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生;法界本身也只是一種假名。心既然是空,還說得上有什麼法界?所以,一切都是修行,一切都是佛。若是說還有什麼可以勝過涅槃的,依我說,那也是如夢如幻,絕非真實。因此,既沒有可求的佛法,也沒有可修的佛;凡有所修習作爲,都是迷妄顛倒。倘若能覺悟本來無事,心無所寄托,這才免於顛倒,這才稱得上「解脫」。
第叁,「直顯心性宗」,是說一切事物,或空或有,都根源於衆生本具的心體「真性」。這真性既無形相又無作爲,其理體並不就是一切,也就是說既不是凡也不是聖者。但是,真性的隨緣作用能生起一切事物,既能爲凡夫也能成聖者。「直顯心性宗」從指示心性角度說,又可分爲兩個派系。
其中之一認爲,如今凡是能夠說活、動作、貪欲、瞋恚、慈悲、忍辱,以及造作善惡、接受苦樂等的主體,都是你的佛性;這現存的一切都是佛,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抽象的佛。佛性表現爲天真自然,所以不可以生起造作之心,去修習佛道。佛就是自心。佛性如同虛空,不增也不減。只要隨時隨處不起身心活動,怡養精神,佛性自然神妙無比。這才是真正的「悟」。
另一派系則認爲,一切事物如夢如幻,所有聖者看法一致;妄念本來寂滅,外境本來空無。本來空無之心,具有靈知不昧的特性。這空寂的靈知,但是衆生本具的心體。不管是迷妄還是覺悟,心體本來自知。
它既不依賴機緣而生,也不因爲外境而起。所以,這一「靈知」,就成爲悟入佛道的法門。倘若頓悟這一空寂的靈知,而靈知況且無憶念分別,也無形相可言,那麼還有什麼「我相」、「人相」呢?覺悟到一切事物本來是空,心本來無憶念分別;一旦憶念生起,便即刻覺悟,覺悟後隨即歸於空無。修行的神妙法門,僅僅在這裏。以上兩個派系的說法,都是將形相會歸於性體,所以屬於同一宗派。
原典:
問:佛旨開頓、漸之教,禅門分南、北之宗。今此敷揚,依何宗、教?
答:此論見性明心,不廣分宗判教;單提直入,頓悟圓修。亦不離筌蹄而求解脫,終不執文字而迷本宗。若依「教」中《華嚴》,即不一心廣大之文;若依「宗」即達摩,直顯衆生心性之旨。
如宗密禅師立叁宗叁教,和會祖教,一際融通。禅叁宗者,一、息妄修心宗,二、泯絕無寄宗,叁、直顯心性宗。教叁種者,一、密意依性說相教,二、密意破相顯性教,叁、顯示真心即性教。
先敘禅宗。初,「息妄修心宗」者,說衆生雖本有佛性,而無始無明覆之不見,故輪回生死。諸佛已斷妄想,故見性了了,出離生死,神通自在。當知凡聖功用不同,外境內心故各有分限,故須背境觀心,息滅妄念。念盡即覺,無所不知。如鏡旨塵,塵盡明現。須修禅觀(注釋:坐禅而觀念真理。禅,禅定;觀,觀察思維。),遠離喧雜;調息調身,心注一境等。
二、「泯絕無寄宗」者,說凡聖等法,皆如夢幻,都無所有,本來空寂,非今始無。即此達無之智,亦不可得。平等法界,無佛、衆生,法界亦是假名。心既不有,誰言法界?無修不修,無佛不佛。設有一法勝過涅槃,我說亦如夢幻。無法可拘,無佛可作;凡有所作,皆是迷妄。如了達本來無事,心無所寄,方免顛倒,始名解脫。
叁、「直顯心性宗」者,說一切諸法,若有若空,皆唯真性(注釋:真,不虛妄的意思;性,不變易的意思。真性,就是衆生本具的心體。《楞嚴經》卷一:「前塵虛妄相想,或汝真性。」)。無相無爲,體非一切,謂非凡非聖。然即體之用,謂能凡能聖等。
於中指示心性,複有二類。
一雲,即今能言語動作,貪瞋慈忍、造善惡、受苦樂等,即汝佛性;即此本來是佛,除此別無佛。了此天真自然,故不可起心修道。道即是心。性如虛空,不增不減。但隨時隨處,息業養神,自然神妙。此爲真悟。
二雲,諸法如夢,諸聖同說;妄念本寂,塵境本空。本空之心,靈知不昧。即此空寂之「知」,是汝真性。任迷任悟,心本自知。不藉緣生,不因境起。「知之一字,衆妙之門」。若頓悟此空寂之「知」,「知」且無念無形,誰爲我相(注釋:四相(我相、人相、衆生相、壽者相)之一。把五蘊和合的「我」,執爲實有的「我」。)、人相(注釋:把五蘊和合而成的「我」,視爲六道中的「人」,以區別於其他諸道。)?覺諸相空,心自無念;念起即覺,覺之即無。修行妙門,唯在此也。此上兩說,皆是會相歸性,故同一宗。
譯文
其次說佛教叁種。第一、「密意依性說相教」,是說佛所說的「叁界」、「六道」,都是衆生本具心體的相狀,只因衆生不能辯明心體而生起。並無別的什麼自體,所以說是「依性」。但是對於鈍根者而言,本來就難以開悟,因而便姑且隨他們所見的外境而展開說法,逐漸救度他們,故而說是「說相」。這種說法方式並未顯明,所以說是「密意」。
