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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佛教禅觀要義──談印順導師禅學思想的特色與貢獻(性廣法師)▪P2

  ..續本文上一頁中國佛教的天臺、華嚴與禅宗,一皆以觀心、修心爲尚,最終佛教的禅修法門終于走向常樂我淨的「梵我論」中,背離了佛法無常、空、無我的不共世間的根本精神。

  一般來說,我們會對身體有愛染,但在從小到老,身體由壯而病而死的經驗中,一般人不會認爲身體是常恒永存的。但奇怪的是,心念變化的速度比身體的變化速度快,按理說,我們對于心念應該更不會起常恒見才是,但衆生卻不能如實觀照心念的剎那生滅,一刻不停,而是遠離(心念不斷變化的)真實情況――實相,對心做超越的,遠離現實的玄思與幻想,故産生「永恒真心」、「不變實體」等脫離現實真相的無明見。此中需要分辨的是,佛教有些宗門標榜「心地法門」的禅法,雖然也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一念剎那的無常幻滅心是假相,但是卻主張離開現實經驗,而主張有一真常不滅,常住清淨的真心、佛心。這跟印度的梵我思想,跟儒家、道家的絕對形上心、道,其實是同一思路的結果。

  但是如果在修行過程中,一直嚴守如實觀照的原則,先從觀身下手,在觀身的過程中,無論是觀身的息──呼吸,觀身的四大、五蘊,觀身的種種組合──叁十二身分,觀身的不淨、變壞等,從如實了知它的無常變化中,是不會起常恒見的,就不會産生一個真實永恒,長期不變的「我」,作爲我們形上的,一切法的依靠了!想要避免落入無明癡想的泥淖,就應該對諸法做按步就班的,徹底的,如實的觀察;此中,對身的觀察不容易起常見,而如果一下手就先觀心,但卻沒有佛法的正知見,不知修假想觀與真實觀的分別,罕有不落入真常心,永恒性的無明邪見中,而離正法的如實知見越來越遠者。所以導師「先學觀身」的提醒,可以說是溯源于根本阿含與初期中觀大乘的觀慧之學。

  四、闡揚以利生爲主的大乘叁昧

  導師的人間佛教思想,著眼于苦難衆生的需要,肯定菩薩入世利生的大乘精神,充滿了「人饑己饑,人溺己溺」悲愍心懷。他老人家發心:「願生生世世在這苦難的人間,爲人間的正覺之音而獻身。」在這一句話中,透露出不急求速成,不急求一己解脫的,偉大的菩薩道精神。印順導師所說的:「不修深禅定,不斷盡煩惱。」就是彰顯大乘經典止觀二學的特色。

  此中可以進一步分別,從定慧所緣來說,導師的觀點與聲聞從觀身開始的「四念處」修行方法相同,而和以觀心、修心爲主的唯識學、如來藏系,乃至中國佛教大乘不同。但以闡揚大乘利生特德的人間佛教,其定慧修行重心與聲聞不同之處,主要在于:以自利解脫爲主要修行目的聲聞定慧二學,是四禅八定與四雙八輩(南傳《清淨道論》的觀智,則說五階智十六觀智)。亦即,爲了強化觀智,故強調修學製心一處、專注不動的甚深禅定;爲了斷除根深蒂固,生死根本的無明我執,所以一意專念于自我身心無常、無我的觀照。從甚深定力與無我觀智的成就來說,是很殊勝的,但是對于入世利生的菩薩行來說,是不理想的;因爲菩薩利生需要適衆生需要而靈巧擇法,關顧多方。所以我們曾經以兩句話來對比聲聞與菩薩定慧所緣的不同,即:「聲聞緣自身苦發出離心」與「菩薩緣衆身苦發菩提心」的不同。所以菩薩的定學,是以助成利生的叁昧爲主,慧學則除了自淨其意,洞觀諸法無自性的不共世間智,而且更擴及到所有利生方法的善巧方便智。

  印順導師在【妙雲集】的《青年之佛教》一書,特別談到《華嚴經》〈入法界品〉中善財童子參訪善知識的典故,童子從發心禮敬文殊師利菩薩開始,一站一站的參訪善知識,其中有航海家、數學家、製香師等,每一位善知識都弘揚一種利生法門,並感召一群人跟隨學習,展現菩薩利生與領衆的殊勝特德。諸位菩薩所弘揚的皆稱爲(某某)叁昧法門。「叁昧」是定心的一種,其特色是不住于安止,而是在行動中專意于利生所緣,並以平等持心的叁昧力助成所有的利生事,這也就是印順導師所提倡的人間佛教的定慧二學的特色。

  以昭慧法師十幾年前在臺灣創會的「觀懷生命協會」爲例,其中有一項救助流浪犬的護生活動,志工們會定期到公立收容所去關懷犬只有沒有被虐待的情形。記得有一群佛弟子志工,擔心新年假期中收容所的犬只無人照料,故犧牲假期去清理狗糞,並幫牠們洗澡。在投入工作的過程中,是不會也不能入四禅八定的安止定的!如果有些人還要譏嫌人間佛教的修行者「沒有修行」,不利用假期去閉關、禅修。我們就應有自信的聲明,大乘菩薩道的修行,就正在這種種的利生叁昧中;比如在一心護念流浪狗只的福利中,在清潔狗舍,照料食物、飲水的行動中,而得「護生救狗叁昧」。這絕不是玩笑話,而是符應教證、理證,而且能在經典中找到經證的觀點,這也是大乘不共聲聞的止觀特色。

