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的事不勝枚舉。
武德五年(公元六二二年)時,玄奘在佛教已有了很大的影響,他講解《揚心論》,無須講稿而口若懸河,當時人們都稱之爲神人。非神人何以能如此!
後來與兄俱住四川南部之空慧寺,常自我提醒說:「學貴遠傳,義重疏通;鑽研一方,不足爲道。」當時有沙門道深,體悟《成實》,學識弘富,在河北趙縣一帶弘傳佛法。玄奘准備離開巴蜀,前往參學。其兄長捷法師知其胸有大志,雖兄弟情深,不願他遠離,但玄奘決心已下,義無反顧,乃藉口有其它的事,毅然向其兄道別。由長江叁峽離開巴蜀,又到荊州、揚州等地問學參訪,四處飄泊,棲無定所。後又到北方遊學參訪,結識了許多佛門義僧,前後有十個月時間,彼此切磋不絕。
其時,有沙門慧休,道行高深,遐迩聞名,在邺中(今河南安陽一帶)弘傳佛法,辯才無礙,爲四方學衆所尊崇,玄奘又前往參學。兩人一見如故,免去師徒之禮,相處有如同學。慧休單獨爲他講解《雜阿毗昙心論》和《攝論》,開示宗要,探究隱幽,連續八個月,玄奘學而無厭。慧休對玄奘之好學深思十分贊歎,曰:「真是世上奇人!」沙門道嶽,精治《俱舍》,弘傳有部,辯才無礙,領袖群倫,在長安一帶傳經弘法,吸引了當時佛教界許多優秀學者,玄奘又從之受學。沙門法常,名冠當代,精通經論,其徒如林,玄奘前去參訪,一舉十問,皆極深奧,坐中雖多有沙門精英,但對玄奘所提的問題多屬聞所未聞,因之玄奘之聲名進一步傳開。沙門僧辯乃一代論士,機悟超群,博學多識,玄奘因《俱舍》一論過去未曾細究,因此又向僧辯請教谘詢。道嶽見玄奘孜孜于學問義理,亦傾其所知,熱情傳授。沙門玄會,于《涅槃》很有造詣,刪補以往之章疏,更出新釋,玄奘也諸多請教,獲益良多。
仆射蕭瑀,對玄奘之聰穎博學頗爲尊崇,遂上奏請他住在莊嚴寺,但這不是玄奘之本來願望。他情棲物外,私下思尋說:「我周遊吳蜀(江南),又至趙魏(北方),但未曾到過周秦(西北一帶)。其間凡有講席,均都前去聆聽。已經傳揚之義理,都知曉一二,但有些學問,卻未曾接觸。如果命運允許,立誓前往佛國,一睹究竟佛法之深旨大義,並把它傳回華夏,永爲弘揚。則先賢的高明見解,自有所決疑;後人的機鋒聰智,也下會受限了。」
當時玄奘二十九歲,毅然上書,欲往西土。有關主管官員不把他的奏折往上遞,玄奘只好暫時住在京都,向西域人廣泛學習西土之語言文字,沒過多久時間,就學了不少西土之語言文字。經常面向西方,伺機西行。
貞觀叁年(公元六二九年),北方遭受災荒,政府允許道俗四出尋食,借此機會,便西行至姑臧(在今甘肅武威),後漸至敦煌。道路極是難走,沿途盡是一望無際的沙漠,行人罕至,玄奘帶著幹糧,形只影單,艱難跋涉,幾經輾轉,終于到達古國高昌境內。
