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博大高明。故其絕非一般民衆所能接受,何況禁止密乘典籍的傳譯,與傳統的棒教信仰,格格不入。由此諸種因素的聚會,便促成了朗達磨的滅佛運動。
朗達磨破滅佛教
吃[口*栗]徕巴贍王以新製養僧,僧數激增,民間不無因苦于重稅,影響生計,怨恨不平,對于佛法遂起反感。王之左右,于信佛大臣病逝後,便要求國王,停止養僧,阻撓弘法,王乃郁郁以終,一說系爲王弟朗達磨的黨羽所弒。
接著繼承王位的,便是朗達磨王,這是一位棒教徒。當他即位後,藏土發生饑馑,獸瘟天災,相繼出現。朗達磨王藉此機會,利用民間怨恨僧侶的心理,便將一切災禍的原因,悉數歸咎于佛教,因對叁寶展開殘酷的大迫害:禁止翻譯、焚毀經典、摧破佛寺佛像、勒令僧侶還俗、強迫成爲屠夫及獵戶,凡不從命者,均遭屠殺,極盡暴虐之能事。幾將提贊王百年以來之培養,及徕巴贍王念載之盛業,毀于一旦。
當時的僧侶,聞風而逃避鄰國他鄉者,不乏其人,就中有名的有逃往敦煌的法成(Chos-grub),他照常從事譯經工作,由梵文譯成藏文的有《諸星母陀羅尼經》、《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另由漢文轉譯藏文的有《楞伽阿跋多羅寶經》、《金光明最勝王經》、《賢愚經》、《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廣大圓滿無礙大悲心陀羅尼》等;又爲談迅、福慧等人,弘講《瑜伽論》;法成自己也著有《釋迦牟尼如來像法滅盡之記》,自稱藏土爲「赤面國」,曆記西藏佛教的史事興衰。
再說朗達磨王的滅佛運動僅僅五年,至唐武宗會昌二年(西元八四二年),即爲喇嘛吉祥金剛(Dpal-gyi rdo-rje)刺死。
惡王之死
關于此事,有一段生動的描述。吉祥金剛當時正在山間幽谷的洞窟中,修行叁昧,忽有一位空行母在前出現,並對他說:「藏土能在佛教中表現功德者,舍汝莫屬,朗達磨王以殘酷手段謀將佛教滅絕,今殺此非法者的時機已到,吾與汝同在,莫恐怖。」空行母言畢即隱。吉祥金剛聞悉朗達磨的破佛罪行,生起無上的大悲憫心,若不殺此惡王,他將繼續造作重罪,也將增加未來的地獄苦報,爲了使他不能繼續破佛,故以大慈憫心,方便將他刺殺。
吉祥金剛找到一匹白馬,用顔料將它全身塗黑,自己則穿上一件黑面白裏的外套,貼身藏了弓箭,騎馬來到布達拉宮之前,表演奇妙的舞蹈之戲。恰巧此時的朗達磨王,正在宮前,閱覽「甥舅聯盟碑」上的文字;吉祥金剛且舞且行,低首爲禮,行近國王;他一共低首叁次,初次搭箭上弓,二次張弓待發,叁次低首時,囗中朗誦:「風環地,地環水,水滅火,金翅鳥勝水龍,金剛石穿寶石,天神製阿修羅,佛陀勝獅子王,我亦如斯殺非法之王。」言畢對准王胸,猛射一箭。王大聲而呼,兩手拔箭,倒地而亡。吉祥金剛立即將外套反穿,趁著衆人混亂之際,策馬而逃,途中經過一湖,又將馬身所塗的黑色洗去,變成了白衣白馬之人,逃過了追騎的眼目,到達安全地帶。
可是,朗達磨王死後,佛教並未能得複興,倒是因了王被喇嘛刺殺,王的親信,更加遷怒于僧徒,或被捕殺,或自逃亡,藏境僧人無一幸存。這麼一來,佛教文化固被滅除殆盡,一般文化亦同遭厄運。且于朗達磨王死後,諸子爭立,累年相爭,戰亂不已,藏境局勢,複由統一而成爲分崩狀態,群雄割據,彼此殺伐。于是,全藏陷入黑暗時代,約百年之久。其間縱然有人圖謀佛教之複興,亦因內亂受阻,故在此一階段,西藏民間,幾乎已將佛教遺忘。
此一破佛運動,其時間適與中國唐武宗的會昌法難相先後,兩地的毀佛因緣,亦如出一轍。但藏土佛法傳播未久,根柢不深,驟然遭此無情的打擊,爲時之久,創痛之劇,則遠甚于會昌法難了。
第叁章 後傳的西藏佛教
第一節 佛教的複興
複興之前
