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罵是用,體是如如不動的,若是無用則不能接引後人。神秀之體乃見聞覺知,他之用乃起念滅念。維摩诘居士說:“法不可見聞覺知,若行見聞覺知,是則見聞覺知,非求法也。”
神秀用功方法起念滅念,乃修二乘十二因緣,向臆禅。用腦筋測度,不能超脫輪回。二乘人向認見聞覺知,便是佛性,無法成佛,這是屬于漸教。六祖是心地法門,破無明窠臼見佛性,是屬頓教,靜慮禅。當時神秀在北方,六祖在南方,各以其法度人,殆荷澤神會始定南頓北漸。
佛法最難知道的地方就是佛性,因爲佛性是絕對的,不同哲學,因爲哲學是相對的。哲學用我們聰明的腦筋去想,是想得到的,譬如老子的無能生有,周濂溪的無極太極,我們用腦筋將萬念斷盡,就可以明白本源,可是萬念只是暫時斷,不能永久斷,人非木石。萬念斷是無極,萬念起是太極,始終生滅是相對輪回的;莊子的坐忘、二乘的斷一念無明道理,是暫時又起的;婆羅門修四句,心中不執著有、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老子的渺兮冥兮,通通是腦筋的作用,腦筋作用時就有,腦筋不作用時就無,也是相對輪回的。他們這些境界就是六祖說的無記空、佛說的無始無明、禅宗說的無明窠臼、教家說的元品無明,任你再絕頂聰明的思想,只能到這個地步爲止,不能見佛性。古今不知多少人錯認爲佛性,臨濟祖師歎聲說:“是湛湛無明,黑暗深坑,實可怖畏!”大乘佛法要將無明窠臼無始無明打破才見佛性。佛說未出輪回,就是未見佛性,用腦筋去辯論佛性始終不可以,仍然是輪回,以思惟心測度如來境界,如取螢火燒山。我們最要緊是要明白他們說的無極、坐忘、無能生有、無明窠臼這些境界,通通打得破的,我們佛性被他遮藏在裏面,他是無始有終的,要打破後才能親見本來佛性。佛性是絕對的,終始生滅、相對輪回了不可得。見佛性後就不修了,六根、六塵、六識、起心動念通通變爲佛性,這才是修靜慮的大乘法門。以後嬉笑言談、鳥語花香、清風明月,隨拈一法皆是佛法。見佛性定要用功修,將無始無明打破,一破永破,再不會複生的,不是你們說的那些境界,用腦筋去測度,用世智辯聰是了不相幹的。古今有很多人講經著書,錯將無始無明認爲佛性,始終修不成。
六祖以前悟道祖師只有悟道偈語,順口拈句不用韻,名爲頌、法語、開示、問答。印度經典分經論兩種,佛所說者爲經,菩薩所說者爲論,惟觀世音菩薩所說的《心經》、維摩诘居士所說的《維摩诘居士所說經》稱爲經,因其意思與佛無別。《六祖壇經》亦是與佛說無別,故稱經。
佛說經分四乘,祖師語錄其旨與大乘最上乘經相合,不與小乘、中乘同。語錄采用白話,以免以辭害意,故古人說《碧岩集》、《中峰廣錄》是文字禅。每見後人語錄多錄詩文,唱高調,非祖師語錄本色。如欲讀文,則有韓愈、柳宗元,詩則有李白、杜甫。唱高調皆古人現成話,不消再說。如此種語錄,如瞎子引瞎子,誤人不淺。凡吾師徒皆應戒之,佛法重事實,不重空談。
語錄本色,分:一、開示。二、示衆小參。叁、說法。四、請益。五、捉機緣。六、勘驗印證。開示是開示佛法大意,將參禅用功道理詳細說明白,把錯走路途的原因指點出來;示衆法語及舉古人公案偈頌,公案是判斷生死,小參是晚上警策學人。古人公案分兩種,一是參公案,二是透澈公案。參公案是告訴學人那一樁公案要下疑情來參,透澈公案是明心見性後,拿古人的公案來印證,古祖師的偈頌亦可以參究;說法,是由自性中流露發揮佛祖道理,如依西來第一義谛,說法和盤托出,如雁過空中不留痕迹,或說偈說頌,拉東扯西,皆是一法不離自性。就佛性本體上講,是無言無說,言語道斷,心行處滅,只爲引導學人起見,故隨拈一法和盤托出,使悟入佛之知見;請益,是學人到善知識面前,把自己用功的境界說出,善知識聽了,便把他對的地方和不對的地方指點出來,使他得到正當的方法;捉機緣,學人用功已熟,善知識乃捉住機緣,學人蓦的看見本來面目,豁然澈悟:勘驗,是善知識驗學人是否已明心見性,要學人下轉語,如下得轉語便可印證。如遇不到善知識,可拿《傳燈錄》、《維摩诘經》自己印證。以上是古人語錄本色。自南宋以後語錄日多,弊病日甚,已非從前本色,多誇詩文之富,唱高調。
佛之真理是萬古不磨的,現在一般禅宗見解已失古禅宗本色,皆落于腦筋測度,屬于向臆禅,其毛病上已說過。禅宗本來不立文字,至于《法寶壇經》及祖師偈頌語錄,不外黃葉止兒啼而已。
釋迦牟尼佛的中心是四乘法門,四乘法門如果分不清楚,則佛法始終不能分清楚。修小乘斷六根,修中乘十二因緣,斷一念無明,小乘與中乘相差不多,修大乘與二乘比起來就是天淵相隔,差之絲毫失之千裏。大乘說小乘二乘是止、作、任、滅四病中的病,修大乘不斷六根,不斷一念無明妄念,你如果將六根一念斷,用甚麼去修靜慮禅呢?你用功不住有、無、非有、非無是腦筋作用,不是佛性;一念知道覺或迷,不是明心見性;你要破一分無明,證一分法身,是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叁,叁生萬物;你要修中道,中因邊有,是相對的,亦不是明心見性。
