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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溪法師講大乘絕對論▪P7

  ..續本文上一頁皆空,度一切苦厄。”至“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究竟涅槃。”中間下了十七個“無”字,個個是否定,直把心法色法否定淨盡,才說:“究竟涅槃。”蓋否定終止,則絕對開始矣。而《金剛經》則曰:“乃至無有少法可得。”是把一切相對者完全加以否定,不留一字一法,然後得入真如絕對境界。

  老子之方法是“爲道日損”,孔子之方法是“允執厥中”,西洋之方法是“爲學日益”,皆非徹底的方法。爲道日損者,知相對之非而加以否定是也,但否定到無始無明境界便爾停止,未進絕對境界,故老子未能徹底。允執厥中則不管相對或絕對,采中庸方法,結果是一位好好先生。爲學日益者,是承認相對者爲真實而追求之,結果是矛盾日甚。佛家之方法則是“一切皆空”,非否定到山窮水盡一切皆空不肯罷手,但最後更將這個“空”打破,所以“皆空”並非落“空”,“皆空”是相對之終止,同時亦就是絕對之開始,故“一切皆空”下面連接“一切皆實”,必須達到“一切皆空”之地步,然後能進入“一切皆實”之絕對境界。能否定一切,便能承認一切,相對的生活變爲絕對的生活,故佛之方法,乃最徹底、最實用之方法。

  老子本來與釋迦同走一條路線,但釋迦走通,而老子則沒有走通。老子之“爲道日損”,亦是采用否定相對之方法,但達到無始無明境界時,所見者只是恍惚冥漠,以爲是最後本體,不能再加否定,便爾回頭。請看老子描寫此境之情況,再和佛家描寫二十八天中最高一天非想非非想處(即無始無明境界)情況對照,便知余作此判斷,並非有意誣蔑自已民族的老前輩。《道德經.二十一章》雲:“孔德之容(王弼注:“孔,空也,惟以空爲德,然後乃能動作從道”),惟道是從。道之爲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楞嚴經》雲:“識性不動(空也),以滅窮研。于無盡中,發實盡性,如存不存(即其中有象),若盡非盡(即其中有物),如是一類,名非想非非想處。”觀以上兩節,可見老子之最後境界乃無始無明境界,但已經是無色界中最高之一天,乃佛家小乘之最後境界,因此吾人對于老子之評價,向來是主張應該多給一點的。

  老子找到無始無明,而沒有將之打破,真是失之交臂,否則進入絕對境界,則可與釋迦東西相輝映矣。老子沒有進入絕對,故其學說徹頭徹尾是相對者,以“無始無明”爲體,以“一念無明”爲用,故曰:“無,名天地之始(無始無明)。有,名萬物之母(一念無明然後有名相)。故常無,欲以觀其妙(無明眠伏);常有,欲以觀其徼(無明發全)。”然老子之方法,則爲否定相對之方法,其第二章否定美惡,第叁章否定賢愚、貴賤;第十八、十九章否定仁義、智慧、忠孝;第二十章否定善惡。但一到恍惚窈冥的境界,便無法再否定,于是沒有下落,結果是得一“無”字。故老子成爲虛無主義者,即不肯自安于相對界,又不能達到絕對界,兩頭不到底,只是挂在中間。而且後來又累了理學家陳白沙,陳白沙亦主張以虛無爲業本,清淨爲門戶者。

  孔子向來不談相對界以外的東西,自安自足于相對圈子之中,故只講文行忠信,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他之天下,便是這個相對的天下,他既然愛好這個相對世界,想把他好好的維持下去,但相對界的矛盾實在太多了,因此他只有采取“中庸”之道。中庸之道就是欲使相對與相對間所發生矛盾減輕,勝于協調。此種方法對于相對界之價值,乃吾人所承認,但孔子對于絕對方面,實毫無所知,並采“相應不理”態度。故道家說他是遊于方之內,而當自已是遊于方之外。此之謂“方”,大概是指此相對之圈子,但嚴格的說,道家自已實在亦沒有越過雷池一步,同在一個圈子之中,不同地點高低而已。如果照佛家所假定之二十八天來做相對界各階層的標准,則老子比孔子,要高十幾個天。後來宋朝理學家覺得自已實在站在底下一層,不能和人家較量,于是偷偷的繪了一張太極圖,又偷偷的把道家“無極”的大帽,戴上自家“太極”的頭上,以爲這樣一來,極之又極,便是最究極了。理學家莊定仙詩曰:“太極圈兒,先生帽子高。”乃寫實之語。又學了幾句禅家的口頭禅,于是目空一切,以爲是站在人類思想的的最高峰。其實理學家對于絕對境界,毫無所知,就是色界和無色界那十幾層天究竟情形如何,亦全未明了,只能說一句“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這樣就是在無極之上再加上百個千個無極,又有什麼用處呢?

