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無實,故無從得真正經驗。
認識──一切影象皆無實,而欲以此爲認識之權衡,實不可能!
直覺──直覺等于妄相,欲以妄想求真理,等于癡人說夢!
希臘哲人用推理所假設之宇宙本源種類繁複,名之爲有、爲神、爲一、二、多、爲真、善、美、爲恒久不變、爲圓滿無缺,皆是假設而已。其後經驗派興,加以否定,至謂科學爲智識,而形而上學非智識,以認識論爲根據之康德,則謂現象世界固然感覺不到,而且判斷所不能加,所謂實體連有無都不能說,遑論其他!故主張悟性勿用于此部分,以免白費功夫,絕對乃無從講、無可講,人的智識是實證的,即科學的。欲以科學解決哲學問題,等于欲以相對解決絕對。嗚呼!乃五十步與百步耳。
余必先慎重聲明者,絕對之爲物,本無可講者,今人有用破相對以顯絕對之方法,即將一切皆逐一加以否定,則所余者便是絕對,但此法易流于空洞,或引起誤解,叔本華即用此法,結果陷于悲觀。故余乃從無可講中而勉爲講說,與真實之絕對無關。經雲:「凡有言說都無實義。」佛言「我四十九年說法,未說著一字。」余何人,而敢自謂有所說耶!學者勿泥余言,請向內目證以求親切看到。柏格森氏欲藉直覺以求真理,實非我人所敢同意。蓋直覺者,妄想也,以妄想求真理,可乎?由是觀之,西洋形而上學正在失勢覓路之中,余向西洋哲學家提出誠懇忠告,倘一本其以往之作風,惟憑借其相對的腦筋思想或直覺之經驗,以合覓得達于絕對真理之出路,實同緣木而求魚!西洋形而上學,沒有絕對的一元論,亦沒有絕對的絕論,上已言之,其所以陷于絕境者,乃因其建立相對的腦筋思想之上,初能獲絕對之結論也。思想是虛妄不可靠之工具,故其推演經驗出來之結果,皆不免于虛妄。譬如零加零等于零,斷不能等于一也。
西洋哲學本身因爲屬于相對,而未達于絕對,故其內容常隨時而改變,致無有敢認哲學爲絕對之智識者,此必然之結果也。
該用絕對一元之大乘佛法來結束本體之诤論。
「絕對雖許存在而不可知」之一語,至此應予取消。
「絕對不論存在與否,其知識終爲無用,故不一心求之」一語,亦應取消。
一切科學均取宇宙之一部分爲研究對象,而哲學則是以宇宙之全體爲對象;一切科學可以窮至其究竟,而哲學則非窮其究竟不可,但偏偏在最緊要、最究竟之部分無法解決,偏偏在最高之絕頂,沒有人能爬上,因此整個哲學遂無法解決。哲學之領域界科學不能達到的地方,科學終止之境,正是哲學起始之處,但偏偏哲學自身,不能達到終止的地方,哲學之頻于絕者以此。今欲振哲學于危難,關鍵其在此乎。吾祈望胸懷誠懇之西洋哲學家,應一抛以往絕對,以有掴提無限,乃白費精力者不可知之觀念,再向此一目標前進不退,絕對一元之大乘佛法之救援,定然可獲得殺出重圍,向此堅固之堡壘反攻。
因果律是科學的根本律,因果律如果被否認,則科學立刻被推翻,科學家追溯到因果律便不前進。至于因果爲什實可靠?何由而知其爲實在?科學家不管。但佛說因果是相對的,絕對中沒有因果,所以一切科學皆被佛所否定。
西洋學者認爲「哲學根本上是一個從感覺的思想,往純粹的思想上升的運動。」可見他們始終沒有准備要離開思想,不純粹與純粹,其實皆是思想範圍,他們現在已達到純粹沒有?我們不知道,就算是達到了,又何足奇!再進一步說,如果西洋學者已超越純粹思想境界,但那是達到無色界,即無始無明的境界。去絕對還很遠,何況純粹思想尚沒有達到呢!巴門尼底、柏拉圖這樣被認爲大思想家,其陷于仿徨之境者,就是達到純粹之境,後複跌回于感覺的桎梏之中,欲以影象來代,萬萬不可,能代表的東西,以至自相矛盾。
佛性論應能夠說明萬物的生存運動。要說明這個,在佛性本身中心須有一種運動的原理才行。
柏拉圖對于宇宙萬物之說明,僅于此宇宙之外,又假設一個觀念的宇宙,這個效果不過是把要說明的萬物的數目加上一倍,把各樣的東西都重複起來,有什麼益處呢?雅裏士多德謂柏拉圖恰如一個算不清一個小數目,妄想再加一倍便易于計算一樣。
佛不是這樣,祂說不能于世界外分別法界,不能于穢土外分別淨土,這個世界就是法界,這個穢土就是淨土。《華嚴經》說:「不能以世間法分別佛法,不能以佛法分別世間法。」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世界與法界無二無別。佛性是真實,世界亦是真實。佛與衆生之別,只是悟與未悟而已。
柏拉圖的觀念,仍然是感覺,仍然不能離開感覺,因爲一樣是腦筋的産物,佛性乃將絕筋中之無始無明打破,此時觀念和感覺頓然改觀,雖然腦筋還是腦筋,但已非從前的觀念和感覺了。從前是虛妄、是錯誤,現在已是絕對的合理,無往而不自得。
