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到過南屏,明昱與當時的僧界,亦非沒有來往,然其《成唯識論俗诠》問世之際,請了八人寫序,竟無一位僧人與焉。居士中的王肯堂(西元?─一六一叁─?年)、顧起元(西元一五六五─一六二八年)、黃汝亨(西元一五五八─一六二六年)、吳用先等,均系名公巨卿。智旭是明末諸師中唯識的後起之秀,而且也是吳人,在其作述中,雖曾一度提到《成唯識論俗诠》的書名,卻未見其述及明昱的人名(注一七)。
達觀真可(西元一五四叁─一六○叁年):自號紫柏,爲明末四大師之一,在《新續僧傳》卷七,有其傳記,更早則有其私淑弟子角東陸符所撰的傳記,尤爲詳細,作爲《紫柏尊者別集》的附錄,被收于《卍續藏》一二七冊(注一八)。于其傳記中有關唯識法相的記述,僅得「因遊匡山,深究相宗精義」之句,那時他才二十多歲,已在開悟之後。
在王肯堂的作述中,則有叁次提到紫柏大師與唯識法相的關系:
「余聞紫柏大師言,相宗絕傳久矣。」(注一九)
「余始聞唯識宗旨于紫柏大師,授以此論,命之熟究。」(注二○)
「余與董玄宰,侍紫柏大師于金陵之攝山中,日相與縱談無生,且謂枯坐默照爲邪禅,非深泛教海不可。一日于素庵法師閣上,得一小梵冊,有喜色,手授余二人曰:『若欲深泛教海,則此其舟航維楫乎。』觀之則《因明入正理論》也。」(注二一)
紫柏大師以一位傑出的禅僧而重視義學,並著眼于唯識的存續問題,勸囑王肯堂等熟究《成唯識論》,又將因明喻爲深泛教海的舟航。他自己也寫了一卷《八識規矩頌解》以及一篇短文〈唯識略解〉。他強調:「有志于出世而荷擔道法,若性、若相、若禅宗,敢不竭誠而留神(于唯識之書)哉?」(注二二)
一雨通潤(西元一五六五─一六二四年):他是明末佛教界的一位極有成就的著述家,他的著作被收入《卍續藏》的即有六種(注二叁),無怪乎他對唯識的研究,極富心得。當王肯堂聽說有巢松及緣督諸師,結侶于焦山,遍檢《大藏經》,將譯《成唯識論》,便派人迎到家裏,二師雖先後到了,對于爲作補疏的事,則皆以非得請到通潤不可(注二四)。通潤的唯識學淵,則如王肯堂爲《成唯識論集解》作的序中所說:「雪浪法師,即魯庵之孫也,緣督又雪浪之孫,而一雨、巢松二師,皆得法雪浪,稱高弟子。」(注二五)
通潤是雪浪的法子,亦即是魯庵的法重孫。雪浪洪恩在明末佛教界,也是一大重鎮,《新續僧傳》卷七有他的傳。智旭推崇他,稱爲「慈恩再來」(注二六)。雖然他的著述被流傳下來的不多(注二七),可是明昱及智旭注的《相宗八要》的八種唯識學的書目,即是根據洪恩從《大藏經》之中錄出來的(注二八)。從《新續僧傳》所載,得知洪恩是無極的學生,善講《楞嚴經》、《圓覺經》、《般若經》。因而他的法子通潤,也自號爲「二楞庵」,注釋《楞嚴經》及《楞伽經》二經,以會通性相二宗爲其宗旨(注二九)。
憨山德清(西元一五四六─一六二叁年):也是明末四大師之一,他有《憨山老人自序年譜實錄》二卷,收于《憨山大師夢遊集》卷五叁及五四,是故他的傳記資料,是明末諸高僧中最完整的一位。他是一位有修有證的禅僧,也是一位重視義學並且有大量著述傳世的高僧。他與相宗有關的著述,僅是《百法明門論論義》及《八識規矩通說》的兩種各一卷,被收入《卍續藏》。他曾親近無極、徧融諸師,與雪浪、紫柏爲善友。在其生命史上與相宗最有關的,是叁十叁歲那年,進入彌勒樓閣的一個夢境,由于在夢中聽了彌勒菩薩對他講說:「分別是識,無分別是智。依識染,依智淨。染有生死,淨無諸佛。……。」及覺,恍然言猶在耳也。自此識智之分,了然心目矣(注叁○)。他從自內證的經驗,明了智與識的不同,他的相宗注釋,也是以修行的立場爲其著眼。例如他在《八識規矩通說》的文前說:此書乃「爲一大藏教之關鑰,不唯講者不明,難通教綱;即參禅之士若不明此,亦不知自心起滅頭數」(注叁一)。同書之末,他又表明:「正要因此(《通說》使學者)悟心,不是專爲分別名相也。」在他晚年,手批其侍者廣益纂釋的《百法明門論》時,則說:「此《百法論》,以門稱者,乃入大乘之門,是知此乃性相二宗之關要。凡義學者,未有不明此法而能窮諸法門者。」(注叁二)可知他將《百法明門論》,視爲性相二宗的入門書,而鼓勵弟子們學習它。據《憨山老人自序年
譜實錄》稱,他到七十一歲那年,因淡居铠公請益性相宗旨,故依《大乘起信論》會通《百法明門論》。他本身不是相宗的唯識學者,已很明顯。