自古及今,宗與教相鬥,就是四乘法門分別不清楚才會相鬥。修宗者,單說大乘,中乘、小乘不說;修教的,用腦筋盡量去推測,最多推至一念無明不起爲止。修教的,認爲發心度衆生爲大乘,不發心度衆生是小乘,但是你自己還不能自度,用甚麼度衆生呢?宗與教沖突,最明顯的是六祖與神秀,神秀修十二因緣“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盡其量不過到一念無明不起爲絕頂,神秀用功完全是中乘,故修中乘的人無法明心見性,須再親近大乘的善知識,問明修大乘的方法才不走錯路途,照著用功方能明心見性。如果你不明白修大乘方法,就容易落在婆羅門的四句、老子的道理、孟子的道理。六祖“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本來者就是佛性本來清淨,沒有塵埃,故不用拂拭。六祖的話是由佛性上發揮出來,神秀的話是由腦筋見聞覺知上發揮出來,神秀錯認無始無明爲佛性,不但神秀是這樣,就是佛的弟子,如《維摩诘經不二法門品》裏的各菩薩皆是如此錯認,任你推想不落二邊,不著有無,還是在婆羅門四句範圍裏面,不是明心見性。
向來禅宗祖師皆說:“經有經師,論有論師,老僧只以本份事接人。”李翺問藥山和尚:“如何是戒、定、慧?”師雲:“貧道這裏無此閑家俱。”可以不說四乘的話,只用喝棒痛罵接人,因此學者對四乘真相更鬧不清楚。教罵宗爲不依言語經典,呵佛罵祖,胡說八道;可是教下的人雖口罵宗門的人,而心裏是承認他是明心見性。禅宗罵教下的人討疏尋經,如入海算沙沒有結果,任你用腦筋去推測,總是在無明窠臼裏面,不能了生脫死。每每一般人說:“通宗不通教,開口便亂道;通教不通宗,猶如黃鳝穿洞洞。”宗門的人對于教相的境界可以了解,而教下的人對于宗門的境界,則完全不了解。宗門下的人說最上乘法喝棒痛罵,學人用功時下疑情,一觸機緣便可以明心見性。教下的人修的斷妄念不落二邊、不住有無、知覺知迷、破一分無明證一分法身,他見宗下的喝棒痛罵,一摸不著頭腦莫名其妙,因此宗、教均相沖突。考察曆史以來,照教下道理用功的,沒有一人明心見性,如同很多修教的人臨命終時,念佛求生西方。杜順和尚是修禅宗悟道,他說的:“嘉州牛吃草,益州馬腹脹。”天臺宗賢首宗後來的人,講是講天臺賢首道理,修是修淨土念佛;法相宗的玄奘死了生兜率天。所以佛學是問路,學佛是照著路徑去修,學佛人如果路徑不清楚就不能修。
現在將四乘道理清清爽爽講給你們聽,最要緊的是不要犯止、作、任、滅四種病,明白四乘道理,宗教彼此便不沖突,明白了路徑照著修去,便可以明心見性。最大的問題,修小乘四谛斷六根,修中乘十二因緣斷一念無明,我們現在明白修大乘六度靜慮禅,破無始無明見佛性。見佛性後,六根、一念無明、起心動念皆是佛性了,一直到世界宇宙萬物隨拈一法皆是佛性,這就是最上乘禅。
釋迦牟尼佛、古今明心見性的祖師說法亦是用六根,其妄念未曾斷者,六根及妄念我們看起來是六根妄念,但在他是佛性作用。假如我們明心見性後,六根妄念皆變爲佛性,以後起心動念、嬉笑怒罵皆是佛性。假如釋迦牟尼佛將六根斷了、一念斷了,他用甚麼來說法度生呢?
《涅槃經》裏說:“中道者,名爲佛性。不得第一義谛空,不行中道。”第一義谛空,就是禅宗說的“明心見性”。明心見性後,遍滿虛空中。宇宙萬物,皆是佛性。中道的義,就是遍滿虛空中。龍樹菩薩在《大智度論》裏說:“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名爲假名,亦是中道義。”龍樹菩薩之義,亦如《涅梁經》所說者一樣,只要明心見性後,因緣所生的、假名的、空的通通是佛性。中道的第一義谛,《心經》裏說:“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空中的意思,也是與《涅槃經》所說的中道是一樣,只要你明心見性,則五蘊、六塵及空中之萬物皆是佛性。中道的意思,一般人所解釋者,全屬錯誤,一般人解釋中道:“我們現前一念,不落有無,不落非有非無,不落亦有亦無。”這四句是婆羅門教的,不是中道,這是中因邊有;現前之一念不落陰陽,陽是起念,陰是滅念,這也是陰陽前後,不能算中道;現前之一念覺悟的念,其余雜念不起,也不可名爲中道。總而言之,是見聞覺知腦筋的作用,不是佛性。一念回光便同本覺,這覺仍是見聞覺知腦筋的覺,不是佛性的大覺,總要明心見性才能算爲中道。
一般人說:“萬念斷盡,不落有無,就是佛性。”可是這個境界不是佛性,禅宗講的“無明窠臼”、“黑漆桶底”,臨濟祖師說的“湛湛無明,黑暗深坑,實可怖畏”,六祖說的“無記空”,教下說的“元品無明”、“根本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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