柏拉圖既假定了觀念爲萬物的根本質素,而又把那些根本質素放在萬物之外,一種東西的根本質素必須內在而不能外在的,但是柏拉圖卻把觀念和個個物兩下分開,將觀念遠遠地放在他們自己的一個神秘的國度裏,殊不知觀念雖然是普遍相,卻祇能存在于特別體之中。佛性便沒有這種矛盾,它是萬物的本體,亦存于萬物之中,它是普遍相,可不是離諸相而絕立,乃存于一切相之中。它是整個體,亦是個個體,不能于萬物之外分別佛性,亦不能于佛性之外分別萬物。
佛性不能離開萬物,萬物亦不能離開佛性,佛性和物體合一,便是絕對的實在的存在。
佛性是終極的真實,所以如如不動。第一運動者是不動的,因爲一切運動由此發生,倘佛性能變動,則心探求其動之原因,而不是終極的實在了。所以真實和最後的原因必須是不動的。
佛性是無限的,完全超越于有限之上,沒有言語,沒有思想可以相當佛性之無限。它是不可思議的,它的本質不是理性所能達到的。佛性不在內、不在外而是無所不在,存于宇宙萬物之內,亦存于衆生心內。人人明心見性,不是依由思想,而是靠一種內在的超乎思想感覺的頓悟。
西洋人認爲絕對乃指本體論,相對乃指現象論。此說不圓滿,因爲絕對之中亦有現象,但其現象乃絕對者耳。
相對之中若有本體,但其本體乃相對者耳。
佛家之有宇宙論,乃爲欲說明而後加以否定,亦可說是在覓否定之理由,相對界小乘所研。
本體論,絕對界大乘所研。
由相對而生矛盾,由矛盾而生否定。
由否定進于肯定而達絕對,絕對無矛盾,故不再被否定。不會再變爲相對,永遠是絕對者,永不退轉,這樣宇宙才有著落,人生才有歸宿。
記住這一條原則:凡存于時間、空間者,便等于存于思維感覺之中;凡存于思維感覺之中,此皆虛妄無實,皆是相對。
換言之,即是有思維感覺,然後才有時間、空間;有時間空間,一切現象 (相名) 才有地方來活動建立,但皆受時間、空間所限製,隨著時間、空間而變遷。無有標准,無有歸宿,故名相對。
思維感覺的本體是無始無明,無始無明自無始以來便是昏暗冥漠,無思維感覺,但卻隱伏著思維感覺的種子,能受刺激,受刺激後,便生出一念來,這一念之發動 (名一念妄動性) ,便是思維感覺的開始,繼續發展,完成整個相對的宇宙。
相對的宇宙,既是無始無明和一念無明所完成,但最後的本體,仍是以絕對爲本體,並無二個,如果只有這一個相對宇宙,那便變成唯心論,心之外的物被取消了。大乘佛法不是這樣,相對心之外的物乃絕對者,乃真實之存在,完全因爲它是絕對的。不是相對的心所思維感覺而知的,所以唯心論者把它取消。大乘佛法亦不是唯物論,絕對界中心和物是一樣的絕對,整個宇宙皆是絕對。
相對宇宙被否定,絕對宇宙開始了。但絕對宇宙本來便有,所以只可說是揭開假面具。還我本來面目而已。
又要記住一條原則,就是相對界中一切皆是相對;絕對界中,一切皆是絕對。相對界沒有完全結束時,絕對界無法開始。
孔子之道,不出一念無明範圍,故曰:「吾道一言以貫之。」
老子之道,由一念無明生而複歸于無始無明,故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叁,叁生萬物。」又曰:「複歸于無極」。禅宗祖師教人參「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倘以爲一歸于無,則同老子,倘以爲一無所歸,則同孔子,都無是處。除開這兩處,請再參看,究竟一歸何處?
有無始無明然後有一念無明,所以無始無明與一念無明是相對的,有第一念則有第二念、第叁念,以至無窮無盡的念,由相對生出無數的相對。所以相對是不可窮、不可究,沒有止境,如環無端,故名輪回。人如果依著一念無明發展,往前去追求他的欲望,是無有止境的!譬如牛拉著磨跑,始終沒有超出那圈子,非至筋疲力盡不已。
「一」便是相對的基礎,因爲有一,然後有二也。徑山雲「要識一貫,兩個五百。」便是這個道理。所以孔子「吾道一言以貫之」是屬于相對的。老子「一生二」亦是屬于相對的,「複歸于無極」亦是相對的,因爲無極會生一,一會生二也。釋氏則曰:「本來不生,故不滅」。
人類一生下來便是相對的,有白種、有黑種、有黃種、又有紅種,因此便起了很多矛盾和麻煩。
《 俱舍論 》 十卷第一頁論無明
( 原書缺 )
我們分別悲觀和樂觀應當下的界限就是:相對的是悲觀,絕對的是樂觀。相對界裏的人,無論說他怎樣快樂,其實只是相對的快樂,在相對快樂的背後隱藏著悲哀,或近或遠,所以吾人不承認那是快樂。反之,絕對界裏卻是絕對的快樂,連悲哀都變成快樂。
尼釆
但是形而上學的缺點,就是悲觀的,因爲它不努力奮鬥現世的幸福。
不合邏輯的事物,對人類是很需要的,許多好東西,正從不合邏輯裏邊發生出來,在感情、語言、藝術、宗教等一切對人生有價值的事物中間,都隱圖的埋藏著。
尼采批評希臘人,他們在日常生活裏沒太苦了,所以他們自由地沈溺在虛言幻影裏邊,每一個富于詩意的…
《月溪法師講大乘絕對論》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