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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佛教禅修行——性廣法師訪談錄(邱敏捷)▪P4

  ..續本文上一頁“學派”,並不是“只學不修”的純哲理思想的“學派”,並不能只是偏重于義學的研究;而應該闡述並發揚其中的“實踐”面,也就是以正見導正行,並實際投入于人間利生的正行而入緣起中道智,而證悲智圓滿的究竟佛果的“即人成佛”的理想與目標才是。

  有關中國佛教中特別強調某一修行方法的宗派,導師在《成佛之道》中就引用太虛大師的話,認爲修行不妨有宗門的偏重,然學佛則不能有宗派的偏執,而應重視整體佛教的圓滿發展。故雲:“福德資糧,則人天具攝;智慧資糧,聲緣相協;律及經論,皆所依止;僅取一分,不成菩提。”

  接著,談到“印順學派”。從以上對于“學派”的定義,則導師判攝印度大乘佛教爲叁系,而宗本于性空唯名思想,並以“人間佛教”的學思與行持,重新抉發菩薩利生的大乘真義。以其思想的成就來說,稱爲“學派”則頗能相應。

  既然提到了“學派”,也談一談我對“宗派”與“學派”這兩個詞的了解。簡要而言,所謂“宗”,是心有所崇,行有所主;“學”是析相入理,構作學說。從這樣的意義出發,來看佛教的各家主張,則若有明確主張以建構境行果之學理思想者,可稱爲“學派”,如印度之中觀學派、瑜伽行學派等;而特別舉揚某一行持法門,但無別有學理構作之說者,可稱爲“宗派”,如中國之禅宗、淨土宗等。依此,則日本之凝然,通泛地分立中國佛教爲八宗,但個人以爲,其中的天臺與華嚴,因其學理內容燦然,故可視爲學派;而如禅、淨、律等,因爲特別重視于某一修行方法,故可視爲“宗派”。

  而有關“印順學派”的形成,我想這一股閱讀、學習與實踐導師著作與思想的風氣與潮流是自然形成的。以我個人爲例,當初學佛出家時,最先接觸到的是淨土法門,也用功了好一段時間,留下了早年美好的修行回憶。後來接觸到導師的著作,解答了我許多修行的疑惑,開啓了我學佛的正見,所以也就越讀越法喜,越學越深入;無論是投入護生的行動,還是護教與禅修,都能從導師思想中得到很大的啓發與指引。

  十叁、筆者問:藍吉富教授2003年〈臺灣佛教思想史上的後印順時代〉,將弘揚印順思想的人物與道場劃分爲四:一是釋昭慧主導的弘誓弘法團體;二是釋傳道住持的妙心寺;叁是釋宏印主導的學佛團體;四是福嚴精舍及慧日講堂等(頁271)。沒有將釋證嚴(1937–)及其“慈濟功德會”列入討論,法師看法如何?

  法師答:

  這或許要看藍老師的定義範疇爲何。有關于學統或宗派的判立,像對于宋明理學與大陸新儒家的劃分與歸類,唐君毅(1909–1978)與牟宗叁(1909–1995)二位先生,他們對于哪些人要列入,哪些人要排出,哪些人是“別子爲宗”,哪些人是“同中有異”,自有他們從學理判准出發的不同看法,這是反映了學者敏銳的思辨風格所得的研究結論。

  此一從同中辨異的取向所得的結論,導師自述一生治學的風格也多傾向于精嚴與辨異。我曾寫過一篇〈大乘禅波羅蜜“止觀法要”之抉擇──以智者大師與印順導師禅觀思想爲主軸之比較研究〉,也曾就“融貫”與“精嚴”兩個對比概念,來討論智者大師與導師二人治學的不同特色。

  因爲有鑒于“融貫”、“圓融”在止觀修行次第與證量境界所可能産生的流弊,所以我在研究叁乘定慧學說與諸多止觀修行法門時,也多從“分析”與“辨異”的角度著手。然而對于大乘佛教悲心利生的精神與特德,對于肯定在人間修行的價值,則依人而成佛道的“人間佛教”理念與佛陀的根本教誨,近年來希望多從大處著眼,于各家各宗的不同主張中,試圖以“異中之同”的角度,肯定各家宗派的“利生心”與“人間性”,以求能整體彰顯大乘各宗各派的悲心與願行。比如印光大師提倡的“敦倫盡份,閑邪存誠”;又比如弘一大師所說:“念佛不忘救國,救國不忘念佛”,這不都也是一種人間關懷的思想?

  如果是從“分別”的角度,想把許多東西分別開來,則就會強調它們之間的“差異”──不同的那一面;如果是從“統合”的角度,想把許多東西彙合起來,則就會著眼于它們彼此之間的“共通”──相同的那一面。我近年多從南傳、藏傳與漢傳佛教中各宗門學派的利他面向去體會,並肯定佛在人間的殊勝價值,這並不是爲了維護導師思想,也不是爲了獨尊人間佛教,而是想如何讓佛法的正知見流傳人間,讓所有衆生離苦得樂,這才是真正的衆生之福。

  以吃素來說,我就認爲一貫道做得很好。這是站在“吃素可以利益衆生”的角度所得的結論。又比如近年響應昭慧法師提倡“動物保護”,彼此攜手合作,推動立法與社教的對象,更擴及友教與生態保育、動物保護的朋友;我們心中存念的,應該是如何實踐佛陀護生的教誨,而不要本末倒置地以弘法利生爲手段,以之爲拓展自家學派宗門的“工具”。所以,我是將“人間佛教”做爲自己學佛的“正見”;而爲了實踐慈悲護生的理想,則多以“異中存同”爲方法,在天臺、華嚴、淨土、禅宗等,找到其中任何積極入世的觀點,與所有的佛弟子,共創正覺解脫的圓滿淨土。否則只是一味揚己抑他,將所有的力氣都拿來“製造”對立與敵人,這不但不是學佛的初衷與結果,也更會將自己的心胸越弄越窄。

  十四、筆者問:法師今天(2010年4月17日)發表的〈智顗大師圓頓止觀特色之研究〉一文,特別指出導師

  與智顗大師在弘揚佛法上的不同,這也是筆者覺得很珍貴的研究。可否請法師概述其要?