起初,玄奘在涼州(甘肅永昌一帶)講解《涅槃經》和《攝論》,士庶歸宗,許多漢人及當地民衆也都前去旁聽。當時之高昌王曲文泰崇信佛教,聽說玄奘將往西天求法,沿途爲之設置了許多驿舍,爲他西行提供種種方便。聽到玄奘到達都城之後,通宵站立等候他的到來。高昌王的母親及王妃等,手持火燭在殿前迎接。見面之後,聽玄奘說及一路之艱辛,自國王至嫔妃等無不淒然落淚,歎爲稀有。延請玄奘在該國夏安居,並欲長期把玄奘留在該國,以弘傳佛法。高昌王認其爲弟,高昌王的母親認他爲兒子,供養豐厚,慰問頻頻。玄奘就爲他們講解《仁王》等經論。其時道俗二界都希望玄奘能長期留在高昌,玄奘曰:「我此次西行之本意,是取經弘法,利益國家,故不惜身命,毅然獨往,如果像你們所說的滯留此地,不但違背了我西行的本意,亦不利于佛法之傳揚。」遂絕食叁日。大家看他執意西行,都不敢再加規勸。高昌王的母親說:「今日得遇法師,也許是往世之業緣,若法師西行成功,日後東返時希望能夠重踏此地,再垂教誨。」遂與玄奘手傳香信,誓爲母子。高昌王淚流滿面,執足而別。並敕殿中侍郎,帶绫帛五百匹,書信二十四封,騎馬侍從六十人,護送玄奘至突厥葉護牙所。因大雪山以北六十余國均爲其統屬,又派人在前面爲之開路。
剛到牙所時,所帶之禮物之多,遠遠超出平時,並稱是高昌王之親弟弟,但葉護可汗始終不信。可汗見玄奘所帶之禮物甚多,遂派人騎馬通知其屬下之沿途諸國,若有名僧勝地,必定讓玄奘前去參訪遊覽。于是一路上常常有數十匹坐騎護送,氣派有若國王出巡。途中諸國,都隆重接待,供給之豐盛,甚至超過于以前。
自高昌至鐵門關,凡經一十六國,人物風情,具諸傳記。此鐵門關,乃西漢之西部屏障,入山五百裏,唯有一路,別無他途。左右石壁千仞,色相如鐵,因此稱爲鐵門關。……
……貞觀十九年正月二十四日玄奘回到長安西郊時,整個京城如同恭迎菩薩下生一般,道俗二界數十萬人,一齊湧向街頭,大街小巷都是迎候瞻仰之人,玄奘原來准備當天進京,但由于道路阻塞,只好暫時停住別館,但是迎候瞻仰之人仍然不肯離去,通宵達旦在道路兩旁等候,自舊城西南至朱雀街二十多裏路,禮谒之衆,相互擠得難以轉身。……
玄奘初至京城的幾天時間內,整個長安城四民廢業,七衆歸承,其受景仰之程度,確實終古難有其匹。玄奘雖然獲此殊榮,但他到京城之後,卻避開世俗之熱烈、喧嘩,平靜地住在弘福寺中,待到太宗親致問候後,他才向皇上獻上從西土帶回的諸國異物。太宗又延請他至內宮,暢談通宵。太宗因欲親自率兵征討遼東,出發前一天下敕要玄奘同行,玄奘固辭,並請求開設譯場,皇上不違其請,乃敕留守京城之梁國公房玄齡,負責此事,譯場所需費用,一律由政府開支。
……太宗敕令曰:「自法師西行之後,此地建造了弘福寺。此寺雖然不大,但頗清靜,可在此地開設譯場。所需的人力物力,可與房玄齡商議,務必從優供給。」皇上既有此令,玄奘遂召沙門慧明、靈潤等,任證義之職;沙門行友、玄赜等,從事綴輯;沙門智證、辯機等,專主錄文;沙門玄模,負責梵語之審訂;沙門玄應,專門訂正字僞。那一年五月,開始翻譯《大菩薩藏經》二十卷,當時我擔任執筆,並刪綴詞理。此經廣釋六度、四攝、十力、四無畏、叁十七道品,全經共分十二品,將近四百多頁紙。又翻譯《顯揚聖教論》二十卷,智證等爲錄文,行友詳審義理文句,玄奘對論重加整治。後來又翻譯《大乘對法論》一十五卷,沙門玄赜筆受。過了不久,又撰著《西域傳》一十二卷,沙門辯機參預此事,增補遺漏,連綴前後文句,並譯出《佛地六門神咒經》,合八十多卷。
