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擬于本年佛誕日(舊曆四月初八日)在南京召開中國佛教代表大會,但事與願違,慧燈辍照,3月12日,腦血管病複發,施治無效,于3月17日在上海玉佛寺棄世,終年五十八歲。
有《太虛大師全書》六百萬言。
二、佛教的叁大革命
隋唐以後,佛教文化一方面自高層面向中國社會全面滲透,另一方面,佛教組織外援既失,內部就衰,愈降愈濫。白徒出家,多爲衣食,名字未識,何論經教
至清末,外有廟産興學的沖擊,內有寺産問題的困擾,寺院大者,終于忙于寺産而無暇修道;普通僧寺也多以販賣如來家業饒取貨利。法門秋殘,哀哉哀矣,非改革難乎爲繼,更談不上發展。憂教之心,廣博之識,使太虛充分認識到佛教改革勢在必行,由是而取法叁民主義,適時且有針對性的提出“教理革命、教製革命、教産革命”;強調:“代表佛教之僧寺,未能趕上現代國家社會之建設”,“若不能適合此時此地之社會需要,以發揚佛教精神,即失其存在之意義。于此如不謀改善,必歸淘汰,而現今中國之寺製僧製,必待整理。”同時,太虛還特別說明,日本明治維新後的佛教革新運動,“在在皆足引起中國佛徒之亦步亦趨”。總之,佛門弟子宜同舟共濟,與時俱進,內取法叁民主義,外步日本佛教革新之後塵,以此號召並組織佛教的革命運動。 ”
一、教理革命。叁民主義的民權主義。從俗世方面說,就是把資産階級民主、自由、博愛、平等的口號輸入佛教教義之中;就佛教這一方面而言,便是將佛學變爲“動的人生哲學”,以人間佛教建人間淨土。換句話說,教理革命就是變出世的佛學,爲人世濟世的人生佛學,在思想和理論上實現佛教的人世轉向。
太虛首先分析佛教産生的社會背景,指明佛教思想的精髓,強調近代佛教改革的社會意義。他認爲在佛陀時代,古印度種姓製度等級森嚴,婆羅門假托神說淩駕于整個社會之上,首陀羅被視爲不可教化的劣等人群,而淪爲貴族階級的奴隸。那是一個不合理、不平等、不自由的社會製度。釋迦牟尼爲了拯救苦難衆生,大膽地否定當時存在的種姓製度,而說“六和主義”,建立自由、平等、民主的極樂淨土。佛教自漢末傳人中土,中經魏晉,直至隋唐,經六百年的長期傳譯,與中國固有的文化相互滲透,奠定了佛教中國化的思想基礎,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佛教思想體系。在精神上,它融合了儒家禮樂的真義,體現了禮運大同篇“天下爲公”的政治理想;同時保存了佛教超越有限、嚴峻獨立的主體意識。但是,明季以來,僧衆素質低劣,違背了佛陀“六和主義”的真精神。末流所及,極端厭世的心理彌漫叢林,“厭世逃禅”已成中國社會的一種傾向,或者專爲帝王神道設教.爲達官顯貴、旁門左道以鬼神禍福作愚民工具。沿及清末,佛教精神幾乎喪失殆盡,所余多爲超亡送死的陋習。教理革命的重心就在于革除諸如此類阻礙自身發展,甚至瓦解自身的厭世、出世傾向,恢複佛法的“六和主義”,把中國佛教“漸從“寺僧佛教”解放成“社會各階層民衆佛教”,
中國稱佛徒爲僧,是梵語僧伽之略,漢語意爲“和”或“衆”。四人以上的比丘和而爲衆,即爲僧。《大智度論》曰:“僧伽秦言衆多比丘一處和合是名僧伽。”太虛直言僧伽即“六和衆”,就是僧團。亦稱“六和主義”或“僧團主義”。
所謂“六和衆”,即佛說“六和敬”,太虛取之比附西方資産階級民主思想和憲法規定的民權內容,並根據需要,以己意而判之:
見和同解——學術自由,
利和同均——經濟均等,
意和同“阮——民主自由,
身和同住——居住自由,
戒和同修——信仰自由,
口和無诤——言論自由。
① 太虛(叁十年來之中國佛教)。
② 僧以和合爲義,佛教稱爲“六和敬”。和合有---3(:一日理和,同證滅理,是見道以上之聖者;二曰事和,其中有六種敬具屬見道以前之凡僧。(1)身和敬,同禮拜身業;(2)口和敬,同贊詠之口業;(3)意和敬,同信心之意業;(4)戒和敬,同戒法;(5)見和敬,同空之見解;(6)利和敬,同衣食之利。
上述“六和主義”對佛教教義的改造、引申,爲佛教塗上了資産階級民主思想的色彩。與當時資産級民主革命的政治口號一脈相承,爲佛教原有的空靈神韻、超凡脫俗的神聖形象,披上一件色彩斑斓,完全世俗化的外衣。如此牽合比附,既是當時“中源西流”、“中體西用”、“科學民主”思潮的曲折表現,也是晚清“以己意進退佛說””佛學研究特征對寺僧佛學影響的結果。 ”
首先,教理革命的目的在于促成佛教出世法的人世轉向,使之與世法融爲一體,爲救亡圖存的社會思潮,奠定佛法的理論基礎。太虛說:
人間何世
