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圭峰定慧禅師遙禀清涼國師書》。]。信中詳述自身的學業經曆,及修習華嚴的心得體會,並表述要求歸向華嚴的意願。澄觀十月十二日回信,對宗密的見解給予肯定,稱「得旨系表,意猶吾心」[注釋:語出《清涼國師誨答》。],同意收納爲門徒,並稱譽爲「轉輪真子」。意思是說,宗密將成爲能推轉佛教*輪的可靠人選。宗密接到澄觀回書後,十月十叁日再寫信給澄觀,表達感戴之情。到年底宗密親到長安拜澄觀爲師,澄觀對他十分賞識,聲稱「毗廬華嚴能隨我遊者,其唯汝乎!」[注釋:語出《五祖圭峰大師傳》。],可見對宗密寄以厚望,從而奠定他後來作爲澄觀繼承人的地位。
宗密歸入澄觀門下,先是執弟子禮隨侍左右,後來名聲逐漸增大,從元和八年(公元八一叁年)開始,受各寺廟邀請,外出進行講學交流,並且有機會到各寺「遍閱藏經」[注釋:語出《圓覺經大疏釋義鈔》。],因而學問更加長進。他一面繼續研究《圓覺經》,同時與其他經論的思想進行比較。大概在元和十年到十一年之間,爲避開都市的煩擾,他進入終南山智矩寺開始撰述,寫成《圓覺經纂要》等兩部書稿,並繼續讀寺中藏經。叁年後(元和十四年)下山到長安,在興福寺、保壽寺繼續寫作。長慶元年(公元八二一年)又回到終南山,先後在草堂寺、豐德寺等地居住,在此期間著述不絕,完成他的大部份著作。
由于他在佛學上的成就,引起朝廷的關注,太和二年(公元八二八年)慶成節那天,唐文宗诏見宗密,「問諸法要」,詢問關于佛法要義,並賜給他一件紫色袈裟,又賜號「大德」,表示他在佛教中的崇高地位,由是「朝臣士庶,鹹皆歸仰」[注釋:語出《五祖圭峰大師傳》。],受到官民各界羣衆的崇拜。
宗密在京師逗留叁年後,太和四年他上表請求歸山,並繼續從事著述。到武宗會昌元年(公元八四一年)正月六日,「坐滅于興福塔院,俨若平日,容貌益悅」[注釋:語出《宋高僧傳·宗密傳》。],保持高僧坐化的形像。當時他俗齡六十二歲,按出家算的僧齡達叁十四年,遺囑不留屍骨,不立墓塔,也無須悲悼,表明人去我空之意。後經過唐武宗滅佛的所謂會昌法難,到宣宗時再興佛教,追谥宗密爲「定慧」禅師,立墓塔名「青蓮」,「持服執弟子禮,四衆數千百人矣」[注釋:語出《宋高僧傳·宗密傳》。]。可見宗密身後在群衆中仍有深遠影響,並被推爲華嚴五祖。
宗密的著作,據《五祖圭峰大師傳》記載:元和十一年春,在終南山智炬寺出《圓覺科文》、《纂要》二卷。十四年于興福寺出《金剛纂要疏》一卷,《鈔》一卷。十五年春,于上都興福、保壽二寺,集《唯識疏》二卷。長慶元年,退居鄠縣草堂寺。二年春,重治《圓覺經解》。又于南山豐德寺製《華嚴綸貫》五卷。叁年夏,于豐德寺纂《四分律疏》叁卷。至冬初,《圓覺》著述功就,《大疏》叁卷,《大鈔》十叁卷。隨後又注《略疏》兩卷,《小鈔》六卷,《道場修證儀》十八卷。前後著《涅槃》、《起信》、《蘭盆》、《行願》、《法界觀》等經論疏鈔,並集諸宗禅言爲,《禅源諸诠集》,及酬答書偈議論等,總九十馀卷[注釋:語出《五祖圭峰大師傳》。]。
另據《宗密傳》載:乃著《圓覺》、《華嚴》、及《涅槃》、《金剛》、《起信》、《唯識》、《盂蘭盆》、《法界觀》、《行願》等疏鈔,及《法義類例》、《禮忏修證圖傳纂略》,又集諸宗禅語爲禅藏,總而序之,普酬答書偈議論等。又《四分律疏》五卷,《鈔懸談》二卷,凡二百許卷[注釋:語出《宋高僧傳·宗密傳》。]。
對兩傳宗密著述數量的不同,可能他所編纂的《禅源諸诠集》一百卷,《圭峰大師傳承》未有計算在內。就按兩傳所列不完全統計,宗密的著作量是相當豐富的。至于現存的重要著述,近人湯用彤曾列記如下:
《金剛經疏論纂要》二卷
《華嚴經行願品別行疏鈔》六卷
《注華嚴法界觀門》一卷
《圓覺經大疏》十二卷
《圓覺經大疏釋義鈔》十叁卷
《圓覺經略疏》四卷
《盂蘭盆經疏》二卷
《華嚴原人論》一卷
《禅源諸诠集都序》四卷,即《禅藏》序
《禅門師資承襲圖》一卷。以上均存[注釋:語出湯用彤:《隋唐佛教史稿》。]。
這裏所列的《華嚴原人論》,上述宗密的兩傳均無記載。由于此書內容與《大疏》、《大鈔》有相似的地方,日本學者鎌田茂雄認爲:《原人論》與《大疏》撰述的先後,在目前研究的情況下,難以作出確切的判斷[注釋:語出鎌田茂雄:《儒道的氣與佛教——宗密的氣》。]。
另據董群的意見,認爲與宗密同時的韓愈(公元七六八——八二四年),在長慶四年(公元八二四年)寫過一篇<原人>,而宗密的《大疏》則作于長慶二年(公元八二二年)。從內容看,《原人論》卻針對韓愈等人的儒學及其淵源,也針對道家道教,兼及佛門權淺之教,即對各宗派關于原人學說作一全面評判,故其撰述時間,可能是在韓愈<原人>篇之後,在《大疏》的基礎上寫成[注釋:語出董群:《唐代佛教學者宗密融會叁教思想的分析研究》。]。