自前代以來所譯的經典,較早的多是隨從梵文習慣,采用倒裝句,後來的譯本即延用此地的文法習慣,有些經典,幾經翻譯,出現不少文理混亂,妄加增刪的現象。此次翻譯,悉尊玄奘意旨,思想明確,出語成章,詞人隨寫,即可披閱。以往吳魏所譯經典,偏重西梵,文句繁瑣,故使專人從事貫通詞義等工作,重加編譯。等太宗返回京城時,玄奘就上表請爲新譯經典作序。……
太宗後又下敕令翻《老子》五千言爲梵文,用以流傳西域。玄奘遂召集一批道上,闡述五千文玄旨奧義,領會了《老子》之玄奧義理後,方著手翻譯。道士蔡晃、成英等,競相引用《中論》、《百論》等佛教經論,以通道經。玄奘曰:「佛道二教的教理差距懸殊,怎能用佛理通道義?深究考核基言論,未有從屬關系。」蔡晃道:「本宗祖傳之學,一直以佛教爲憑依,至于《中論》、《百論》、《十二門論》,更爲我所尊崇。佛經中的義理與老莊之學頗多相通之處,故引佛教經論以證《老子》。正如僧肇著論,屢引《老》、《莊》,不足爲怪矣。佛道西教的道理相似,又有何妨?」玄奘曰:「佛教初傳時,由于義理深奧,而《老子》亦多談玄理,故魏晉時談論《老》、《莊》者,經常附會佛理。僧肇著論時,爲闡明義理,雖也曾引喻《老》、《莊》,但二者不可混爲一談。但是現在佛教經論浩瀚,而《老子》只有五千文,其余一千多卷道教經典多是醫方,至于此土玄學家何宴、王弼、周颙、蕭繹、顧歡等幾十家,都曾注解過《老子》,何不引用他們之注解?反而去引用佛教經典呢?」翻譯完畢後,道士成英曰:「《老子》五千文義理玄奧,若無序引,如何在西土流通呢?請法師把序亦翻譯出來。」玄奘道:「觀《老子》五千文,旨在治國治身,文詞嚴整完備,而其序則甚爲鄙陋,若把此序亦譯爲梵文,傳之西土,擔心會被西土人士傳爲笑柄。」成英把此事秉告宰相,玄奘亦如實談出自己的想法,中書馬周問道:「西域也有像《老子》、《莊子》這樣學說嗎?」玄奘曰:「印度在佛教産生那個時候,就有九十六種外道,多數主張超生,但由于師承之滯礙,故致淪諸有,至如順世外道之四大之術,冥初六谛之說,都是中土之聞所未聞,若翻此序言,恐怕西土將以爲笑柄。」遂不譯之。
……貞觀二十五年皇上駕臨玉華宮,問玄奘曰:「最近翻何經論?」玄奘答道:「正在翻譯《瑜伽師地論》。」皇上又問:「此論哪位菩薩所作?明何等義理?」玄奘一一作答。皇上過後親自取論披閱,讀後下敕令將新譯此論抄寫九本,頒發給雍、洛、相、兗、揚等九大州。玄奘又請皇上爲此論作序,皇上旋又賜序,此即〈大唐叁藏聖教序〉,並令弘文館學士上官儀對群僚讀之。其詞曰:「……玄奘法師周遊西土十有七年,遍曆道邦詢求正教。雙林八水味道餐風,鹿苑鹫峰瞻奇仰異。承至言于先聖,受真教于上賢,探赜妙門,精窮奧義,一乘五律之道,蘊聚于心田,八藏叁箧之文,波濤于海口。他遊曆各國時,所帶回之各種經典達六百五十七部,又將它們譯爲漢語,流布華夏,廣爲弘揚。……」
……玄奘本來崇仰彌勒淨土,遊曆西土之後,又聽講無著、世親兄弟皆生于兜率天,幾經祈請,皆有顯證,遂對彌勒淨土更爲…
《唐高僧傳 2 譯經》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