靈源大惠(西元一五六四─一六叁六年):他自稱「蓮居弟子」,足征他對于紹覺廣承的崇敬。《新續僧傳》卷七有他的傳記,同時在「雲棲學菩薩戒弟子大璸顧若群」爲《成唯識論自考錄》所寫的序中,也作了若幹介紹:「當今此(唯識學的)事,不得不推我雲棲座下,紹覺法師,而靈源獨得其傳。靈源師者,勾余仕族,年未壯室,以優婆塞,入土橋覺師二十年,口輪未嘗停傳,源師入耳辄服膺,朝往暮歸,中途尋記其師說,必如昔人所稱,分水瀉瓶而後已,故師殁又幾二十年,其所傳習,獨不謬海昌。」(注叁叁)
又從《新續僧傳》得知,大惠出家時,已五十七歲,然在白衣時代,早以士人身分,親近善知識,受廣承的十年熏沐之後,嘗于京師慈慧寺聞其開山比丘愚庵真貴(注叁四),講八識標指,而微參疑義,爲貴師歎服,故邀其登座,以未出家爲辭,強而後可,所宣皆是蓮居廣承的唯識宗旨。出家受具之後,因辨音大基于補充廣承的《唯識論》之疏,刻板于海昌,大惠以爲廣承之旨頗有出入,故撰《成唯識論自考錄》問世,同門的新伊、古德、金臺、元著(玄箸)諸上座,讀畢鹹謂:「俨若蓮居講筵未散。」(注叁五)
新伊大真(西元一五八○─一六五○年):與大惠同門。《新續僧傳》未見其傳。可是在他同時代的蕅益智旭,對他備極稱贊,見于《靈峰宗論》卷八者,特爲大真所寫的文章,即有五篇之多,說他年十五從廣承爲沙彌,習師所演教法,夜以繼日,慈恩、臺嶽宗旨,每多遊刃而心益虛。後繼廣承而主持蓮居,力弘紹覺之道,著《成唯識論遺音合響》,兼授金剛寶戒,而教觀並舉(注叁六)。他不是專弘唯識的學者,卻是唯識學的探究者。又如旭師所說:「師童真入道,爲紹公長子,性相二宗,無不克受其傳,服習毗尼,視紹公尤加焉。」(注叁七)可知大真對于天臺智顗、南嶽慧思、唯識、戒律,都很重視。他著有一部《成唯識論遺音合響》,此書是繼紹覺廣承未完的《成唯識論音義》而作,正如大基之作《海昌疏》。只是《海昌疏》遭大惠批評而未流傳,《成唯識論遺音合響》則由大真的弟子苕聖智素,合輯爲《成唯識論音響補遺》,現被收入《卍續藏》。智旭給大真的《成唯識論遺音合響》,所作評價極高:「有紹覺承師,具無師智,聞而知之,述爲《音義》八卷,一篑功虧,忽爾西邁。于是及門高士,各出手眼,如辨音基師之《疏》,靈源惠師之《自考錄》,亦既各竭精思、殚才力,然皆升堂有余,入室未足,故使學斯宗者,無由詣極。惟新伊真師,紹師嫡胤,執侍最久,聞熏獨深,遂能繼志述事。」(注叁八)
紹師門下,人才出衆,有成就于唯識學的而著書立說者,即有叁家,智旭獨推大真方爲「嫡胤」、爲「長子」,其中原因,乃在于思想的投契吧!
王肯堂(西元?─一六一叁─?年):自號樵子,字宇泰,江蘇人,萬曆年間(西元一五七叁─一六一九年)進士,倭寇犯朝鮮,疏陳十議,後被任命爲南京行人司副,最後任官爲福建參政。好讀書,尤精于醫,所著《證治准繩》,該博精粹,世所競傳。晚年學佛,而「以老病一措大,博得會禅之名滿天下(注叁九)」。以學禅而與董玄宰等,同去親近紫柏大師,也許紫柏大師見他博學深思,精于考究分析,故以熟究唯識相囑。因此使他接觸到了當時有志于唯識的諸僧,例如:
聞巢松及緣督諸師,結侶于焦山,研究《成唯識論》,肯堂移書招之,二師各出其所標點之本,互相印證,肯堂因此而有正誤標義之刻,四方學者,始有此論可究。
聞王太吉言,相宗之精,無如高原法師者,《觀所緣緣論釋》,曾不可以句,而師釋之如指諸掌,則其他可知也。時東禅無主,肯堂遂虛席以延明昱,師率徒至,因囑其略釋此論(注四○)。
由巢松及緣督二師之推薦,肯堂遣使迎一雨通潤,令爲《成唯識論》作補疏,通潤當時雖以他事所羁未至,約十年後,緣督已作古,肯堂亦老病,通潤的《成唯識論集解》則完成了(注四一)。
因親近紫柏大師囑究因明而向幻齋學。訪真可的弟子密藏道開,得幻居的因明解。又在何矩所齋中,讀到師子窩鎮澄法師(注四二)的因明解。又于萬曆壬子年(西元一二一六年)夏,請蘊璞法師結製于肯堂的拙隱園中,撰出因明解(注四叁)。
他由于紫柏大師囑其留神唯識及因明,所以認識了雪浪及紫柏兩系的唯識學者,也促成了明昱、通潤、蘊璞等人,寫出了唯識及因明的注釋。最後,因他自己無法全部認同諸師的論點(注四四),故于西元一六一二及一六一叁年,完成了《因明入正理論集解》及《成唯識論證義》二書。
虛中廣益:他是憨山大師晚年的弟子,教以研究唯識的下手處,後來禀承大師的指示,作成《八識規矩纂釋》及《百法明門論纂釋》兩書,均經大師手批,當時(西元一六二二年)大師已是七十七歲。于德清的《憨山老人自序年譜實錄》中見到,在他六十七歲,爲弟子講《大乘起信論》及《八識規矩頌》,述《百法直解》。七十四歲又講一次《成…
《明末佛教研究 第叁章 明末的唯識學者及其思想》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