從上述宗密一生學養及其思想的發展過程來看,我認爲《原人論》是他歸山後的晚期著作,也可以說是他思想比較成熟時所寫。宗密一生,從「少通儒書」,到學法禅門南宗,再歸化華嚴,成爲有道高僧。他智識廣博,思辯敏銳,且善于融合諸家之長,爲己所用。從《原人論》的內容看,正是符合他後期的思想特點。
宗密的,《原人論》,前有小序,後分四節。序言部分,認爲人爲萬物之靈,但宇宙間萬物以至人類生命如何生成,若要極本窮源,儒、道兩家及佛教一些低層次的宗派都是不能解決。于是他襲用判教的形式,既依次對各宗進行評判,而最後則吸納各家,將叁教融合于一乘顯性教,以會通本末作結。全文反映出宗密後期思想的包容性。
《原人論》第一節爲<斥迷執>,這是針對習儒、道者的批評。他指出儒、道二教認爲「大道即是生死賢愚之本」,那麼人們就無法去避禍求福,只有聽天由命。但世上卻是「貧多富少」、「賤多貴少,乃至禍多福少」,如果多少都是由天定,天何以不公平呢?對「無德而富,有德而貧」的現象又如何解釋?如果說「皆是自然生化」,並無因果關系,然則「太平」治國,可以不倚靠「賢良」,能成爲「仁義」之人也無需接受教化。而且天地之氣本屬「無知」,人禀「無知之氣」,何以會變得「有知」;同樣草木「亦皆禀氣」,何以就「不知」呢?宗密提出這些質詢,就是對儒家天命觀和道家元氣自然論的評判。據此宗密將儒、道說成是思想迷誤的外教。
《原人論》第二節爲<斥偏淺>。宗密認爲佛教中各宗派,有由淺到深的不同層次,可以分爲五等:一、人天教,二、小乘教,叁、大乘法相教;四、大乘破相教,五、一乘顯性教。這一節所講的前面四個宗派,他認爲都有偏失和不足的地方,所以稱之爲「偏淺」並逐個提出評判。
一、人天教。宗密認爲這只是對初入門的佛教徒講最簡單的因果報應的道理。如說行善事死後升天堂,作惡的人死後入地獄,成爲餓鬼、畜生。這種教義講報應雖然不錯,但「誰人造業,誰人受報?」即是說一個人今生犯罪或行善,死後由誰接受報應?如果說報應在來生,那麼「修福」的人會感到委屈,而「造罪」的人卻占了便宜,那有這樣不講道理的呢?據此宗密認爲人天教「雖信業緣,不達身本」,在相信佛教所講業報因緣時,沒有講清楚人生的本源關系。
二、小乘教。這種教義將人的身心說成是由地、水、火、風四大元素相互和合而成,即認爲自己的身心爲一常住不變的實體,不能了解此身本來就不是實有的存在,不過是因色、心的不同元素假合而成的一種幻相。而小乘教卻把色、心二法合貪、瞋、癡叁毒作爲一切生命存在的根本,那麼色、心自體就應該永無間斷,但在無色界天,沒有構成色法的四大元素的存在,又安能維持此身而不斷絕呢?可見修習此教的人,並沒有弄清楚此身存在的根本。
叁、大乘法相教。此教義認爲一切有情的存在,自然而有八種識,其中阿賴耶識,是一切存在的根本。由阿賴耶識變現出能産生各種意識的識根,衍生出第七末那識,又各自分出所緣的境界之相。這些所緣境界之相,既然是由識所變現出來,所以都是沒有自性的虛幻假相,但由于無明妄想覆蓋的緣故,才産生一種錯誤的執見,以爲是真實的存在,並由此而造就出各種因素。宗密提醒人要悟出這種道理,「方知我身爲識所變,識爲身本」。
四、大乘破相教。此宗教義是要破除大小乘包括法相宗的執著,顯示真如佛性本來空寂的的大乘教理。此宗質徇法相教「所變之境既妄,能變之識豈真?」所以認爲各種意識,無非是各種因緣假合而成,都是沒有自信的幻相。「是知心境皆空,方是大乘實理」。宗密對破相宗雖然有所肯定,但覺得仍有不足之處。他指出如果「心境皆無」,「都無實法,依可現諸虛妄?」即如虛妄的夢境,還是依存于「睡眠之人」,「今既心境皆空,未審依何妄現?」所以宗密批評此種教義只是破除各種執著之心,並沒有明確表述真如佛性的本義。
依上所述,宗密認爲這四種教義,都有其不足。如果修習這些教理,知道並不完全解決問題,故可以名之爲「淺教」;如果將各種教義的執著認爲能解決問題,這種認識只能說是一種「偏見」,所以從修習的人而言,上述四種可總稱爲偏淺之教。
《原人論》第叁節爲<直顯真源>,即最真實了解佛教教義的宗教,宗密稱之爲一乘顯性教。他認爲上述各宗理論上都有片面性的缺點,只有「一乘顯性教」(華嚴宗)才能顯示最高、最圓滿的真理。
宗密所宣揚的大乘顯性教,認爲一切有情之物,本來都有靈明覺知之性,衆生由于不能了解這一點,覺性爲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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