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有顯著的事實,例如以往拉薩附近的農村,慶祝收獲時,供佛祭神,現在卻改用毛澤東及劉少奇的圖像取代了佛像。
再說,西藏人也分有叁大族類:
(一)藏巴,又作博巴(Bodpa),這是居于西藏本土的人,也就是雅魯藏布江河谷的農民及北部牧人的名稱。
(二)康巴,舊作喀木(Kham),其意爲西康人,他們身材高大,故在各大寺中的警衛喇嘛,多選此族的人擔任,其主要分布于西康,兼有移向雅魯藏布江河谷居住的。
(叁)安多,舊稱唐古特,亦作阿木多(Amdo),此原爲蒙古對藏人的通稱,後用作甘、青、川地區藏人的專稱。
天然地勢及政治區分
凡是河流縱橫的地方,必可産生人文荟萃的文化,西藏也是一樣。西藏境內最富庶的區域,是喜馬拉雅山與岡底斯山之間由西東下的藏南縱谷,也就是雅魯藏布江的河谷流域。此爲藏境第一大河,長約四千英裏,其支流很多,例如流經江孜及日喀則的年楚河及經由拉薩的拉薩河,都屬之。唯有在日喀則上遊的拉孜,是藏南縱谷的氣候分界線,拉孜以東,高原性的草原到處可見,且河流又多,故宜于農牧兼營;拉孜以西就只有宜于牦牛和綿羊生活的山牧地區了。
西藏的河流分爲四大系。上述的雅魯藏布江是印度恒河系的最大支流。藏南縱谷的西部,有狼河、象泉河、獅泉河,會流于紮錫岡城,西北流經喀什米爾而入巴基斯坦;又有導源于瑪那薩羅沃池(大概這就是佛經中的阿耨達池)的狼楚河,流入薩特利日河而彙歸印度河;故此諸河均爲印度河系。西藏東部,尚有發源于布喀池的喀喇烏蘇江,下流入西康,至雲南,經緬甸而入海,是爲怒江系。西藏北部爲內陸河系,例如天池(即是騰格裏湖)及奇林湖,都是著名的大湖泊。
西藏地區雖大而人囗稀少的原因,乃系藏北高原的廣大地區,多在雪線以上,且其山嶺與盆地,又重重阻隔,跋涉困難,故其南部僅有夏季藏族的山牧,北部亦只有回族的進山狩獵,大部地區是杳無人迹的曠野。
有人居住的地帶,在清代,除了安多之外,將西藏分爲叁個政治區域,共爲六十六個宗(等于內地的縣):
(一)衛,即是前藏,此由藏南的江孜,向藏北畫一條略向西傾的直線。首府設于拉薩,統轄叁十個宗。
(二)藏,即是後藏,以日喀則爲首府,統轄二十六個宗。
(叁)阿裏,此由尼泊爾邊境近西端向北畫一條弧線至喀什米爾,統轄十個宗。
西藏的宗教基礎
根據西藏人的傳說,認爲他們的祖先,是觀世音菩薩化身的猴子,他攀越過喜馬拉雅山,于雅魯藏布江畔,跟一個女魔結了婚,住在孜塘深山裏的山洞裏,世代連綿,他們的後代便是西藏人。因此,藏胞將其古代的名王以及現在世世轉生的達賴,都視爲觀世音菩薩的化身。觀音本住于印度南方的普陀洛迦山,故將他們的政教中心名爲布達拉宮,即是普陀洛迦的轉音,他們以爲西藏是一朵蓮花,布達拉宮即是蓮花中心的蓮臺,住的就是觀音的化身。
從這傳說看來,西藏老早就是佛化的地區了。其實不然,這個傳說的出現,當在佛教盛行之後,最早不出中國的隋唐以前。這是在佛教輸入西藏之後,西藏即以印度文化爲主流的時代才有的觀念。因爲這個聖猴的故事,發源于印度史詩《羅摩所行傳》(Rāmāyaṇa)。
西藏地接西亞,而在西亞及東北亞草原區域或遊牧遊獵的族群中,有一種共同的信仰,是一種原始宗教的「巫」的信仰,巫在西伯利亞人的囗裏,稱爲「薩滿」(Shaman),所以宗教學中稱這一系的信仰,謂薩滿教,它以西伯利亞爲中心,而向四周伸展,蒙古、滿洲、新疆(畏兀兒)、西藏等相同生活方式的民族社會中,均曾接受過它的信仰。
薩滿教是集幻術及符咒的大成者,它有巫的功能,也有中國道術的威力;它能治療疾病、占蔔休咎、祓除邪祟、求雨禳災。但它爲一般巫所不能者,便是大場面的降神。西藏的原始信仰稱爲棒教(Bon),Bon即是蒙古語巫師的意思,可見棒教乃系薩滿教的一支,在佛教初盛于西藏不久,即由于棒教徒的嫉妒,而有信奉棒教的朗達磨王毀滅佛教。後來佛教複興,棒教歸化于佛教,以佛教充實棒教,便成了黑教;佛教同樣也吸收了棒教的成分,成爲喇嘛教的特色,迄大陸建立政權之前,西藏佛寺的喇嘛們,仍有降神的佛事。那是密教的長處,印度的密教將印度教的神攝爲佛教的護法,西藏的喇嘛教,則將棒教的神攝入于佛教中來。
因此,據西藏學者丘斯克尼門(Chos-kiy-ñi-ma)的研究,棒教在西藏的曆史,也分叁個時期:
第一期爲原始的棒教(ḥjol-bon):此期的棒教師,尚無特定的精靈崇拜的儀式,也沒有完整的教義可述。
第二期爲混雜的棒教(ḥkhyar-bon):此期因有叁位僧侶自迦濕彌羅入藏,爲吉利貢幹普(Gri-gum bcan-po)王舉行了死者的儀式,所以又被稱爲墳墓的棒教。
