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絕,便說出了「知之一字,衆妙之門」。
原典
經問:雲何「佛境界智」?此問證悟之智;雲何「佛境界知」?此問本有真心。
答:「智」雲諸佛智自在,叁世無所礙。答:「知」雲非識所能識,亦非心境界。識是分別,分別非真「知」,唯無念(注釋:有兩種含義。一是指認識不應存留世俗世界的憶想分別,而只應保持符合真如的念頭。這是禅宗的主要教義。《禅源諸诠集都序》卷二:「覺諸相空,心自無念。念起即覺,覺這即無。修行妙門,唯在此也。故雖備修萬行,唯以無念爲宗。」二是「真如」的別稱。由於有妄念,世俗世界得以産生;若無妄念,即爲真如。這一意義上的真如,又名「無念真如」。)方見。又若以「智」證之,即屬所诠之境。真「知」非境界,故瞥起照心,即非真「知」。故非心境界,以不起心爲玄妙。以集起(注釋:即心,或名阿賴耶識。一切現行法通過阿賴熏習其種子,爲「集」;由阿賴耶識生起一切現行法,爲「起」。)名心。起心、看心,即妄想,故非真「知」。
是以真「知」必虛心遺照,言思道斷矣。北宗「看心」,是失真旨。若有可看,即是境界也。《寶藏論》雲:「知有,有壞;知無,無敗。」「真知」之智,有、無不計。既不計有、無,即自性無分別之知。是以此真心自體之「知」,即無緣心,不假作意,任運常知;非涉有、無,永超能、所。
水南和尚雲,即體之用曰「知」,即用之體爲「寂」,如即燈之時即是光,即光之時即是燈;燈爲體,光爲用,無二而二也。又雲,「知」之一字,衆妙之門。
如是開示,靈知之心,即是真性,與佛無異。故名「顯示真心即性教」,全同禅門第叁「直顯心性」之宗。
既馬鳴標「心」爲本原,文殊擇「知」爲真體,如何破相之黨,但雲寂滅,不許真知?說相之家,執凡異聖,不許即佛?今約教判定,正爲斯人。故西域傳心,多兼經論,無二途也。但以此方迷心執文,以名爲體,故達摩善巧,揀文傳心;標舉其名,「心」是名也;默示其體,「知」是體也;喻以壁觀,令絕諸緣。
絕諸緣時,問斷滅不?
答:雖絕諸念,亦不斷滅。
問:以何證驗,雲不斷滅?
答:了了自知,言不可及。
師即印雲:「只此是自性清淨心,更勿疑也。」若所答不契,即但遮諸非,更令觀察,畢竟不與他先言「知」字。直待他自悟,方驗真實,是親證其體,然後印之,令絕馀疑。故雲「默傳心印」。
所言「默」者,唯默「知」字,非總不言。六代相傳,皆如此也。至荷澤時,他宗鏡起,欲求默契,不遇機緣。又思惟達摩懸絲之記,達摩雲:「我法第六代後,命若懸絲。」恐宗旨滅絕,遂言「知之一字,衆妙之門。」
譯文
問:悟了這一「心」之後,又如何修行呢?是否還依第一「密意依性說相教」,教人坐禅?
答:若是遇到昏沈蒙昧較深,難以啓發;浮躁不靜強烈,難以抑伏;以及貪欲、瞋恚嚴重,難以製止的人,就可以采用前面所述教家兩派的種種方便法門,根據病情的輕重予以調伏。若是遇到煩惱不深,又慧解明利的人,就可以依據禅宗,修習「一行叁昧」。
如《起信論》說:「若是修習禅定,需要住於寂靜之處,端正身體,一心正念,不依賴氣息、形色,乃至只存一心,排除所有外境。」《法句經》的偈頌說:「若說修學各種禅定,則是「勸」而不是「禅」;心依隨外境而活動,怎麼能說是「定」?」所謂「叁昧」,是指不生起滅盡禅定之心,而顯示行、坐的威儀;不於欲界、色界、無色界,顯現對外攀緣的身體、意識。然而,這「顯示真心即教」,則以平等不二的心性,對於染、淨一切現象加以全面揀擇、全面收取。
所謂全面揀擇,就如上所說,只有心體直指靈知靈覺,這才是心性,其馀一概都屬虛妄。所以說,既非識也非心,既非境也非境,乃至既非性也非相,既非佛也非衆生,脫離「四句」超絕「百非」。
所謂全面收取,是指凡是染、淨一切現象,無不都出自於心。由於心的迷妄,所以生起煩惱,乃至生起四生、六道,雜穢國土;由於心的覺悟,從而由體起用,四等、六度,乃至四辯、六通,妙身、國土,無所不現。既然是「心」顯現爲一切現象,所以一切現象都與真心平等不二。這好比人於夢中見到許多事物,這些事物都與人平等一如;又好比以金製作各類器具,第一器具都是金;又好比鏡中顯現許多影像,每一影像都是明鏡。所以《華嚴經》說:「要知道,一切事物都是自心所現,自性成就智慧之身,並非依賴其他而得悟。」
《起信論》說:「叁界一切虛妄現象,全由一心造作;離開心,也就沒有色、聲、香、味、觸、法等境界。乃至所在對現象的分別認識,其實都是對自心的分別。心本身見不到心。,因爲心無任何形相。」所以說,一切事物猶如鏡中的影像。《楞伽經》說:「所謂「寂滅」,它就是一心;「一心」,也就是如來藏,它能普遍造作六道衆生,能造善業或惡業,能受苦或受樂;果報與原因同時出自一心。」因而確知,一切無非是心。
