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槃經》卷十七:“有所得者名生死輪,一切凡夫輪回生死,故有所見。菩薩永斷一切生死,是故菩薩名無所得。”[30]無所得正觀是大乘修學的定境,最爲殊勝。“慧”爲不二之法,即排除一切妄執,包括無念、空等,也不能執以爲實,凡是分別言說,均爲凡情習氣所染,因此超越言說的圓融不二法門,才是第一智慧。
無住禅師把“無憶、無念、莫妄”叁句言教配之戒、定、慧,稱“無憶是戒,無念是定,莫妄是慧。”這是繼承智诜一系的禅法,宗密在《圓覺經大疏鈔》卷叁之下述禅宗“七家”義時說:
有叁句用心爲戒定慧者,第二家也。根元是五祖下分出,名爲智诜,即十人中之一也。……弟子處寂,俗姓唐,承後。唐生四子,成都府淨衆寺金和尚,法名無相,是其一也。大弘此教。言叁句者,無憶、無念、莫忘也。意令勿追憶已過之境,勿預念慮未來榮枯等事,常與此智相應,不昏不錯,名莫忘也。或不憶外境,不念內心,修(倏?)然無寄。戒定慧者,次配叁句也。雖開宗演說,方便多端,而宗旨所歸,在此叁句。[31]
這裏將智诜到無住一系列爲第二、第叁家,說他們用心爲戒、定、慧叁學,其根源從五祖下分出。無住禅師將師承的“莫忘”改成“莫妄”,他的理由如宗密所說,無住“亦傳金和尚叁句言教,但改忘爲妄字,雲諸同學錯預(領?)先師言旨。意謂無憶無念即真,憶念即妄。不許憶念,故雲莫妄”。[32]此叁句言教,《壇經》中也有表述:
先立無念爲宗,無相爲體,無住爲本。無相者,于相而離相;無念者,于念而無念;無住者,人之本性。于世間善惡好醜,乃至冤之與親,言語觸刺欺爭之時,並將爲空,不思酬害,念念之中,不思前境。若前念今念後念,念念相續不斷,名爲系縛。于諸法上,念念不住,即無縛也。此是以無住爲本,善知識,外離一切相,名爲無相。能離于相,即法體清淨,此是以無相爲體。[33]
《壇經》之叁句爲無念、無相、無住,且以無念爲主體,可視爲無住叁句的濫觞。
如果我們再與南宗的荷澤神會的叁學說相比較,就知道叁句義與六祖門下的荷澤宗也是有淵源的,神會說:
何者是叁學等?戒、定、慧是。妄心不起名爲戒,無妄心名爲定,知心無妄名爲慧。[34]
荷澤宗的叁學問以無妄爲中心,妄心不起,可謂無念,無妄心可謂爲無憶,知心無妄可謂莫妄,與無住禅法有共通點。然無住禅師對于叁學及事相的解釋,總是超越了平常的佛學範疇,更加自由地發揮佛學的內在因素,關注人生的心靈,甚至連香、火之類的名詞也被賦予了精神升華的內容。
4、不住事相的特質
《曆代法寶記》在闡釋無住的綱領性的十六句義後,又歸納道:
一切衆生本來清淨,本來圓滿,添亦不得,減亦不得。爲順一念漏心,叁界受種種身,假名善知識指本性,即成佛道。著相即沈輪,爲衆生有念,假說無念,有念若無,無念不自。滅叁界心,不居寂地,不住事相,不無功用,但離虛妄,名爲解脫。又雲:有心即是波浪,無心即是外道。順生死即是衆生垢依,寂滅即是涅槃。不順生,不依寂滅,不入叁昧,不住坐禅。無生無行,心無得失影體俱非,性相不立。
體認衆生本具本來清淨的自性,它圓滿無缺,不增不減,因爲有凡情的染汙才受後有,這種觀點,在弘忍禅師的《修心要論》中有雲:“夫修道之本體,須識當身心本來清淨,不生不滅,無有分別,自性圓滿清淨之心。”[35]因爲衆生有種種虛妄習氣,才方便權巧說無念之法,但無念也是有其針對性的,是滅除衆生心病的良藥,也不可執著,故說“有念若無,無念不自”。叁界之心,也不過是妄加分別,真性不在有爲無爲,離虛妄分別,就是真正的解脫了。
不住事相,則不無功用,在無相禅師想見無住一面的時候,無住借機舉蓮花色比丘尼見佛的故事,以教導弟子:
若欲不相識,對面千裏。吾重爲汝說一緣起,佛昔在日夏叁月,忉利天爲摩耶夫人說法。時十六大國王及一切衆生,悉皆憶佛,即令大目犍連往忉利天請佛。佛降下閻浮時,須菩提在石室中,聞佛降下,即欲出室,自念雲:我聞世尊說,若在叁昧,即見吾;若來縱見吾色身,有何利益?便即卻入叁昧。是時蓮華色比丘尼擬除惡名,即欲在前見佛。諸大國王龍神八部阖匝圍遶,無有路入,化身作大轉輪王,千子圍繞,龍神國王悉皆開路,蓮華色比丘尼還作本身,圍遶世尊已,合掌說偈:我初見佛,我初禮佛。說偈已,作禮而立。爾時世尊告比丘尼:于此會中,汝最在後。比丘尼白世尊:于此會中,無有阿羅漢,雲何言我在後?世尊告比丘尼:須菩提在石室中,常在叁昧,所以得見吾法身。汝縱來見色身,所以在後。(《曆代法寶記》)
這個故事說明了無住強調外在的事相是不究竟的,只有通過內在的修行,才能真正體悟到佛陀的本懷,徹見自己本來的面目。
六祖慧能以無念爲宗,無住禅師亦以無念爲歸,不住事相,才能體現其無念的禅法,這是無住繼承南宗禅法的特質。
