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有做好因、做壞緣的「自我」。
[阿耆多翅舍欽婆羅──沒有任何事物存在]
阿耆多翅舍欽婆羅(Ajita Kesakambala)否定一切事物的原理(這種觀點相當于今日的虛無主義),也就是:
完全沒有任何東西存在。人們受惑于稱呼這個或那個東西是什麼和什麼,例如他們說有父親、母親、老師、專家、尊重、慈善、此世界、他世界、天神、苦行者和婆羅門等,他們各有不同的地位,必須如何又如何地互相對待。事實上,這只是虛妄的幻相,人只是元素的集合體,當分解時,所有的元素將分離並回歸成原來的自然狀態,當人死時,他的下場只是被火化成灰燼,既沒有靈魂,也沒有到任何地方去的「自我」。像祭祀這種善行,只是將祭品燒成灰燼,既沒有功德,也沒有受益人,完完全全沒有任何事物存在。慈善是懦夫所設的,而且他們宣稱這將帶來善果,這種說法是錯誤的,只是一種空談罷了!世間既沒有好人,也沒有壞人,沒有惡棍,也沒有智者,只有元素的集合體,當人死時,就完完全全地銷聲匿迹。
這種觀點否定一切事物,並宣稱不論今世或來生都沒有任何事物是真實的,甚至這個世界本身也不存在,只有元素反複地結合和分離。這種學說使得它的信仰者覺得輕松,因爲他們既不必去惹麻煩,也不必在任何控製下約束自己,讓事物自然發展,不論發生任何事情,都無須感到憂傷或喜悅。這種觀點和佛教不同之處在于佛教仍然接受事物的存在,當人仍有執著和煩惱時,這些事物都存在,人也必須端正自己的行爲,以免給自己和別人帶來麻煩。身心是各種造作的作者和承受者,一直到身心完全消失,這些業與業報才跟著相關的人消失,這意指佛教並不否定一般凡夫及傳統上視爲當然的事相,世人可持有自己的觀點,並且根據自己的所知或所學去做事,這些都是凡俗的境界,爲了達到超凡的境界就必須超越它。
阿耆多翅舍欽婆羅的觀點被稱爲「空無見」,意指這種觀點認爲任何事物都不存在,所有我們賦予名字的事物都不存在。這種否定任何事物的「無我觀」,最能滿足想要爲所欲爲的人,假如這不會使人變得懶惰,就會讓人做出任何他想做的髒事,因爲這種觀點認爲人死了就一了百了,所以,這種觀點也可被稱作「斷滅見」(ucchedaditthi),或虛無主義觀。
[波拘陀迦旃延──行爲只是元素正向和反向的移換]
波拘陀迦旃延(Pakudha Kaccayana)所提出的學說如下:
所謂的生命只是地、水、火、風、樂、苦和生命力等七種成份的組合體,每一種成份都不能再分離成較小的元素,它自己就是穩定的,沒有人能使它感到痛苦,或以任何方式改變它,它既聽不見也不能聆聽,既不能愛也不會生氣,也不能做任何事。因此,即使有人砍下另一人的腦袋,或將別人的身體切成大大小小的肉塊,也不算對人做了任何事,因爲沒有人能再切割元素,只能在這些原子間穿透或通過,就如同當刀子切過水一般,只是組成水元素的原子分離,讓刀子通過而已;沒有人能養育、壓抑、殺害或支持任何人,只有這些元素間正向和反向的移換而已。
這種觀點和佛教不同,雖然兩者都同樣說到元素的論題。佛教接受人們以此爲基礎而互相對待的道德行爲,只要執著還存在,佛教就不認爲行爲只是元素間的穿進穿出而已。即使當一個人已經不再執著,仍然會覺得那些被規範爲是善或惡的行爲,就是善或惡的行爲,他自己不會執取這些行爲,而把它們當作是人、動物、作者、受者,或會受這些因素影響者的善惡行爲。這就好像製造一部汽車時,我們清楚地了解到,汽車只是用各種不同元素所組合起來的,我們不太在意它將帶來的利益,我們根據情況使用它,但我們心裏不會因太執著它,以致于愚昧地誤將它當作是這個或那個,想象它可能會活起來,甚至因愛戀或關愛它而受苦。
這種觀點滿足了那些喜歡殺害別人的人,舉例來說,盜匪們互相教導說「殺戮無罪」,因爲他們認爲沒有人被殺,只是元素被移動到不同的地方而已,這使他們比平時更勇于作惡,印度有些武士團體甚至從古到今都具有這個觀念。
[散若耶毗羅提子──任何事物都不能被定義]
散若耶毗羅提子(Sanjaya Velatthaputta)所講的學說具有下列的原則:
任何事物既不能被定義,也不能以任何名字來稱呼,因爲它不是任何東西。由以下的問答可以得到證明:
「人死後是否重生?」
「不!」
「人死後是否不再重生?」
「不!」
「人死後是否有時重生,有時不再重生?」
「不!」
「人死後是否既不重生也非不重生?」
「不!」
「人死後是否有時不重生,有時也非不重生?」
「不!」
這些例子是用來表示任何東西均不能加以定義。