  再進一步分別,人間佛教的禅觀修行亦有不同于中後期大乘的特色,即避免落入「常、樂、我、淨」的,神秘與唯心的泥淖,而直探初期大乘的利生行,菩薩的正常道。菩薩的禅修所緣雖也觀「苦」,但不是沈緬于己身的苦迫而急求出離,而是轉向觀察衆生苦,且不局限于人類,而更擴及于一切有情。講到這裏,突然想起臺灣很久以前的一首流行情歌,曲名、歌辭皆不知,印象深刻的是其中有一句:「只想你,忘了自己,陶醉在愛河裏。」若是刪掉最後一句,倒也可以用來比附菩薩精神:一心只想著衆生的需要,而忘了自己(的安樂與解脫)。世間親子、情侶之間,只要能徹底淨化我、我所的個己狹隘私情,才能升華爲普覆一切的菩薩大慈悲心。所以,時時事事能忘己之私,只是照顧別人的需要,這就是菩薩精神,而如此偉大無私的心懷,更在大乘利生叁昧的修學中,透過止觀力的培養而得到強化。

  五、依于次第,漸入甚深大乘叁昧

  雖然大乘叁昧的特色是不偏重靜坐,而在利濟衆生的行動中得其叁昧力;但是印順導師也指出,就禅法的循序漸進,不躐等躐等、僥幸而言,修習像十住地菩薩所得的叁昧,是要漸學漸深,才能有所成就的。所以,想要定慧能力的學習與培養,應重視從淺入深的次第;這與標榜不需次第而能頓證的一些宗門禅法有所不同。比如「首楞嚴叁昧」,若有人見經上所說,菩薩成就叁昧時能得廣大無礙的大用,就想直下少修而得頓證,則事實上所呈現的結果卻是,雖然成立了玄妙的修行理論,但實際入手的修持,卻也不能不另求易行方法的瓶頸。

  以學開車爲例,在臺灣考駕駛執照,大都會先到訓練班練習開車。在模擬的環境中反複演練重要的駕駛技術,如路邊停車,倒車入庫,上坡起步等。一個月的時間,就在模擬道路上開來開去,重複學習。但是請問各位,到訓練班學開車是爲了什麼?總不是爲了窮開心,就在模擬道路上握著方向盤,反複地做起動、加速,停車等動作吧!所有的訓練,最終目地是爲了能在真實的道路上駕駛,但衡諸學習的效果,在模擬道路中針對基本駕駛技巧,按步就班,有次第的練習,比起一開始就直接上路,在道路上邊摸索學習,一邊還要開車行進來得安全而有效果。

  所以,我們舉辦禅修時,即針對由淺入深、循序漸進的定慧學習原理,安排依戒生定,由定發慧的修學進度,在良好而不受幹擾的環境中,讓學員專心學習,以增長定慧能力。在禅堂中學習四禅八定、諸階觀智的精進禅修,其目的是爲了增進心性的堪忍性,以利于人間利生事的推行,而能證得大乘的甚深叁昧力。

  六、以考證方法澄清禅宗史迷霧

  以上簡略介紹印順導師的禅學思想特色,接著再提一件雖不直接與修行有關,但卻是導師以其深厚的學術功力,響應世間學者的謬說,以澄清重要禅史公案的貢獻。

  導師曾經寫了一部《中國禅宗史》,並因此而意外得到日本大正大學的博士學位,起因是爲了糾正胡適對于禅宗曆史的謬論。原來,胡適主張不是六祖惠能,而是神會才是《六祖大師法寶壇經》的作者,不但否定慧能的曆史地位,也否定達摩禅法的一貫性。對于古來禅者與禅史的批評,更是心存刻薄,言語尖銳,動不動就譏嘲「和尚捏造、做假」,自栩要在古籍中「捉妖趕鬼」,將「達摩、慧能,以至西天二十八祖的原形都給打出來」。

  面對胡適的文章,導師認爲這不是修證所能解決的,徒托禅理的高深、對中國文化的貢獻,乃至于人身攻擊,都不能有力地響應胡適的主張。他指出,胡適依考據方法所作的論斷,如果不同意其說法,唯一可用的,是同樣用考據的方法,檢查其引用的一切證據,指出其中的誤會、曲解之處。更須從《壇經》文本本身,提出不是神會所造的充份證明,唯有如此,即以考據對考據,才能根本推翻胡適假客觀考據以遂主觀成見的錯誤論斷。

  導師因其對中國佛教的感情,不忍禅宗大德被學者錯誤的研究結果所汙蔑,故暫時中斷自己的研究進度,著手于初期禅宗史的研究。經過一年多的深入探討,寫就《中國禅宗史》一書,確定慧能與《壇經》的關系,給與神會應有的評價,也對胡適的謬說施以有力的糾正。導師以周延缜密的思辨力,對于中國初期禅史的傳衍和轉折的關鍵處,抽絲撥繭,條分縷析;使禅宗的「曆祖傳記」與「禅者語錄」之特性,得以撥雲見日,還原實況。他的研究手法,不但拓寬了觀察的角度,更啓發了諸多思考的靈感。日本人即因此書的學術成就,主動授與博士學位(不是榮譽博士)的肯定。江燦騰教授即認爲,就國際禅學界來說,印順導師可能是中國學界唯一能發揮影響力的少數人。

  由于時間關系,這次的講演的講說部份就到這裏。

  貳、答問

  上來簡單敘述印順導師禅學思想的特色與貢獻,以下則談一談個人研習導師禅學思想與實際禅修的一點心得,或許對于在座關心實修的同學有一些幫助。

  個人認爲,想要禅修應具足叁個面向,才不致于錯走冤枉路。一、基本法義的了解,二、定慧知見的厘清;這兩部份,大家可以從研讀導師的著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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