全面揀擇法門攝受前面第二「密意破相顯性教」,全面收取法門攝受前面第一「密意依性說相教」。若以前面兩派教說比較這一派教說,則這一派遠不同於前兩派;若以這一派對照前兩派,則前兩派全然相同於這一派。這是因爲教法深的必然該括了淺的,而教法淺的卻達不到深的。教法深的能直接顯示真心的本體,也才能揀擇一切,收取一切。這樣一來,「收」和「揀」自在任運,「性」與「相」無礙融通,才能於一切現象、一切處所無所住著,才能稱得上究竟、徹底的佛法。
以上所述叁類佛教,將一代經論的基本思想已全部攝取。叁教所說雖然各不相同,但歸根結底是一種佛法。在這叁教思想中,第一與第二在「空」、「有」之說方面有區別;第叁與第一在「性」、「相」之說方面有不同。這些都明白易見。只有第二與第叁,即「破相」與「顯性」方面的對立,無論講者還是禅者,都錯誤地認爲二者是相同的,因爲這一宗一教,都以「破相」便是顯示「真性」。
因此,這裏我廣泛深入地對「空宗」與「性宗」予以分別,得出兩者之間存在的十個差異。空宗全部重點在於破除法相,而性宗的整個重點在於顯示真性;權宜與真實有異,肯定與否定全殊。不可用否定排遣、破除情執的言論,來作爲正面直接表達、建立顯宗的教說;也不可用報合機緣、方便誘道、人生一期權家漸修的說法,來作爲死前完全達成、見性真實的法門。
上述的判教分宗,文字簡略而義蘊豐富;起初則曆然分明,然後則一味融通,可以釋去各種疑惑,可以歸入於《宗鏡》之中。
現在就論述空宗、性宗十個差異:
第一、「法義真俗異」。空宗未顯真性,只是以一切差別形相爲萬物;萬物是俗谛。觀照萬物無爲無相、無生無滅爲道理;道理是真谛。性宗以一真之性爲萬物,以空、有等種種差別爲道理。經中說:「無量數的道理,從一事物生起。」《華嚴經》說:「通過事物而得知自性,通過道理而得知生滅變化。」
第二、「心性二名異」。空宗一向將一切現象的本源視爲「性」,而性宗則大多以一切現象的本源爲「心」。《起信論》說:「一切事物,從原本上說只是一心。」多因所說本性不但空寂,而且自然常知,所以應看作是心。
第叁、「性字二體異」。空宗以一切事物無實體爲「性」,性宗則以虛明常住不空的本體爲「性」。雖是同一「性」字,但有「體」上的差異。
第四、「真智真知異」。空宗以分別認識爲「知」,以無分別認識爲「智」;「智」深而「知」淺。性宗以能證得真理的微妙智慧爲「智」,以包容於道理和智慧、通達於凡夫和聖者的真性爲「知」;「知」通達無礙,而「智」有所拘束。《華嚴經》說:「真如以觀照明白爲本性。」《起信論》:「真如自體具有真實認識的「知」。」
第五、「有我無我異」。空宗以「我」爲虛妄,以無「我」爲真實;性宗則以無「我」爲虛妄,以有「我」爲真實。所以《涅槃經》說:「「無我」,名爲生死;「我」,名爲如來。」
第六、「遮诠表诠異」。「遮」,指排斥那些應否定的東西;「表」,指顯明那些該肯定的東西。此外,「遮」還揀擇排除其他一切,而「表」則直指事物的本體。比如許多經典說到「真如妙性」,通常說它不生不滅,不垢不淨;無因無果,無相無爲;非凡非聖,非性非相等,這些都是否定的解釋,目的是遣蕩萬物,去除情想。
倘若說真如是知見覺照,靈鑒光明;朗朗昭昭,堂堂寂寂等,都是正面肯定的解釋。若是沒有知見等性體,那麼在什麼地方顯示出性來呢?當說到什麼現象不生不滅時,必須懂得,眼前了然而知的便是我的心性,然後再說到這一「知」不生不滅。比方說監,說它「不淡」是否定,說它「鹹」是肯定;又比方說水,說它「不乾」是否定,說它「濕」是肯定。空宗只有否定表述,性宗則既有否定又有肯定。
如今人們都以爲否定表述深刻,正面肯定表述膚淺,所以只重視「非心非佛」,「無爲無相」,乃至「一切不可得」等說法。這多半是由於他們只以爲否定的表述奇妙,不願親自體認真如。再則,若是如實認識自心,它並不等同於虛空,那麼,佛性就自然神解,並非需要由他悟入,也不需要借助於衆緣而生起。若是不能根據機緣隨順世俗說話,於自性上還沒有表述真實的語言,哪裏還有什麼否定的、方便的說法?
如今實際上尚未親證真如、悟見佛性的人,只是一味仿效神通,據個人情意作主觀的解釋,僅摘取文字語言中奇妙而徹底否定的部分,以爲至極真理。因爲他們並未獲取真理,所以不能立足於實際,一向依托於「空」,受否定文字的支配。這種狀況,近來日益嚴重,無法製止。若不是由於以往大德多聞廣學,深入教理之海,妙達禅宗之旨,怎麼可能詳盡地指點陳述,始終融通和會,以顯示靈明真性,揭露萬物本源?所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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