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從明白真實的基督教。
我曾讀過好幾種教會史,不論舊教、新教,無一沒有偏見,他們把光明面過分的誇張,把罪惡面過分的隱瞞,乃至文過飾非,推诿應負的責任,並把自己由迫害者說成受迫害者。
第五章 基督教與佛教的影響及價值
第一節 基督教與印度文化
基督徒很少願意承認,基督教中混有若幹印度文化的色彩,事實上,又究竟如何呢?
基督教是猶太教的革新教,猶太教是民族宗教,到了耶稣,就把猶太教的民族神向全人類公開,變成了世界性的宗教。雖然,目前的猶太教,在對內教養扶助,對外寬容忍讓的態度,比基督教可愛可取得多。
但是耶稣怎麼有這樣的啓示?不用說,在基督徒的信念中,這是屬于神的意志。事實上,我們應當考察耶稣所生的時代,以及那個時代中耶稣所生存的地理環境,在宗教思想上,可能會受到什麼樣的影響或暗示?否則,耶稣的宗教運動,難道真是天上掉下來的?
(一)印度聖典與《舊約》的內容
我們先把眼光投向印度,印度這支民族──雅利安人,原是由中央亞細亞族遷移而去,據印度近代學人子羅克(B. G. Tilak)的判斷,當在公元前四千年左右,中央亞細亞的這個民族,不知爲了什麼,向東南遷徙,越過印度庫斯山脈,便分爲兩部,一部繼續向東南而到達伽布爾及印度河上遊,後來就成爲印度的主人,另一部則轉往西南而進入波斯。這是一個線索。
我們再往後看,釋迦世尊在印度建立了佛教,佛教之前的印度雅利安民族,早已有了婆羅門教,所謂婆羅門教,實則就是雅利安的民族宗教,所以他們的宗教,也不許異民族信仰,異民族──比如印度的土著,在婆羅門教看來是不能得救的,也是無權信仰宗教的,這個觀念與猶太教的信仰,非常的相近。所以,考察印度早期的聖典,如《梨俱吠陀》的風俗,粗犷而有原始美的情調,跟《舊約》的性質,也有相似之點。這是第二個線索。
我們再看,救世主的降臨問題。在希伯來民族,他們受著異民族的壓迫侵擾之時,常常渴望有一位屬于他們自己的王,來拯救他們與保護他們,那個王,最好不過的,當然是他們所信仰的神的降生人間,這是一種精神的寄托。
這一民族,既可敬尤可憐,他們一開始就很有自信,但也一開始就受到強國的壓抑。他們有史迹可考的,初期的屬于塞米族,他們居于由許多低山及岩谷形成的地帶,那裏的樹木很少,泥土是給太陽烤幹了,他們則選擇一些小湖與溪澗附近落腳,靠遊牧而生活,常常也做一些綠林好漢所做的把戲,互相攻打,彼此劫掠。那個地方,古代有過許多的名字,現在,大家管它叫作敘利亞。
但是,那個叫作塞米族的遊牧部落,在地理上恰巧被夾在埃及與巴比侖、亞述利亞之間,當時的埃及、巴比侖、亞述利亞,均已有了商品的出産與溝通,塞米族的安居地帶,便成了他們通商往返的走廊,因在文化、政治及武力方面,塞米族人是比不上他們的,所以也就含含糊糊地承認了埃及、巴比侖,或亞述利亞的各個帝王,並且在表面上非常謙卑地承認自己是那些外國帝王的順民。他們後來不知在那個世紀,便從這阿拉伯沙漠遷出,曾住埃及,又走入了亞洲西部的肥沃平原。但是,自卑感和自尊心,始終熾燃著他們那仇恨報複的情緒,這在《舊約》之中可看得出來,因此而相信他們的神,一定會來拯救他們。摩西把他們從埃及的寄居生活下帶了出來,但總還沒有使他們也有一日作爲世界的領導民族,他們卻自信是最優秀的民族,因爲耶和華跟他們同在。所以,渴望有個屬于他們自己的萬王之王。
于是在《舊約.以賽亞書》第四十章中就出現了他們所希望的「安慰的話」說:「有人聲喊著說:在曠野預備耶和華的路,在沙漠地修平我們上帝的道,一切山窪都要填滿,大小山崗都要削平,高高低低的要改爲平坦,崎崎岖岖的必成爲平原。耶和華的榮耀必然顯現,凡有血氣的,必一同看見,因爲這是耶和華親口說的。」(〈以賽亞書〉第四十章第叁、五節)這也說明了他們的上帝會來改造這個世界,到了〈彌迦書〉第五章第二節,就更明顯了:「伯利恒以法他啊!你在猶大諸城中爲小,將來必有一位從你那裏出來,在以色列中爲我做掌權的。」于是,耶稣的出現,便被認爲就是他們的「王」了。只是耶稣的出生,並沒有見到耶和華的榮耀顯現,山窪沒有因此填滿,山崗沒有因此削平,高低未曾變成平坦,崎岖也沒有成爲平原,我們的世界,仍和耶稣未生之前差不多,所不同的是因爲耶稣的宗教而爲人類增加了恩恩怨怨。
我們看了〈以賽亞書〉第四十章第叁及四節的記載,很容易想到印度民族,也有類似的傳說,那就是轉輪聖王的應現,雖然轉輪聖王的出世,並不限于一個時代的某一個,但是輪王治世的時候,也是:「諸山河石壁皆自消滅,四大海水各據一方,時閻浮地極爲平整,如鏡清明;……人心平均皆同一意,相見歡悅善言相向,言辭一類無有差別……人民大小皆同一類……彼時男女之類,意欲大小便,地自然開,事訖之後,地複還合。爾時閻浮地內,自然生粳米,亦無皮裹,極爲香美,食無患苦。所謂金、銀、珍寶、車磲、瑪瑙、真珠、琥珀,各散在地無人省錄……。」(《增一阿含經》卷四四〈十不善品〉第四八第叁經)這是將來彌勒佛出世時的輪王建設,比起〈以賽亞書〉的理想,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是第叁個線索。