第叁期爲變革的棒教(bsgyur-bon):這是受了佛教的影響之後,棒教的內容産生變革而重新發展。
第二章 前傳的西藏佛教
第一節 西藏佛教的源頭
印度的晚期佛學
西藏佛教史的分期,一般均以朗達磨王的法難爲界,法難之先稱爲前傳,法難之後稱爲後傳。
西藏佛教的傳入初期,雖有從印度移入及中國移入的兩系,但在未久之間,中國系的即從西藏退出,唯印度系的一枝獨秀。
印度佛教也分有原始、小乘、大乘的叁階,大乘佛教又分有早、中、晚的叁期,此在印度的佛教中已經介紹。所以,同爲傳自印度的佛教,中國系的是迄中期大乘爲中心的大乘顯教,西藏系的則是以晚期大乘爲主幹的大乘密教。因在中期大乘之世的印度,密教尚未開展,密教的隆盛,主要是在波羅王朝偏安期間(西元六○○─一一叁九年),它的源流,則應自世親菩薩以下開始,世親的年代約爲東晉元帝大興叁年至東晉安帝隆安四年(西元叁二○─四○○年)。因此,所謂晚期大乘,相當于中國自東晉時代直到南宋時代,曆時約八百年之久。此其間印度佛教經過多次的嬗變,初後頗多不同。其初二百余年,學派紛纭,顯密異趣,而與昔來一貫的學風殊異;其後五百余年,唯有密教由激揚而至于滅亡了。故將前者稱爲分化期,後者稱爲衰頹期。西藏佛教的輸入,便在後面的五百余年之間,可是,密教爲主的大乘佛法,並非不要顯教的基礎,所以,介紹西藏密教,仍須從世親的傳人說起。
世親的四大傳人
這一節的敘述,我將依據呂澄所著《西藏佛學原論》爲主要的參考資料,呂氏所用的資料,乃系取自藏人多羅那他(Tāranātha)的《印度佛教史》,該書成于明神宗萬曆叁十六年(西元一六○八年)。恐有掠美之嫌,故先說明。
世親在印度佛教的思想史上,乃是一位空前絕後的大菩薩,以他一人而集大乘佛法的大成,他的博大精深,以致在他之後的學者,竟無一人能夠通盤繼承。因此,他有四大弟子,分傳四個系統。
(一)由安慧傳承毗昙學:安慧生于南印度,據說他于世親的著書,無不重疏,但他特精毗昙,西藏傳其詳釋《俱舍論》,漢土也說他合糅《雜集》。他的弟子月官,是東印度人,對于一切聲明、經、咒,無所不悉,後住那爛陀寺,遍造五明諸論,廣弘《十地論》、《月燈叁昧經》、《四十華嚴經》、《楞伽經》、《般若經》,造釋千部。安慧的再傳弟子,則有寶稱。同出于安慧門下的另有廣釋《俱舍論》的滿增,再傳則有勝友。勝友後入西藏。
(二)由陳那傳承唯識因明:陳那生于南印度,曆住那爛陀寺及歐提毗舍,相傳他熟持之經達五百種,無不融合。著述繁多,不下百部。後將他自著的唯識因明諸書,編輯剪裁,成爲《集量論》,此乃因明學的集大成者。他的一傳弟子是護法,也是南印度人,通曉內外宗義,辨解自在,縱橫無礙,講說注疏,尤以依于唯識宗義解釋中觀的《四百論》,最爲著稱。護法的剃度弟子法稱,善解叁藏,熟誦經咒凡五百部;後又從陳那的另一弟子自在軍,受學《集量論》,悟解等同陳那,故爲《集量論》作的釋論,詳略共達七部,又使他的弟子帝釋慧爲他的釋論作釋,故到此時,唯識因明之學,已達極峰了。
(叁)由德光傳承律學:德光生于摩偷羅的婆羅門族,淹貫叁藏而于各部律論的成就最高,當他住于摩偷羅的阿伽啰弗利伽藍之時,共住比丘達于千數,莫不律儀清淨。他著有《律經》一部,通釋毗尼要義;又注說一切有部戒本,而被後起諸家,仰爲准則。
(四)由解脫軍傳承般若學:解脫軍(Aryavimuktisena)生于中南印度之間的日婆羅國附近,學般若于世親之門,又曾問義于僧護。因修般若觀行,以《般若經》經文與慈氏的《現觀莊嚴論》(Abhisamayālaṃkara-nāma)不盡符合,得夢慈氏,遵囑而尋見由南方請來的二萬頌本的《般若經》,全與《現觀莊嚴論釋》相應。于是暢演《無自性義》而爲《現觀莊嚴論》注解。《無自性義》是僧護、龍樹學的思想,但是解脫軍闡揚的《現觀莊嚴論》,卻爲瑜伽學的祖師慈氏所作。所以他爲瑜伽行中觀學派(Yogācāra madhyamika)的人。
以上四系的余緒,均爲後來的西藏佛教所吸收:安慧的俱舍學;陳那,特別是法稱的唯識因明學;德光的有部律學;解脫軍的瑜伽爲中心的般若學。此即構成了西藏顯教大乘重要理論基礎之一大部分。若比之于中國系的大乘教典,《俱舍論》雖有翻譯,但不受普遍的重視;因明確也略有譯介,但是《集量論》和法稱的《七論》則付之阙如;有部律由義淨叁藏譯出後並未有人弘揚,因已先有《四分律》了;至于《現觀莊嚴論》及解脫軍的《無自性義》注釋,中國一卷也沒有譯出。
中觀派及第叁系
在《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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