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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齋瑣議

  如是齋瑣議

  巨贊法師

  一、韓愈排佛晚猶未變初衷

  《佛學半月刊》第一、二、叁期載子培君《儒者學佛考》一文,有謂:韓愈貶逐嶺南,氣已沮矣,又與禅之高明者遊,宜乎屢爲所屈改變初衷雲雲,似失征考。

  蓋《指月錄》所載韓愈失對于大顛事引《韓公外傳》,而《韓公外傳》,陸遊《老學庵筆記》因已考證其爲佛徒僞造者也。即引以爲改變初衷之證,實難取信。或曰李冶《敬齋古今黊》渭:

  “韓愈辟佛而送惠師、靈師、文暢、無本、澄觀、盈上人、穎師、廣宣上人、高閑、大顛諸僧詩文,皆情分綢缪,密于昆弟雲雲,得非改變初衷之言亦有所本乎

  ”答曰李冶逐聲似未究詩文之內容也。

  趙德麟《侯鲭錄》卷八雲:“韓退之不喜僧,每爲僧作詩,必隨其淺深侮之。如送靈師詩雲:“圍棋鬥白黑,生死隨機權。六博在一擲,枭盧叱回旋。戰詩誰與敵,法汗橫戈錘。飲酒盡百斛,嘲諧思逾鮮。有時醉花月,高唱清且綿。”言僧之事乃雲圍棋、飲灑、六博、醉花、唱曲,良爲不雅,可謂出醜矣。又《送澄觀詩》乃清涼國師者,雖不敢如此深诋,亦有“向風長歎不可見,我欲收斂加冠巾”,亦欲令其還俗,足終不喜僧也。”

  則韓愈排佛,終不得謂爲改變初衷矣。

  二、陸象山學禅有確據

  《儒者學佛考》之續,載于《佛學半月刊》第1 3 0期者謂:“陸九淵先生與佛學之關系,頗不易得其確據,惟《陳北溪答趙季仁書》,謂先生嘗問道于宗杲弟子育王寺德光禅師,見《宋元學案》,及方東澍《漢學商兌》”雲雲,足不知有宋葉紹翁之《四朝聞見錄》也。次舉《來瞿塘目錄》之說,及智通禅師詩,疑似之言,仍不可爲“先生學佛之一據”。按《四朝聞見錄》甲集雲:“嘗聞陸象山門人彭謂予曰,告子不是孟子弟子,是與孟子同時著書之人。象山于告子之說亦未嘗深非之而或有省處。象山之學雜乎禅,考亭謂陸子靜滿腔子都是禅,蓋以此。”又,乙集雲:“孝宗晚年幕達磨學,嘗召問住靜寺僧光曰:佛入山修道六年所成何事

  光對曰:臣將謂陛下忘卻,頗稱旨。光意蓋以孝宗即佛,又焉用問禅門葛藤,亦有可笑者。東坡嘗謂其徒善設坑阱以陷入,當其欲設即先與他塞了,此語最得其要。陸象山兄弟早亦與光老遊,故考亭先生謂象山滿肚皮是禅。陸將以刪定面對,爲王信所格而去,使遇孝宗必起見晚之歎。”此以同時人記當時事,可信者一。象山早年實寓于杭,以迫切求真而問天之心,與知名機活之光老遊,亦意中事,可信者二。葉紹翁熟于掌故,不談義理,則非黨朱伐陸者,可信者叁。有叁可信,將謂“不易得其確據”乎。

  叁、《釋氏小學類著錄考》補

  楊毓芬君《釋氏小學著錄考》,綱舉目張,具見博識,而百密一疏,猶有遺漏。茲就手頭書便,先補小學類著錄之所未備者。按清錢曾《述古堂藏書目》卷一韻學類有《性德貫珠集》一卷、《若愚直指捷徑門法》一卷、《啓蒙捷徑門法》一卷。余如焦竑《國史經籍志》,筆乘卷六之《字書目》,陳第《世善堂書目》,葉盛菜《竹堂書目》,錢謙益《绛雲樓書目》等遍檢皆無,尤袤《遂初堂書目》,季振宜《季滄葦藏書目》,孫星衍《孫氏祠堂書目》,汪士鍾《藝芸書舍宋元本書目》等,則未及檢錄,猶待再豐蔔。

