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家。見《左傳·僖公二十叁年》、《韓非子·十過》。
⒀宣孟:即趙宣子,名盾。春秋時晉國人,趙衰之子。在晉襄公時任中軍元帥,執掌國政。後來晉靈公要殺他,就請他喝酒,暗暗埋伏下了甲兵。這時一個名叫靈辄的甲士反戈一擊,幫助趙盾逃脫了。趙盾問他爲什麼要出手援助,靈辄說,我就是當年那個饑餓的人啊。以前趙盾曾在桑陰居住,碰到已經餓了叁天的靈辄,就拿飯給他吃,並送飯食給靈辄的母親。靈辄感戴趙盾的恩德,才有了保護趙盾逃脫的事。見《左傳。宣公二年》。
譯文
問:做事最講究真誠,說話最講究真實。老子摒除華麗的詞藻,崇尚質樸的語言。而佛經上的言詞卻不具體指稱什麼事物,只是廣泛地進行比喻,運用比喻談經論道,並不能闡明道的根本內容,把不同的東西作爲同類進行類比,對于說明道理沒有什麼益處。廣泛比喻雖然聽起來言詞豐富,但是就像一車玉屑一樣,華而不實,算不上真正的珠寶。
牟子說:如果兩個人都見過某物,那麼其中一個就可以直接對另一個說明該物的真實面貌。而在一個人見過某物,另一個人卻沒見過的情況下,就很難說得讓他相信了。以前有人沒見過麟,就問曾經見過的人:「麟是什麼樣子的
」見過的人說:「麟就像麟。」問的人說:「如果我曾經見過麟,就不會問你了。而你卻回答麟像麟,難道這樣可以解釋清楚嗎?」見過麟的人說:「麟長著麏一樣的身子、牛一樣的尾巴、鹿一樣的蹄子、馬一樣的背。」問的人聽了這一回答,立刻就懂了。孔子說:「不因爲別人不了解自己而不高興,不也是有修養的君子嗎?」
《老子》書裏說:「天地之間,不正像風箱一樣嗎?」又說:「天下萬物都歸于道,正如所有的小河流都歸人大海一樣。」這些話豈不也是華麗的修飾嗎
《論語》說:「國君用道德來治理國家,也就會像北極星一般(被衆星環繞)。」這是援引天上的現象來比喻人間的事情。子夏也說過:「(學術)猶如草木,應該區別對待。」再看《詩經》叁百篇,把不同種類的事物牽連在一起,從各學派的纖緯之說,到聖人的秘事要聞,沒有不引譬取喻的,你爲什麼單單指責佛在說經時使用比喻呢?
問:人活在世上,都是愛富貴而嫌貧賤、貪享樂而怕勞苦的。黃帝保養身體、涵養性情,以吃五味葷菜爲主。孔子說:「糧食不怕舂得精,魚和肉不怕切得細。」而沙門身披袈裟,每天只吃一餐,放棄了各種情欲,與世隔絕。像這樣生活還有什麼寄托呢?
牟子說:發財和做官是人人向往的,但是,不通過正當途徑去獲得它,君子就不接受;貧窮和下賤是人人厭惡的,但是,不經過正當的努力去擺脫它,君子就甯可不擺脫。」《老子》說:「缤紛的色彩使人目盲,動聽的音樂使人耳聾,豐美的食品使人口傷,馳馬打獵使人心發狂,稀有的物品使人去偷去搶。聖人只求溫飽,不追求耳目之娛。」這話難道是虛妄的嗎
柳下惠不爲高官厚爵所誘惑而改變自己的品行,段幹木爲了名節,不接受魏文侯給他的爵祿官職。許由、巢父在樹上棲身,自己覺得比住在帝王的宮殿還舒適。伯夷、叔齊在首陽山上挨餓,自認爲還要飽過周文王和周武王。這是因爲他們都實現了自己的志向,那裏會沒有寄托呢?
問:假如佛經真的是深妙絕倫,你爲什麼不到朝廷上去演講,說給君王聽呢?爲什麼不促使宮廷內外都學習它,讓羣臣都接受呢?還學儒家經傳和其它各派的學說做什麼?
牟子說:你不了解根本,只知道一些皮毛,所以才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把祭祀用的器皿陳列在軍營的大門旁邊,把各種旗幟樹立在朝廷宮殿之上,穿起狐皮大衣來抵擋夏天的暑熱,披上葛布夏衫來抵禦冬天的寒冷,這並非不漂亮,然而擺的不是地方,穿的不是時候啊!所以信奉孔子學說的人投到商鞅的門下,持有孟轲觀點的人去拜投蘇秦和張儀,不僅不能建立一點兒功勞,反而會承擔很大的過失。
《老子》說:「資質優秀的上等之士聽見了道,就努力去實行;資質平常的中等之士聽見了道,會將信將疑;資質淺薄的下等之士聽見了道,會因無知而大笑。」我怕聽到這種大笑,所以不同這樣的人談論道。幹渴時不必非要到江河中飲水,井水泉水也都可以解渴,所以我才又研習儒家經傳啊!