這一種教說中,可以分爲叁類。第一類是「人天因果教」,說的是善惡業報,讓人知道因果報應。第二類是「斷惑滅苦教」,說的是叁界沒有安甯,猶如居於火宅之中,教人斷絕「業」、「惑」等造成人生痛苦的原因,完成修道,證得斷滅諸苦後的果。第叁類是「將識破境教」,說的是上述生滅等現象,與真如不相關聯,只不過是衆生從無始以來,自然就有八種識。八識中最爲根本的,是其中的第八識,這第八識頓時變現爲能産生人身和外部世界的種子;然後再轉生七識,這七識又各能變現自己所攀緣的對象。除了這八識,其馀都非真實。
要問如何變現的,回答是,由於我執、法執的分別熏習,各識生起時變現如同「我」、「法」;又由於六識、七識受無明障蔽,所以人們便認爲真的有「我」、「法」。好比做夢的人,受夢力的支配,心似乎顯現爲各種外境,於是夢中就以爲有實在的外境,待到醒來,才知道只是夢幻。我的身體,以及外部世界,也都是這樣,只不過由「識」所變現。因爲迷妄,所以才執著有「我」及外部世界;覺悟之後,便知道本來就沒有「我」、「法」,只有心識。於是,就依據這「我空」、「法空」的智慧,修習唯識叁性觀以及「六度」、「四攝」等。
逐漸斷滅煩惱障、所知障,證得人空、法空所顯示的真如,十地圓滿,轉變有煩惱的八識成爲無煩惱的「四智」菩提。障蔽真如的因素的一旦去除,但成就佛的法身,獲取大涅槃之果。這「將識破境教」與禅門的「息妄修心宗」相和會。因爲知道外境都是空無,所以不修習外境的事相,而只是滅妄念、觀察思維自心。息滅我執、法執的妄念,修習唯識的心。
第二、「密意破相顯性教」,依據真實徹底的教義,那麼,一切虛妄執著本來是空,再沒有什麼可以破除的。既已擺脫了煩惱的事物,乃是衆生本具心體,隨順機緣的妙用,便永遠不會中斷,也不是應該破除的。只是因爲相似的衆生,執著於虛妄之相,障蔽真如,難以覺悟。所以佛姑且不論善惡、垢淨等性相,全都予以破斥。即使衆生本具的心體及其妙用並非空無,況且還說成是無,所以說「密意」。同時,它的真實用意在於顯性,而語言文字則在破相;用意並不顯露於言語之中,所以說「密」。
這「密意破相顯性教」認爲,「密意依性說相教」中由識所變現的外境,既然都屬虛幻不實,那麼,能變現的識又怎麼會獨自真實呢?心與外境互爲依存,雖空卻似乎有。況且心並非獨自生起,需要依托外境才能生起;外境也並非自己生起,因爲有心,所以才顯現。心如同外境一樣凋落,外境寂滅,心即歸於空;這是因爲,心和境都暫借各種條件而成,都無獨立存在的自體。
所以,一切現象無不是空,凡所有形相都是虛妄。由此,從「空」的原則出發,不存在五蘊、六根、因緣、四谛。既無智慧也無所得,生死與涅槃平等一如。這一派佛教與禅門「泯絕無寄宗」全然相同。
第叁、「顯示真心即性教」,直下顯示自心即是真如佛性。它既不就事相而顯示,也不就破相而顯示,所以叫「即性」。同時,又沒有方便隱密的含義,所以稱「示」。這一派佛教認爲,一切衆生都有空寂真心。無始以來,這真心之性體本自清淨;它光亮明潔,明白常知;直至永遠,常住不滅。這空寂的真心名叫「佛性」,又叫「如來藏」,又叫「心地」。達摩來華所傳的,便是這一「心」。
若是有人問:既然說佛性明白常知,那又何必要佛來開示呢?
回答是:這裏所說的「知」,不是一種邏輯意義上的「證知」,而是指人的空寂真心是一咱具有生命意義上的本體,它不同於虛空木石,所以說是「知」。這種「知」並非攀緣外境、予以分別認識,並非像觀照本體、覺悟真性的智慧;它本身就是真如本性,自然常知。《起信論》說,真如,就是自體真實的了別之知。《華嚴經》說,真如,以觀照明白爲本性。又,〈問明品〉說,「智」與「知」不同。「智」局限於聖者,不通於凡夫;而「知」則凡、聖都具備,通於覺悟。
覺首等菩薩問文殊師利菩薩道:什麼是佛境界的「智」,什麼又是佛境界的「知」?
文殊以偈頌回答說:諸佛智慧融通自在,通叁世而無所障礙,這樣的智慧境界,平等一際如同虛空。又有偈頌說:並非「識」所能認識,也不是心的境界;心性本來清淨,以此開示衆生。既然說本來清淨,那就不必斷除惑障,便知衆生本來就具備,只不過因被煩惱障蔽而不能自知罷了。
所以《華嚴經》中開示說,所謂使人獲得「清淨」,這清淨便是《寶性論》中所說的「離垢清淨」。衆生的心雖然自性清淨,但畢竟要通過覺悟修行,才能獲得解脫。
佛教經典中揭示,有兩種清淨,兩種解脫。有的人只得了離垢清淨解脫,因而非毀禅門「即心即佛」之說;有的人只知道自性清淨解脫,所以輕視教相,指責持律、坐禅以及調伏諸惡的修行。他們不懂得必須頓悟自性清淨、自性解脫;通過漸修則獲得離垢解脫、離障解脫,成就圓滿清淨究竟解脫。無論是身體還是自心,都通達無礙,等同於釋迦牟尼佛。…
《宗鏡錄 卷叁十四》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