(叁)無住禅師的“無念”禅法
無住禅師闡釋無念法門時,引《佛頂經》雲:“狂心不歇,歇即菩提,勝淨明心,本同法界,無念即是見佛,有念即是生死。”狂心即是煩惱之心,當充滿分別的心識活動停止的時候,真心就顯現了,這勝淨明心,就像法界一樣的廣闊。當不起念之時,即與佛無異,若有念,即是生死輪回,無念即菩提,有念即煩惱生死。他在寺中,一向修行,不攀外緣,並要求同住的人“若欲得同住,一向無念”。他的這種思想和行爲受到了無相禅師的贊許。
1、無念即一切法
無住禅師在向大護法崔甯說法時,說人性有二種根本,一是“無始生死根本”,即是以思慮、分別永不停息的“攀緣心”爲自性。二是“無始菩提涅槃元清淨體”,就是指人們的清淨的真如佛性。爲什麼人會流轉生死,就是因爲妄心的作用,經常處于有念之中,將本有的佛性給覆蓋了。如果能夠遠離虛妄,達到無念的境界,就可以消除一切的罪垢,以至于見性成佛。
他進一步把“無念”提升到終極的佛法上,作爲對治一切分別的良藥,當然無念本身也是不可執取的,說“有念若無,無念不自,無念即無生,無念即無滅,無念即無愛,無念即無取,念妄心,即染叁界。爲衆生有念,假說無念。無念即無舍,無念即無高,無念即無下,無念即無男,無念即無女,無念即無是,無念即無非,正無念之時,無念不自。心生即種種法生,心滅即種種法滅。如其心然,罪垢亦然,諸法亦然。正無念之時,一切法皆是佛法,無有一法離菩提者”。無念是無爲之法,卻是不所不爲的,當達到無念之時,一切法皆在其中,一切法也不能離開無念的攝取。無念能破除一切分別執著,如高下是非等。無念即是一切法,即是真如法性。
2、無念之時,無念不自
無念的禅法,並非木石一般灰身滅智,如《曆代法寶記》中杜鴻漸問無住:“見庭前樹否?”師答“見”。又問:“向後牆外有樹見否?”師答:“見!非論前後,十方世界悉見悉聞。”意思是說,雖然無念,但見性具足,明明晰晰,光明磊落。這時恰逢庭前樹上的鴉鳴,杜居士又問師:“聞否?”師曰:“聞”。鴉飛去,居士又問:“師今聞否?”曰:“聞。”居士說:“鴉去無聲,雲何言聞?”無住答:“聞與不聞,非關聞性。本來不生今亦不滅。有聲之時,是聲塵自生。無聲之時,是聲塵自滅。而此聞性,不隨聲生,不隨聲滅。悟此聞性,則免聲塵流轉。乃至色香味觸,亦複如之。當知聞無生滅,聞無去來。”[36]
這則公案告訴我們,無念之時,而聞性常在,聞性並不因聽見與否而存在或消失,本不生滅。這是發揮《楞嚴經》中觀音大士耳根圓通,以闡述無念的甚深法門,以消除人們對無念的執著和誤解。
聞性和聞,見性和見,這是有根本性區別的,而我人的見聞卻是世間法,是妄相所呈現的,要把握真理,就必須去除這些障礙真性的錯覺,而無念法門就能對治這些病患,故說“無念即無見,無念即無知,爲衆生有念,假說無念。”
爲了闡述妄念必以無念對治,無心之清靜心,才是通向佛境的途徑,他引《金剛經》雲:“尊者大覺尊,說生無念法,無念無生心,心常生不滅”。又引《維摩經》雲:“不行是菩提,無憶念故”。不行,也就是無爲,沒有二元的分別和過多的期盼,沒有塵心的紛擾,時時保持覺悟的心,這就是菩提,因爲沒有對過去的憶念及未來的幻想等。
對于無念也不能貪著,因爲無念是因衆生根性而假施設。“正無念之時,無念不自”。即把握無念真理的時候,連無念也不用執著了。無念不自,是超越了念與無念。無念本身,也是相對法,因有念而成立,所以念與無念,都爲兩邊,不符合真性,也應予以淨化與超越。
3、無念法是聖人內證境界
依據經論證明,無念法門的根源在于諸佛,而非個人的無端發揮,無住引《楞伽經》雲:“聖者內所證,常住于無念”。無念法是聖人(即諸佛)內在的證悟,聖人應化萬機,常住于無念的禅境,說明無念法是難得見聞的法門,是聖人的境界。又引《佛頂經》雲:“阿難汝舉心,塵勞先起。”若起心動念,過去業習種子就會發動,障礙我們真實的心性,若要回歸清淨心性,消除心中的欲念即可。當然這是針對初心學子的,爲了使之識浪平息,如水清影現一般。對于深行者,則“悟無念體寂滅現前,無念亦不立也”。
無住引用《思益經》中正邪分別說,闡釋相對法(是非、高下等)都是分別作意所成,並皆是妄,以再次證明無念法的重要性。“雲何一切法正?雲何一切法邪?若以心分別,一切法邪;若不以心分別,一切法正。無心法中,起心分別,並皆是邪”。正和邪都是分別心使然,若達到無念的境地,就沒有邪正的相對法了。
以無念心爲一切事,則應“辦心”。辦心有四種心,即不求心、不貪心、不愛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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