(二)約翰及耶稣的印度氣質
我們再看《新約》記載的施洗約翰:「約翰穿駱駝毛的衣服,腰束皮帶,吃的是蝗蟲野蜜。」(〈馬可福音〉第一章第六節)「約翰來了,在曠野施洗,傳悔改的洗禮,使罪得赦。」(〈馬可福音〉第一章第四節)
我們知道,猶太教的大禮是割禮(割包皮),洗禮不是古禮,洗禮的根源,倒可以在印度找到,在佛的時代,就有人勸佛受洗。說是經過「聖水」一洗,罪業就完全洗脫而可生天了(如《增一阿含經.利養品》),這跟約翰的施洗而「使罪得赦」,幾乎一樣;但是,罪業在于心造,洗澡不過能使身淨,兩者不相應,所以是無謂的迷信,佛陀把那外道說服了。至于約翰的那種生活,也頗類似印度的苦行外道。約翰竟又是耶稣的施洗者,耶稣得自約翰的影響很深。
我們再看耶稣出生之後,爲免被希律王殺死,所以他的父母把他帶到埃及去避難。(〈馬太福音〉第二章第十叁、十四節),等希律王死了,才又到加利利去住(〈馬太福音〉第二章第十九至二十二節)。此後,耶稣在十二歲時露了一次面,直到約叁十歲時才出來傳道,其余的時間就不知他到那兒去了,〈路加福音〉第一章第八十節,僅做了如此的交代:「那孩子漸漸長大,心靈強健,住在曠野,直到他顯明在以色列人面前的日子。」至于這個「曠野」在何處呢?是阿拉伯沙漠還是別處!在佛經中,「曠野」是一個城的名稱。
(叁)從阿育王到基督教
我們又知道,印度的佛教,當在孔雀王朝阿育王的時代(接位于公元前二七二年),近代發現他的勒令的刻文中,知道他曾經派遣「正法大官」至敘利亞、埃及、馬其頓、克萊奈、愛毘勞斯(這是希臘五王國),以政治力量推行佛化的國際和平運動。從晚近的考古發掘之中,證明在佛元千年(公元七世紀)頃,波斯猶有佛教的僧侶。而耶稣的環境,就在這希臘五王國的範圍之內,在耶稣的時代,那兒早已有了佛教的流傳,並且也該有了印度其它教派如苦行道的蹤迹。正如印順法師所說:「希臘五國,乃耶、回發祥之地;彼二之自猶太教而演化爲世界宗教,不應忽略佛教深大之影響,尤以基督教爲甚,不特博愛、和平,即耶稣及彼得等之獨身,亦染有濃厚之佛教色彩也。」(《印度之佛教》第五章第叁節九叁─九四頁)這是耶稣交涉的重要線索。
以上所舉各點,是從曆史上大略地考察出來,我們不必確認施洗約翰及耶稣基督,完全接受了佛教及印度其它教派的思想,至少,他們也不能否認曾經受了印度宗教思想的鼓勵。縱然這種鼓勵是間接的,乃至他們自己也沒有覺察到的。因爲耶稣本人既未受到象樣的教育,也不可能成爲明顯的「印度文化之友」。
雅利安族既能移民到波斯(今之伊朗),當然也有可能繼續向西而到敘利亞,接觸到了塞米族。對于遊牧民族而言,這不是稀奇的事。
印度《梨俱吠陀》的成立,約在公元前叁千年左右,比摩西早了一千五百年,根據《舊約》的推算,上帝創世到現在,尚不過六千多年,比《梨俱吠陀》的時代只早了一千年左右,除了內容的比較,在年代的比較上也頗有趣味。
阿育王既曾派遣佛教的僧人到埃及、敘利亞、馬其頓等地去傳布佛教,印度跟希臘地區的交通往返,文化交流,卻不是以此爲始,早在公元前叁二六年,亞曆山大攻取印度西北部的時候,就已開始。尤其在佛滅七十一年時,敘利亞王塞留克斯,在印度爲阿育王的祖父旃陀羅掘多王擊敗而媾和,而派其部將馬伽斯登尼斯(Megasthenes)出使印度,駐節首都華氏城(Pāṭạliputra 波咤厘子),自公元前叁○二至二九八年,住了五年,返國後寫了一部《使印筆記》,記錄其在印度的見聞,這是外國人知道印度文明的最古記載。此後,印度接受了外來的希臘文化,及至後來也接觸到了猶太教、基督教文化,最後還接受了回教的信仰;至于埃及、敘利亞、馬其頓等地,也吸收了印度的文化。這在雙方的古籍之中,均可找到彼此影響的蛛絲馬迹了。
因此,到了耶稣的時候,既傳說在襁褓中即曾到過埃及,埃及在以色列的西南鄰,敘利亞在以色列的東北鄰,佛教早已傳至這兩區域。那麼,耶稣有沒有接受真正的佛教教義,是一個問題,耶稣是不是間接地聽到過有關佛教的教義,則又是一個問題。然而,在耶稣出世以前的二、叁百年時,敘利亞人,已經有了在印度見聞的著作,乃是事實,同時,佛陀把解脫之門,早已向全人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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