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其研講《楞嚴經》的心路曆程,如說:
“圓瑛二十四歲,初聽此經,知爲末世津梁,禅門關鑰,用功過度,叁次吐紅,重法輕生,研究竟達十載。蹑解起行,習禅複屆八冬,先後講演此經達十叁次。六十叁歲發心著述,先出《楞嚴綱要》一卷,續編《講義》六本,祗有叁分之一尚未完全。”
這是大師六十八歲時,在創立楞嚴專宗學院的緣啓中的自述。待《首楞嚴經講義》全部完稿時,大師已年屆七十有四。其時,他再次記述其著述之艱辛說:
“余年二十四,聽講此經,愧學識之淺陋,感注疏之繁多,用心過度,致患血疾。乃于佛前發願,仰叩慈光冥護,頓令惡疾速愈,更求得悟,寂常心性,真實圓通,宏揚是經,著述講義,用報佛恩,藉酬私願。……叁次血止,于是信願益堅,精心研究竟達十載。于經中疑義深奧難解之處,遂一一書條貼于壁上,逐條靜坐參究。既明白一條,即扯一條,如是者八年之久,一房之疑,扯盡無余。……迨年六十有八,深感老病之軀,風前殘燭,若不速償斯願,恐悔莫及。遂于圓明講堂,創辦楞嚴專宗學院,有欲造就僧才,續宏大教。謹擇四月八日,開演斯經,日更躬親授課,余時編著講義,每夜辄至叁更乃止。如是者久,辛勞過度,旋至次年二月初四,正講演時,忽患中風之病,……經時七日,始得轉機。……至七十二歲,複思《楞嚴》著述未竣,大願莫償。于是樂慧斌居士勸余曰:從容編著,既有善願,必獲成功。于七十四歲夏告完,計二十四卷,裝成五冊。聊據管窺之見,以論性天,但憑蠡測之才,而探義海。質之深入《楞嚴》叁昧者,未免要施當頭一棒也。”(《首楞嚴經講義》自序)
圓瑛大師爲追求大乘佛法真谛,弘揚《楞嚴》一經精義,其艱辛倍嘗、百折不撓、精進求解之精神,誠堪爲今日佛子之楷模。
大師揭《楞嚴》全經要旨曰:
“梵語首楞嚴,華文譯爲一切事究竟堅固。事依理起,法自心生,一切事法,究到根本源頭,即是不生滅不動搖之真心。此心名爲如來藏性,亦即首楞嚴定,人人本有,個個不無,爲諸佛之心宗,是衆生之慧命,乃萬法之本體,實禅門之要關。十方如來,依而修之,得成無上菩提;一切衆生,迷而背之,備受無邊生死。佛以阿難請修佛定,妙奢摩他、叁摩、禅那(原注:叁定別名),最初方便,故問阿難最初發心,破其無處非心無體。叁番破識,破其全體是妄,欲令舍之;十番顯見,顯其徹底是真,欲令用之。此舍識用根四字,以爲《楞嚴》要旨。”(《題扇(提<楞嚴>全經要旨)》《一吼堂文集》第76頁)
以“舍識用根”爲《楞嚴》要旨,是圓瑛大師的獨到見解。而“舍識用根”的關鍵則是要“破識”、“顯見”。大師在另一處文中同樣也強調了這一要旨,如說:“故我世尊,圓顯如來藏性,直示首楞嚴王,祗因妄識紛亂,致令真心隱晦。由是叁番破識,撤去大定之障礙;十番顯見,指明菩提之正因。”(《上海圓明楞嚴專宗學院緣啓》《一吼堂文集》第38頁)這裏所謂的“叁番破識”,是指《楞嚴經》中佛破除阿難認妄識爲真心的錯誤,即“首破妄識無處”,“第二番破妄識非心”,“第叁番破妄識無體”。而所謂的“十番顯見”,則是指:“一顯見是心,二顯見不動,叁顯見不滅,四顯見不失,五顯見無還,六顯見不雜,七顯見無礙,八顯見不分,九顯見超情,十顯見離見”。而此“十番顯見,即指根性爲真心”(《首楞嚴經講義》第13-14頁)。總之,大師認爲,《楞嚴經》之根本要旨就在于發明“識性虛妄,根則真常”之理。
由此,大師繼承達磨禅的傳統,極大地發展了不離作用言性的“佛性”理論(4)。他明確指出,“佛知見,乃衆生六根中所具見聞覺知之性,此性即是佛性,人人本具。……故佛爲指示:尋常日用中,眼根見色,耳根聞聲,乃至意根知法,一一無非佛之知見。知見二字,包括六性只是一性。故臨濟祖師雲:有一無位真人,在汝諸人六根門頭,放光動地是也。”(《首楞嚴經講義》第10-11頁)又說:“衆生本具之佛知佛見,與諸如來無二無別也。知見二字,約根性說。根性即是佛性。此性常在六根門頭,放光動地。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曰臭,在舌曰嘗,在身曰覺,在意曰知。今但舉意根與眼根,故曰知見。實則,六性唯是一性。如《楞嚴經》雲:“原以一精明,分成六和合”。 ”(《勸修念佛法門》第2頁)他還說:“此經(《楞嚴經》)诠如來藏心,示衆生本定。直指了義修證,不出六根。”所以,“一切衆生,本來是佛,所具根性,所具根性,即是藏性,何必向外馳求,祗要從中薦取。偈雲:迷晦即無明,發明便解脫。讵非生死涅般,唯在六根,更非他物耶?”(《重刻楞嚴經序》《一吼堂文集》第51-52頁)大師即以此佛性論爲根據,指導人們參禅悟性,念佛往生。如說:“聖凡轉換無他術,只歇心頭一念狂”(《結冬起禅七五首》《一吼堂詩集》第51頁);“明性見性無多旨,返照回光道自親”(《住持禅宗語錄》第42頁)。又如說:“衆生之心,本具佛慧,如鏡中本有光明。粗細妄想煩惱,如所有塵垢。鏡上塵垢,須假擦磨之功而得清淨。……佛之教入稱念佛名,即授以擦磨心鏡、斷除妄想煩惱之法”,亦即“得智慧之妙法也”(《勸修念佛法門》第58頁)