  法師答:

  對于導師的學說思想,我個人認爲可以從兩個角度去繼承與發揚。一是學說思想的深化與廣化,二是實踐依于慈悲心投入人間利生行動的初期大乘精神。前者是學理思想的討論與研究,它能累積研究能量,形成學派更廣大深刻的理論成果。後者則是導師“人間佛教”的理想所在,也是佛陀應化于人間的本懷。

  在“人間佛教”思想的深化與廣化方面,弘誓文教基金會已經舉辦了九屆的導師思想研討會,每次我都會提供一篇論文以共襄盛舉。論文主要的研究方向,多是根據我個人的學問興趣,慢慢地累積一些對止觀、修行,從理論到實踐的研究心得。在第四屆的研討會上,我曾爲文討論智顗大師的圓教止觀與導師的禅學思想中,對于大乘禅波羅密基礎法要的不同觀點。這是從“比較”的方法,去討論導師思想的特色。當然,做爲比較的“對照組”,亦應具足相當的“可比性”,才能構成分析與討論的份量。之前的那篇論文,主要是著眼于智顗的止觀思想,與導師同樣立足于龍樹中觀學,目標並同樣爲闡揚大乘佛教;然而“天臺圓教”與“人間佛教”,卻又對于大乘止觀法要,有不同法門取舍與修行偏向。因此緣故,引發了我對天臺圓頓止觀的注意,這是我後來博士論文,選擇以天臺圓頓止觀爲研究主題的原因之一。而訪問者邱教授所說的論文,則是節取其中段落再加以增訂而成。

  在導師思想的研討會上,爲何會發表天臺止觀的論文?這主要是從中國禅觀思想的發展史來看問題。我認爲,要能進一步掌握導師禅學思想的特色,以及他的重要性跟特殊貢獻,應該從整體漢傳佛教禅學思想的流變中,去研究、比較才得以凸顯。

  在漢傳佛教的禅學思想史上,智者大師是一位非常重要的大德,他在止觀方面的成就,一是對于實修的重視與親證,二是他依循經教並加上他個人特殊的融貫治學方法,開展出了大乘圓頓止觀思想。這與後來發展出來的,多偏向于“教外別傳”的禅宗,可以並列爲中國人吸收印度佛教後的偉大成果。與禅宗不同的是,智顗大師非常重視禅修過程中,依經教以印證自己修證過程與成果的如不如法,合不合于正見。

  對于整個印度的禅學經論與傳統,智者大師做了非常深刻、廣博的研究,也完成了相當有分量的著作,重要的比如《釋禅波羅蜜次第法門》、《六妙法門》,以及《摩诃止觀》等。可以說,在漢傳的禅學(止觀)思想史上,智者大師的成就是非常顯著且重要的。

  以下約略說明我今天所發表的論文中,學界比較少注意的幾個角度:

  第一,討論定力淺深的優劣及其功德。什麼是“叁昧”?“叁昧”跟“禅那”有何區別?“禅那”與“叁昧”都是對于心專注與安靜狀態的一種描寫。“禅那”這個專有名詞──名相在佛典中出現時,常是特指色界的四種定心狀態;而“叁昧”──等持,平等持心,則泛指從欲界的未到地定,以至色界四禅,而到無色界四空定,都屬于“叁昧”的範圍。從禅定深淺的角度來看,依于(色界)四禅力而說的“禅(定)”,比寬泛包羅下地(欲界)的“叁昧”,其定力來得專注、穩固而深細。如此一來,則“禅(定)”與“叁昧”,哪一種的定力比較好呢?若只是強調定力的高深,則一般人的直覺常會認爲“禅定”優于“叁昧”。幾年前,有些人不就對于導師提出的“不入深禅定,不斷盡煩惱”這句話,認爲是導師不重修行的證據。我在另一篇論文中,就曾指出,其實導師這樣的主張,在經論中是有依據的。現在我們再從菩薩從事利生事行的實際需要,來探討甚麼樣淺深程度的定力,對于菩薩行是切要而有用的。

  試舉個例子:金塊很值錢,可是拿金塊來做什麼?你說桌腳不穩,拿金塊來墊桌腳,可以嗎?當然可以!但是這未免太浪費了吧!拿個紙板或木片就能墊桌腳的事,爲何要動到金塊呢!當然,譬喻只是譬喻,修行禅定,不是拿金塊或木片墊桌腳的事;但是我覺得此喻有深刻凸顯的效果。在原始經典中,空、無相、無作之“叁叁昧”,在《雜阿含經》中,是邁向聖法印、得解脫的主要修行法門;而被譽爲開發名色觀慧最有力道的根本定──四禅定,則在重視定慧分別的《中阿含》中,得到了更全面的說明。然而到了大乘時代,諸多菩薩叁昧法門,則是更廣泛,更多樣地被宣揚、贊歎起來,並且成爲大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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