  四、我思古人

  道要玄微,衆生多執,足故莫不曰道在足,道在足。以足爲道,則釋迦牟尼侪于牧豎樵蘇已耳。臨生死利害之際,不變其平日所言,足之爲兌現,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已。然而吾親見號稱大師、導師者之捏造傳單,誣人私德已。又親見號稱老居士者之接貴顯則戰栗伺顔,對常人則任意斥辱已。假法事以謀生,執脈望而談玄者不與焉。哀哉,我思古人。

  五、再論韓愈排佛晚猶未變初衷

  前論《韓愈排佛晚猶未變初衷》,尚有不盡,茲複補正之如次。宋陳善《扪虱新話》卷七雲:

  退之送惠師、靈師、文暢、澄觀等詩,語皆排斥,獨于靈似褒惜而意實微顯,如圍棋、六博、醉花月、羅婵娟之句,此豈道人所宜爲者。其卒章雲,方欲斂之道,且欲冠其顛;于澄觀詩亦雲:我欲收斂加冠巾,此便是勸令還俗也。

  又清張爾岐《嵩庵閑話》卷一雲:

  韓文公《送文暢北遊詩》,大以富貴相誇誘,至雲“酒場舞閨妹,獵騎圍邊月”,與此俗惑溺人何異。《送高閑序》,亦以利害必明,無遺锱铢,情炎于中,利欲鬥進,爲勝于一死生解外膠,皆不類儒者。竊計文暢輩亦只是抽豐詩僧,不然必心輕之矣。

  或皆踵趙德麟之說而申論也,張爾岐且以此而摒韓愈于儒者之外,未免過當。惟《韓公外傳》雖系僞記之書,而《老學庵筆記》則僅雲:

  歐陽文忠公立論《易·系辭》當爲《大傳》,蓋古人已有此名不始于公也。有黠僧遂投其好,僞作《韓退之與僧大顛書》,引《系辭》謂之《易大傳》以示文忠公,公以合其論遂爲之跋曰,此宜爲退之之言。予嘗得此書石刻,語甚鄙,不足信也。

  前說失檢。至于《韓公外傳》之爲僞記,及韓愈是否因大顛而改變初衷,陳善于《扪虱新話》卷十一已詳爲評述,茲亦錄之于次:

  韓文公在潮州與僧大顛往還,今《集》中有《與大顛書》叁首,世以爲非是。予讀《宗門統要》,初憲宗迎佛舍利入大內供養,夜放光明,早朝宣示,群臣皆賀陛下聖德所感,惟文公不賀。上問:群臣皆賀,惟卿不賀,何也。文公奏:微臣嘗看佛書,見佛光非青、黃、赤、白等相,此是神龍護衛之光。上問公如何是佛光

  文公無對,因以罪谪出。至潮州遇大顛,公問和尚春秋多少

  顛乃提起數珠示之,雲會麼

  ……弟子于侍者邊得個入處。觀與大顛往還事迹如此,今史傳但載公論佛骨而不知其始對佛光已自不合上意,其實未知佛法大義,既見顛師遂有入處。而世複以公《答孟簡書》爲疑,以公與大顛遊,是與文暢意義等無異,非信其道也。今此傳韓退之《別傳》,乃一切掎摭《昌黎集》中文義長短以爲問答,如市俚稽較。然彼欲以伸大顛之辯而抑丈公,不知公于大顛所以相與開示悟入蓋如此。雖然《答孟簡書》,公應不妄作,必有能辨之者。

  均按:陳善所言,猶應抉擇:夫既知神龍護衛而放光,複何用人其人而火其書,此《宗門統要》所敘之可疑者也。既于顛師處有個入處,複何謂不盡解其語。此陳善所言,未可以爲定論者也。韓愈之于大顛,雖不敢以侮文暢、澄觀等者侮之,要非因改變初衷而與之遊。邵雍亦嘗贊頌某僧已(名待考)而妄斥佛教如故。或者韓愈之與大顛遊,亦若其不信方士而服硫黃乎