自宋代程、朱理學嚴厲批評佛教禅宗不辨心性、以作用爲性以來,尚未見有如此明確堅定地以人人所具之六根性爲佛性的論說,如大師者。曆來所謂“颟顸佛性”之說,在大師筆下卻是觀點鮮明、清楚明白。這正是大師對佛性理論的重要貢獻。
圓瑛大師在《楞嚴》教理研究方面所達到的成就是當時佛教界所公認的,從而有“楞嚴座主”、“海內獨步”等美譽。
圓瑛大師不僅在佛教內部無門戶之見,融通教宗、禅淨、顯密,而且對世學也有積極、寬容的兼收並蓄精神。如他說:“凡對各種學說,都要悉心研究。各科學學說,儒學學說,哲學學說,佛學學說,研究時必須具一種眼光,把那學說之真理,看得明明白白,不可存門戶之見。凡有益于人生身心德業學問智識者,都要采取體會。即有不合潮流者,亦必仔細審定,如此可謂知己知彼,始足應世。若但知己而不知彼,不足以與世界學者之酬對。”(《培風學校講演》《圓瑛法師講演錄》第43頁)這段話充分地體現了圓瑛大師博大的胸懷,深遠的眼光和適應時代發展而不斷求進的精神。
在會通世學方面,大師又更注重于佛儒的會通。他認爲,“佛儒教理,同歸一轍”。大師嘗說:“圓瑛少安儒業,冠入佛門,研究佛學之與儒學,實則同條共貫。其修養工夫,釋氏則在“返妄歸真”,孔氏則在“克己複禮”;其到家消息,釋氏則在“明心見心”,孔氏則在“窮理盡性”。又儒書雲:“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佛典雲:“妙高(原注:山名)頂上,從來不許商量,第二峰頭,諸祖略容話會。”此會通儒釋教理,若合符節。”(同上)
大師曾說,他入佛門後在“參究向上宗乘之余”,嘗有志于著書一編,“即佛宗以明儒學”。然由于大師教務繁忙,至終于能如願。其後,有陽齋居士者,撰成《佛儒經頌》一書,深契大師私衷,于是欣然爲之作序,盛贊此書爲“通佛儒之大竅”,“長夜之明燈”。大師在《序》中對于佛儒會通同歸之意,詳爲闡解,深有所見,富于啓發。其文曰:
“佛以慈悲爲本,儒以仁義爲歸。佛儒之爲教,雖則不同,而其利生救世之心,未嘗有異也。夫佛教有言曰:“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薩發心;自覺已圓,能覺他者,如來應世。廣運慈悲,爲衆生與樂拔苦。”而儒家亦有言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顔淵問仁,孔子曰:“克己複禮,天下歸仁焉。”蓋仁者,義之本地,始雖肇于克己,而終則在使天下知所歸。是與佛教自覺覺他之道,初無二致。又,考儒家以仁義禮智信五常爲進德修業之目,佛教亦嘗立仁義等五藏之名。故龍樹菩薩《釋摩诃衍論》引《道品經》曰:“佛子谛聽,爲汝解說仁藏、義藏、禮藏、智藏、信藏,學者從而爲之。”詞曰:“不殺生仁也,不偷盜義也,不邪淫禮也,不妄語信也,不飲酒智也。”斯雖不足盡比附之說,顧五常之義,顯然[與]五戒之法同科,則佛儒二教,如日月麗天,亘古並曜,固未可辄爲軒轾。昔圭峰宗密大師有言,佛孔皆是至聖,隨時應物,設教殊途,內外相資,共利群庶。洵爲不刊之論!惜後代學不師古,謬興讪謗,佛儒兩宗,遂相水火。迨至有明,靈峰藕益大師,始以乘願再來之睿哲,爲息诤闡教之高文,著《靈峰宗論》,揭佛儒之精義,開人天之正眼。自茲,兩教岐途,始由分而合,從晦而明。”(《佛儒經頌序》《一吼堂文集》第65-66頁)
圓瑛大師博通佛儒經典,所以隨手拈來即可融通佛儒之理。他不僅以儒家五常爲與佛教五戒同科,而且認爲儒家也同樣說戒。如他說:“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此即孔子授人以平常日用之戒。……又曰:“血氣未定,戒之在色;血氣方剛,戒之在鬥;血氣既衰,戒之在得。”此孔子授人以終身涉世之戒。其中亦寓佛教斷除貪癡之意。戒色除癡迷,戒鬥除恨,戒得除貪婪,兩者和融。”(《挽救人心之惟一方法》《圓瑛法師講演錄》第20頁)此外,大師還把佛教“護生”、“放生”的思想與儒家“好生”的思想也會通了起來。他說:“至論護生一事,佛儒二教若合符節。”爲什麼這樣說呢?這是因爲,“我佛以大慈大悲而爲救世之本,……是以學佛者,不僅持律戒殺,尤當竭力放生,方合我佛慈悲宗旨。”而考之儒教,則“儒教《周易》有言,“乾曰大生”,“坤曰廣生”,“天地之大德曰生”,故孔子贊易以生生。吾人應體天地好生之德,提倡戒殺放生。且孟子雲:“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細究其義,前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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