非亞莢歐洲諸強國,皆已卷入戰禍……鐵彈紛射,火焰橫飛,赤血成海,白骨參天。加之以水旱之災,疫疠之祲,所余鋒镝疾苦之殘生,農泣于野,商困于廛,士無立達之圖,工隳勤之業。哀哀四民,姜警億醜,遂相率而流入乎苟生偷活,窮濫無恥之徒。不然,則醇酒婦人,嬉笑怒罵,聊以卒歲,聊以纾死。又不然,則遠遊肥遁,海蹈山埋,廣朱穆絕交之篇,著嵇康養生之論。又不然則疑神見鬼,惑己迷人,妖祥雜興,怪異紛呈。持世者修羅,生存者地獄,餓鬼、畜生,其高者則厭人棄世而獨進乎天。嗟嗟!人道幾希乎息矣!………當此事變繁劇,思潮複雜之世,徵之西洋耶回遺言,理乖趣謬,既不足以應人智之要求,軌範人事。徵之東洋李孔緒論,亦無力製裁攝持此人類之心行矣!于是互偏標榜,競從宗尚,挺荊棘于大道,寶瓦礫爲奇珍。
太虛說得很清楚,人世間愈來愈不成樣子,人民出水入火,苟生偷活,或者醉生夢死,欺人盜世。而東西方文化皆束手無策,唯佛法可力挽狂瀾,起死回生。故太虛強調:“示如來藏,清人心之源;弘菩薩乘,正人道之本。”以佛教自覺覺人,自利利他,自度度人的精神,人世救世,承擔起佛化救國的重任。如此正本清源,棄舊圖新,非佛法不能擔此重任!至于佛法,必須面向社會,“普悟迷情,非以徒厭世間獨求解脫”。這就是教理革命確立人生佛學的基本精神。太虛“志在整理僧伽製度,行在瑜伽菩薩戒本”,就是在“東西各民族的人生哲學基礎上,以大乘初步的十善行佛學,先完成人生應有的善行,開展爲有組織有紀律的大乘社會生活,再從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的佛學,發達人性中潛有的德性,重重進化,以至于圓滿福慧的無上正覺。”通俗地說,就是要注重宇宙、人生真相的研究,進德增善,美化人生;發揮人性中固有的善,即佛性,而排斥類似神道設教以及虛妄彼岸等不可知的問題的探討;完善的社會製度,改善國家政治,互助互敬,促進社會經濟的發展。基于此,太虛強調“集團的惡止善行”,“使不害他之精神融徹于民主、共産、科學,則危苦之害可除;使利他之精神貫通于民主、共産、科學,則安樂之利斯得”;強調“轉舊道德成菩薩新道德”,“爲己則他自俱絕”,“爲衆則自他俱益”;呼籲世界和平,指出“毀滅人類”者“首先毀自身”,“這是萬有和人類現實因果真理,不是任何上帝的神話,也不是玄虛渺茫的空談”。諸如此類,建設人間佛教,實現人間淨土等思想,都是以人爲本位,立足于現世和人生的教理改革的基本內容。
如上所述,太虛的人生佛教,就是實現人類和平、民主、平等、自由等政治理想的現代佛教思想。所以,在太虛看來,佛法和世法不僅沒有矛盾,而且相輔相成,並行不悖。僧人不僅要參禅修道,自覺覺人,同時也享有世人應有的權利和應盡的義務。可見,教理革命,融合世出世法是首當其沖的任務,爲此,太虛盡以己意進退佛理。青年黨頭人曾琦嘗以世法、出世法難以相通的叁個根本問題問難太虛:一是執著,佛法講破“我執”、“法執”,主張“無人相,無我相,無衆生相,無壽者相”;而世法則主張擇一善而固執之。政治家尤難免執著,如甘地之“離英獨立”,孫中山之“革命擀滿”,皆以執著而獲成功。二爲愛憎,佛家認爲衆生皆含佛性而主張怨親平等;政治家則愛憎分明。叁是殺戮,佛主戒殺;,甚至愛及禽獸;政治家依除暴安良之原則,難免殺戮,即孔子亦誅少正卯。太虛巧舌如簧逐條辯說:佛教忌異端,不能無執著;如來對于善男信女,甚喜說教,亦非全無愛憎;至于殺戮,太虛舉例說明:某寺發現巨蛇,老方丈持杖前往,並斥之曰,汝這畜生,作孽已多,惡貫滿盈,我今予以解放,遂杖而斃之,足見佛家對于有害衆生之物,亦非全不殺戮“。太虛之言,固然與佛理多有抵觸,所舉事例未必恰當,其實也是宗教組織在理論上的二律悖反,但是,由此可見,太虛“志在整理僧伽製度”是實,而“行在瑜伽菩薩戒本”只不過是取其饒益一切衆生而標舉的一杆旗幟罷了,至于佛門的清規戒律是否遵守,則因時因地製宜。對于太虛來說,“振興佛教,利益衆生”,實現人間淨土,才是他甘墮地獄的矢志追求,而佛法不過是濟世利生,並“依照契機去躬踐實行”的手段而已。所謂契機,就是隨時變易、不拘成法的意思。所以太虛荟萃華梵,化洽中西,精研法相,盛稱禅宗,潛心淨土,全方位推動、實行教理革,命,以促進佛教的人世轉向。難怪魯迅先生稱贊他“和易近人,思想通泰”;也有人說太虛是佛門奇才。通,則博聞多識、博采旁收;奇,乃出奇製勝、標新立異。太虛于佛教思想的革新,在佛門可以說是前無古人。
太虛教理革命的落腳點,在淨土觀念。他指出要“憑各人一片清淨之心,去修集許多淨善的因緣,逐步進行,久而久之,此惡濁之人間,便可一變而爲莊嚴之淨土,不必于人間之外,另求淨土”。這種淨土不假外求的內莊超越,以及淨化人心,改善國民道德的社會觀和倫理思想,既是禅宗“自貴其心,見性成佛”的思想的折射,也是亘古及今,包括魏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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