  博識者當更能辨之。

  六、洪覺範考略

  釋門深廣,易托蟲蛇,穢亂之情,更仆難數,是故《涅槃》懸禿人之記,《智論》揭無羞之名,而黃巢事敗,稱大禅師,(周密《志雅堂雜鈔》謂即雪窦禅師,又有說其爲翠微禅師者)馬明兒、李重進二賊亦得爲名刹之上。其余如石浪得法于廢隱之後而爲隆武之相(事見李介《天香閣隨筆》), 申喦明戒檢清潔因李義之推戴而自立爲王(事見《十六國春秋》及文瑩《玉壺清話》等),則又數見不鮮。唐宣宗、明太祖、蔡京、張策、劉秉忠、姚廣孝、李雲摩之俦,爲僧伽時,未聞得法持戒之說,還俗而稱王稱帝、作將作相,更不足怪矣。作《傳燈錄》、《高僧傳》者,或爲顯揚聖教,或爲標榜門戶,因陋就簡,不求完備, 自《續高僧傳》而後,幾乎無不生有異征乘願而來者。兄以道宣之謹嚴,傳玄奘西行之事,而與《西域記》有不合,《景德傳燈錄》、《宋高僧傳》未言天幹有二:人,而《五燈會元》以後至于《續略》、《嚴統》、《全書》、《存稿》諸書爭之不巳,于足醉菩提可以爲《道濟禅師語錄》,洪覺範馳鹜俗情可以爲古今來少有之大德,毀譽難憑,絕他學路,未始非有意于顯揚標榜者,疏略訛陋之過也。

  雖然,此猶未足以爲病也。趙德麟有言曰:“前世之事無不可考者,特學者觀書少而未見爾”,是則揀魔辨異,存正閑邪, 乃我輩責矣。昔于參學之余,披覽內外典籍,遇有足以補正釋門事實者,辄記之。 日久積稿多,幾可重玎各《高僧傳》。而一人之精力有限,所見不廣,迄未敢以告人。近有所感,頗思辍置,而又懼夫是非之終不能明也,爰述《洪覺範考略》等以見端倪。所冀博雅君子,樂聞其緒,共輸所長,而爲此土佛教史科之大結集,則嘤鳴之聲,或亦有當于飲光楗椎之一擊。

  慧洪覺範,即寂音尊者,又號甘露滅,著有《法華合論》、《石門文字禅》、《林間錄》、《禅林僧寶傳》、《冷齋夜話》、《天廚禁脔》等書。當時名士頗有與之過從甚密,交口稱譽者。昔讀祖誘《僧寶正續傳》卷七,代古塔主與洪覺範書而疑之。書略曰:

  嘗聞足下有撰次僧傳之志,某喜爲之折屐,、及足下成書,獲閱之,方一過目,爛然華麗,若雲翔電發,遇之駭然。及再叁伸卷,考核事實,則知足下樹志淺矣。夫文所以紀實也,苟忽事實而高下其心,唯騁歆豔之文,此楊子所謂從而繡其盤悅,君子所以不取也。足下以無理而赴來機爲活句,標爲宗門絕唱,則從上宗師答話,俱無准的,第臨時亂道,使人謂之語則無理,謂之非語則赴來機含糊模棱而已,于戲其以宗門事當兒戲乎。且吾教經論,大義粲然,史氏就以爲華人好谪者,攘莊列之語,佐其高層累駕,騰直出其表而不信,況足下自判宗門旨趣如此,使彼見之,能不重增輕薄,足下略不念此何耶

  足下所舉《首楞嚴》偈,蓋《解深密經》偈耳。足下不究前後五時之異,妄謂聖人恐懼立言之難。且世尊曰:我爲法王,于法自在。讵有自在法王不敢決斷真妄,揶揄其事,首鼠兩端,而贻惑後人乎

  承高論曰,以第八識言,其爲真耶則慮無自性;言其非真耶,則慮迷爲斷滅。故曰我常不開演。噫,予每讀至此,未嘗不廢卷而痛惜也。何則

  世尊雲性識真空,性空真識,清淨本然,周遍法界,湛然常住;足下則謂聖人亦不敢以爲真,又不敢以爲非真,使世尊果颟顸如此,則叁界群生安所歸仰乎

  足下平生蹈僞,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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