  孔子安份量力,最近人情,所以大家都贊他是老實人。老子因爲兩頭不到底,大家誤認他是“虛僞”。宋儒實在是孔子的不肖子,是一個大光棍,孔子只說“求其放心”毫不著力,而宋儒則定要“去人欲之私,存天理之正。”這樣一來,簡直把自已的心當做“擂臺”,善和惡、是和非便是拳術家,一天到晚在那裏比武藝較力量,打得天日無光,沙飛石走,看那樣子,非把擂臺鬧翻,是不肯罷休的。

  細尋道家儒家之學說,絕無可認爲已達絕對境界之迹象,有之則惟以上所舉之誤認無始無明境界爲最後本體耳。佛家則不然,釋迦既親達絕對境界,然後慈悲度生,故其學說之最重要部份,乃在發揮絕對境界之妙理,如《金剛經》、《大般涅槃經》、《華嚴經》、《楞伽經》、《圓覺經》、《維摩诘經》,以及其余屬于大乘之經典,無不論及絕對者。反之,在小乘經典,則甚少涉及絕對,因小乘根基較淺,不易領會故不談也。惟絕對之境實非文字語言所能描繪,佛雖勉強言雲,其真意仍非一般人所能領會,故或以神話空談視之者,甯非大謬!由是觀之,儒、道、釋叁家源流同異,蓋亦可以明矣。老子既與釋迦走同一條路線,故表面上不無近似之點。漢初黃老盛,六朝崇尚玄風,當此時期,適佛法逐漸傳入中土,宜其爲我思想界所迅速接受,而不相枘鑿,並能消化發揚,此則老莊不爲無功也。

  巴門尼底斯(Parmenides)所言之“存在”

  至若西洋之思想界,其能接近絕對者,蓋尤少見,所走路線不同有以致之。在希臘古代哲人群中,惟巴門尼底斯(Parmenides)之思想較爲接近,其解釋絕對之本體,驟觀之似與釋迦相似。巴氏認爲由感覺而知之世界,乃虛僞而不實之世界,不過是一種幻象,並非存在,而宇宙之惟一實在本質則爲“存在”。“存在”絕對不攙雜“非存在”,他是絕對不變的、不動的、不生不滅、無始無終的。因爲假如“存在”而有所謂始,則“存在”非起于“存在”即起于“非存在”。但如謂“存在”起于“存在”,便是無所謂始;若謂“存在”起于“非存在”則說不通,猶之乎本來一點東西沒有,決不能憑空忽然發現東西,“無中不能生有”(ex nihilo nihil fit)一語可代表巴氏思想。巴氏又謂“存在”無所謂過去、現在與未來,他是永劫的,永劫的現在,他是不可分的,因爲凡物只能被與他自已不同者所分,除了存在之外,便只有“非存在”,所以根本沒有東西可以劃分“存在”。他是不動不亂的,因爲運動和擾亂都是變化現象,一切變化均被排于“存在”之外。“存在”絕對只是他自已,他不起于異乎他自已的東西,亦不變爲異乎他自已的東西,他之全體乃在于他自已,他之實在毫不藉助于別的任何東西,他決不改換他的樣子,,他是不動不變,永恒如是。“存在”決無一定的特質,他的唯一特質就是他的存在,存在不能說是這個或那個,也不能說有這個性質或那個性質,也不能說在此處或彼處,此時或那時,他只是存在。簡而言之,“存在”就是“有”(Isness)。(節錄自斯塔斯《批評希臘哲學史》)

  照以上觀之,巴氏之言“存在”,頗有中肯之處,較老子尤勝一籌,老子主張由“無”生“有”,而巴氏則謂“存在”不能起于“非存在”,及“存在”是“不生不滅”的見解實在老子之上。然巴氏之言“存在”與釋迦之言“真如”雖有若幹近似之點,而實則絕不相同。

  一、釋迦之認識絕對是用內照方法,而巴氏則用外照方法。往外照故避不了物質之誘惑,終墜于感覺桎梏中;往內照則照到山窮水盡,便達無始無明境界,再將此境突破便入絕對境界,方法根本不同,故所得結果乃大異。

  二、釋迦乃親自證入絕對境界然後發揮絕對妙理者,巴氏則是站于絕對之外而作推理者,不過有些猜得相近點罷了。

  叁、釋迦否定感覺世界同時亦否定理性世界,因此兩者皆屬相對而不是絕對。但釋迦不取消感覺,反利用他來否定相對者;而巴氏則將感覺和理性分開,認爲由感覺不能認知“存在”,而理性則能認知“存在”。由于此一點判定巴氏無法達到絕對,因爲理性更無法達到絕對也。

  四、巴氏之言“存在”,乃因觀察宇宙萬物之流轉無常,遂假定變化中必有恒定不變者,故生出“存在”與“非存在”的對立觀念,再由“非存在”以探求“存在”之理,故巴氏之辦法,乃由相對以計絕對,如印度“常”外道,以見萬物無常,遂計有一常住之本體。釋迦對此種種外道,一律斥爲妄想,蓋因彼輩不懂證入絕對以認識本體,而徒用腦筋作種種猜測,故無論說“常”或“無常”,說“存在”或“非存在”,皆不對也。

  五、巴氏之排棄感覺所得之世界是對的,而取消感覺則是不對,蓋感覺不可取消,而其依賴理性則更爲錯誤,因爲理性較感覺尤爲靠不住,感覺尚可利用,而理性則絕不能用。巴氏欲棄感覺而終墜于感覺,所以後來又把“存在”想作一球形,占空間的東西,變成物質的和有限的了。巴氏之陷于二元論而無法自圓其說,乃必然之結果。一方面巴氏感覺世界爲“不存在”,排斥于“存在”之外而取消之,而“存在”則是一個空無所有的概念,同于落空。釋迦則不然,他雖否定感覺世界,而不取消感覺,否定世界而不否定其本體,因爲本體是一個不被取消,一入絕對之後,一切皆變爲絕對,“非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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