這個觀點稱爲「不確定論」(Vikkhepaladdhi),持有這種觀點的人,很可能也不很清楚要如何定義這種學說。佛教中有些人或團體也有類似的不確定論,譬如他們說涅槃可以是有「自我」和「無我」的,或說涅槃既不是有「自我」也不是「無我」的,根本不是任何東西。假如我們要利用這種觀點作爲從痛苦中解脫的有效哲學,就必須了解它的意義,即無須在意任何東西,所有的事物都是不確定的,不能被當作任何事物,每一件事物都必須抛棄,不必恐懼或擔心,這樣人的心靈才能從一切事物中解脫出來。這聽起來似乎很簡單,但相反地,佛教則接受既有的習俗和各種思想、理論的原貌。
根據佛教中普遍的看法,以上所談論到的學說都被認爲是外道。巴利經典的注解家認爲他們的觀點嚴重錯誤,巴利經典的《沙門果經》(Samannaphala Sutta)(這是佛教本身的經典),也有提到尼幹陀若提子,雖然他的學說除了主張有「自我」存在外,其他的教義和佛教沒有太大的差異,但也被注解家歸類爲錯誤的觀點。
[尼幹陀若提子──消除罪業以證得永恒的「自我」]
尼幹陀若提(Nigathanataputta)的觀點,就如在巴利經典的《沙門果經》中所記載的,內容如下:
想要成爲解脫系縛的人,就必須努力以便最終達到四個重要的階位,即以防範罪業的「法」來防範罪業,踐行能夠導致解脫罪業的「法」,以消除罪業的「法」來消除罪業,經由消除罪業的「法」而達到莊嚴崇高生命的頂點。當他做到這些以後,他就被認爲證得「自我」,修行圓滿,獲得永恒和不朽。
從一開始到現在,這個觀點就和佛教互相抗衡,假如我們讀有關曆史的書籍,或以中立、無偏見的曆史觀來看,而且不只看論釋的佛教書籍,我們將會發現這個學說的信徒和佛教一樣多,甚至更多。佛陀時代,類似國王的高層人士對這兩種宗教學說同樣尊崇,盡管我們自己的論釋,有故意且過度輕視其他宗教學說的傾向,但某些地方卻指出這個異端學說,在某些城鎮比佛教擁有更多的弟子和信徒。
有實體的無我觀
關于有實體的無我觀,可以從阿羅邏迦羅及郁多迦羅的觀點中看出來。他們兩位的無我觀並不全然錯誤,他們都曾經是悉達多王子(後來的佛陀)未開悟前的老師,佛陀認可他們的修行境界比其他外道高。佛陀開悟以後想到:「該先教導誰呢?」他立刻想起這兩位苦行者,這意味著他們已經非常接近解脫痛苦的境界,只要再接受佛陀的教導,就能立刻解脫。但不幸的是,那時兩位修行者都已經過世了。
[阿羅邏迦羅、郁多迦羅──當心靈純淨時,「自我」即出現]
這兩位苦行者的自我觀與無我觀,可以概述如下:
當心靈已是究竟純淨時,將會生起一種已經達到終極邊界或極限的感覺,有這種感覺的人叫做「了知邊際者」(Khettannu),這是每個人都渴望達到的「自我」,也是所有痛苦的終點。爲了要究竟淨化心靈,苦行者堅持遵守各種規則。阿羅邏迦羅所修的是「無所有處定」(akincannayatanajhana),郁多迦羅所修的則是「非想非非想處定」(nevasannanasannayatanajhana),在專門討論他們的書中,詳細地說明了這兩種定的修法。本文只探討他們的修行理論,因爲就是這種理論引導出這樣的修行方式。
爲了便于了解他們的觀點,我們必須知道這兩位苦行者如佛陀一般,致力宣揚業力的道理,而且也反對殺牲祭祀及其他儀式。當佛陀還是「菩薩」【譯注一】時,曾去拜訪他們,請教他們滅除痛苦的方法,也就是完全解脫痛苦的境界。阿羅邏迦羅告訴佛陀,一旦人們完全依照他所教的(無所有處定)修行,就能自然發展出智慧,而且只有當心靈有覺知,當下才能究竟淨化、解脫痛苦。而那能覺知的就是「自我」(根據這種觀念,「自我」並不是心靈,也不是由智慧所産生而和心靈分開的個體),這「自我」本身就是所有痛苦的止息處,修行者必須努力修行,直到進入前面所說的境界。
佛陀駁斥這種理論,認爲無論它叫做「靈魂」或其他名稱,只要去覺知它,都將無法完全、究竟地解脫。因爲只要對東西有感知,就會執著覺知某些東西,也就是感知到事物的特質,並執著該知識或事物,即使是真正滅除痛苦,也還不是完全或究竟的解脫,佛陀的目標比這境界更高超。至于郁多迦羅的觀點,雖然比阿羅邏迦羅的修行境界更高,但結果還是相同的,也就是會出現覺知者,而此境界就是他所謂的滅除痛苦的所在。兩者間唯一不同的是,後者對心靈訓練的方法比前者更爲精深,其所證得的境界既不可認定是存在的,也不能視之爲不存在。然而,這兩種理論的結果是相同的,也就是「自我」在覺知自己已經到達最高的淨化時,能認識自己,並且經由這種境界獲得永恒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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