問曰:夫事莫過于誠,說莫過于實。老子除華飾之辭,崇質樸之語。佛經說不指其事,徒廣取譬喻。譬喻,非道之要。合異爲同,非事之妙。雖辭多語博,猶玉屑一車,不以爲寶矣。
牟子曰:事嘗共見者,可說以實。一人見一人不見者,難與誠言也。昔人未見麟,問嘗見者:「麟何類乎
」見者曰:「麟如麟也。」問者曰:「若吾嘗見麟,則不問子吳。頁雲麟如麟,甯可解哉
」見者曰:「麟,麏身、牛尾、鹿啼、馬背。」問者霍解。孔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老子》雲:「天地之間,其猶槖侖乎?」又曰:「譬道于天下,猶川谷與江海。」豈複華飾乎!《論語》①曰:「爲政以德,譬如北辰。」引天以比人也。子夏②曰:「譬諸草木③,區以別之矣。」《詩》之叁百,牽物合類,自諸子谶緯、聖人秘要,莫不引譬取喻,子獨惡佛說經牽譬喻邪
問曰:人之處世,莫不好富貴而惡貧賤,樂歡逸而憚勞倦。黃帝養性,以五肴爲上。孔子雲:「食不厭精,鲙不厭細。」今沙門被赤布,日一食,閉六情,自畢于世。若茲,何聊之有
車子曰:宣與貴是入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不以其道得④之,不去也。《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⑤令入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聖人爲腹不爲目。」此言豈虛哉
柳下惠⑥不以叁公之位易其行,段幹木⑦不以其身易魏文⑧之富。許由、巢父⑨棲木而居,自謂安于帝宇。夷齊餓于首陽,自謂飽于文武。蓋各得其志而已,何不聊之有乎?
問曰:若佛經深妙靡麗,子胡不談之于朝廷,論之于君父,修之于閨門,接之于朋友
何複學經傳、讀諸子乎
牟子曰:子未達其源而問其流也。夫陳俎豆于壘門,建旌旗于朝堂,衣狐裘以當蕤賓,被絺絡以禦黃锺,非不麗也,乖其處、非其時也。故持孔子之術商鞅⑩之門,窦孟轲之說詣蘇⑾張⑿之庭,功無分寸,過有丈尺矣。
《老子》曰:「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而笑之。」吾懼大笑,故不爲談也。渴不必待江河而飲,井泉之水何所不飽,是以複治經傳耳。
注釋
①論語:書名,儒家經典之一。孔子的弟子及再傳弟子關于孔于言行的記錄。
②子夏:蔔氏,名商。春秋時衛國人,孔子的學生。
③譬諸草木:此語出自《論語·子張》。子夏說,草木有大小,學問有深淺,那一項先傳授給弟子,那一項後進行教誨,應該像對待草木那樣加以區別。
④得:應是「去」之誤。
⑤五音:又稱五聲,即中國五聲音階中的宮、商、角、征、羽。
⑥柳下惠:即展禽。春秋時魯國大夫。展氏,名獲,字禽。封地在柳不,谥號爲惠。
⑦段幹木:姓段幹,名木。戰國初年魏國人。原爲市儈,後求學于子夏,成爲賢士。魏文侯給他爵祿官職,他不接受。
⑧魏文:即魏文侯,名斯。戰國時魏國的建立者。
⑨巢父:古代隱士。相傳因巢居樹上而得名。堯要讓位給他,他不接受。
⑩商鞅:戰國時政治家。衛國人,後入秦國。公孫氏,名秧,又稱衛秧。
⑾蘇:即蘇秦。戰國時東周洛陽(今河南洛陽東)人,字季子。縱橫家。
⑿張:即張儀。戰國時魏國貴族後代。秦惠文君十年(公元前叁二八年)任秦相。縱橫家。
譯文
問:中國最初是怎麼聽說有佛道的呢
牟子說:昔日孝明皇帝夢見一個神人,神人身上放射出太陽一般的金光,飛到了大殿上,孝明皇帝感到非常愉悅。第二天,遍問羣臣:「這是什麼神?」有個博覽古今名叫傅毅的人回答道:「臣不聽說天竺國有個領悟了道的人,叫作佛,能在空中飛行,身上披著金光,大概就是這個神了。」于是孝明皇帝恍然大悟,隨即派遣使者張骞、羽林郎中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十二人,到大月支國抄寫佛經四十二章,後來收藏在蘭臺石室的第十四間內。
同時在洛陽城西的雍門外建造佛寺,佛寺的牆壁上畫著萬千車馬,足足繞塔叁周,又在南宮清涼臺,以及開陽城門上畫了佛像。孝明皇帝在世時,預先修造壽陵,陵的名稱叫作「顯節」,在壽陵上也畫了佛像。當時國泰民安,遠方的野蠻部落無不仰慕漢朝的威儀,學習佛道的人也由此而多起來。
問:《老子》中講過:「懂得的不說,說的不懂得。」又說:「最善辯的好似言語遲鈍,最靈巧的好似笨拙。」君子以所說的超過所做的爲恥。假如沙門掌握了至高無上的道,怎麼不守定它、貫徹它,何必又辯論是非、評論曲直呢
我認爲這是德行淺薄的表現。
牟子說:來年春天鬧饑荒,今年秋天就不吃糧,爲了應付十一月仲冬的寒冷,在五月仲夏就穿起皮衣裳,預備的固然是很早了,但是不免過于迂腐。老子說的那些話,都是針對已經體解道的人而言的,尚未體解道的人怎麼能算是「知者」呢?他們又知道什麼呢?道的要義一經說出來,普天下都會心悅誠服,這豈不正是「最善辯」嗎?難道老子他就不發議論嗎?他說:「事業成功以後就退身出來,這才是合乎自然的。」既然已經身退,又何必再「說」呢
而當今的沙門,還未達到掌握道的程度,怎麼就不能「說」呢?老子也是發議論的,如果他不言不語,《老子五千文》又如何能闡述出來?倘若是懂得而不說,那是可以的。如果既不懂得又不會說,就是愚蠢的了。
所以說,善于說而不善于做的是國家中授業解惑的人才;善于做而不善于說的是實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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