給予客觀的分析、冷靜的對待、公正的評價的自然也是寥寥無幾,開展柳宗元佛學思想研究工作的學者更是屈指可數。爲此我認爲肘柳宗元的佛學著作籼思想大有加強研究和探討之必要,因爲他畢竟是中國古代士大夫,儒學大家和文學巨匠之中信仰和推崇佛教的傑出代表之一。
有人說:柳宗元“中佛毒當然很深”。這自然是反映了幾千年來,中國儒學家和唯物主義學者們尊儒排佛的“壞習慣”和治學態度的“不中道”以及心胸的狹窄和思想的偏見。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中佛毒當然很深”也正是承認了柳宗元佛學思想的深邃和佛教信仰的牢固。
作爲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我認爲他一生中做了叁件值得人們紀念的事情;其一是他所寫的大量優秀文章和倡導的古文運動爲後人所膜拜和稱道,其二是他和王叔文、劉禹錫等人領導的“新政”
爲後人留下贊揚和批判的口實與材料;其叁是他的妤佛使曆代名流褒貶不一。本人作爲一名佛教徒,對于柳宗元的不朽文章自然是推崇備至,而永貞革新的功過是非,也應由曆史學者們去評說,我是不敢饒舌費心的。至于柳宗元好佛的曆史事實,雖然名家和風騷客們大都擺出一副副不很友善的面孔教訓之,而愚下卻不但要大大的給予肯定,而且也很有必要費些筆墨研究研究,並說上幾句,就算是爲柳公鳴不平也罷,以便使更多的人們知道柳河東事佛興法的好風尚。
《柳宗元的佛學思想(持念)》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