上章末節說到朗達磨王遇刺後的西藏,即陷入黑暗時代,約百年之久。又根據黃奮生的《邊疆政教之研究》七五頁說:「朗達磨被刺殺後,反佛派大臣立其嫡子母堅(相傳系大妃購買之貧兒),奉佛派大臣立其庶子朗德月松(光護),因此兩黨相攻,造成西藏的大亂,政權分裂,豪酋蜂起,占山築塞以自雄,一塞保衛諸村,諸村供養此塞。酋長死後有時其妻女執政,故藏人有『塞在山上田在平原』之諺。直至唐末五代初葉七、八十年間,在政治上回複了松贊剛布以前的部落分立狀態,在宗教上呈現了委靡不振的現象……到了宋朝初年,佛教又漸漸複興起來。」
佛教怎會漸漸複興的呢?這還是要說到朗達磨王滅佛之時,當時在拉薩西南巴丘帕裏(Dpal-chu-bo-ri)的山間,有拉普薩(Rab-gsal)、月格琴(Gyo dge-hbyuṅ)、瑪爾釋迦摩尼(Smar śākya-muni)叁人,正在修定之中,忽見山中有僧人行獵,驚問之下,始知惡王滅佛,逼迫僧人成爲獵戶,于是收拾起經律書論,逃出西藏,先到霍爾(Hor 土耳其)國傳布佛教,奈何以種族及言語之隔閡,所以又留于安多(Amdo青海省貴德縣附近)之南部。據章嘉《西藏佛教略史》所說,這叁人是:「逃赴青康一帶,瑪隆朵吉劄、然瓊南宗、及點迪解等地,修行之時,有見硫火光熾者,因生正信,從其剃度出家,名爲善明,後心智漸開,鹹稱謂思明雲。」
當這位思明(Dgoṅs-pa-rab-gsal)要受比丘戒時,因爲依照律製,中國(佛法盛行區)須二十比丘爲戒師,邊地也不得少過五位比丘爲戒師,現在他們只有叁比丘,所以又請了兩位漢僧:開聞(Ke-Veṅ)、及聞(Gyi-Veṅ)。以五人僧爲思明授了具足戒。從此之後,出家者漸衆,例如仲智幢、步覺幢等西康人士;又有龍祖及戒慧等「衛」「藏」地方的人士十人,赴西康出家,然後各各回到西藏,分化一方,重建寺院,傳布佛教,各自皆有好多弟子,自成一家及至數家。這是朗達磨破佛之後,佛教由青海和西康等地反哺西藏的情形,當時雖無傑出的大師,僧衆日多,僧命不絕,卻爲複興的機運做了鋪路的工作。唯其此時的佛教,「秉持密法,雜入神道,利弊參雜,未雲善也。」(《西藏佛學原論》二七頁)
密教的複興
西藏佛教的複興,先是密教(Esoteric Buddhism)其次是顯乘的複興。密乘的第一位學者是林親桑坡(Rin-chen-bzan-po),他生于西藏西部的阿裏地方,正當智光王讓位出家之世(西元十一世紀末即位),王因慨于當時咒術師的墮落、耽于淫樂爲佛法,所以熱忱興學,希望改革,故遣林親桑坡等二十一人,留學印度,因系步行而往,學者大半病廢中道,林親桑坡至印度,從那露波(Naropa)、蓮花護、勝友等七十人學,故于教法義海,悉通極詣,尤精怛特羅乘各部,當他歸藏之時,請回印度學者息羅達卡羅梵孟(Śraddhākaravarman)、巴迪摩卡羅笈多(Padmākaragupta)、佛陀息利辛多(Buddhaśrīśānta)、佛陀波羅(佛護Buddhapāla)、鸠摩羅笈多(Kamalagupta)等人,攜歸論部及四部怛特羅,尤其是多種的瑜伽部怛特羅,例如《一切如來金剛叁業最上秘密大教王經》等的譯出,同時又將過去譯出的怛特羅部分,重加校訂。
密乘中從前未曾譯出的典籍,此時也補譯很多。例如《吉祥上樂本續王略要》、《現說無上本續》、《瑜伽大教王經》、《吉祥月密明點大本續王》、《一切如來真實攝大乘現證叁昧大教王經》、《青衣金剛手調伏叁界本續》、《最上根本大樂金剛不空叁昧大教王經》等等。是以密乘的複興,一時稱盛。
密乘的內容
密典翻譯完成之後,西藏佛教便分出顯密二門,自從寂護以來,西藏僧衆以戒律爲規範,奉行的教義則以中觀爲主的顯乘,現在由于密乘諸經的譯出,故形成爲二門。顯乘爲應化身釋迦牟尼佛所說,共備聲聞、獨覺、菩薩之叁乘。密乘則有作密(Bya-rgyud)、修密(Spod-rgyud)、瑜伽密(Rnal-ḥbyor-rgyud)、無上瑜伽密(Rnal-ḥyor-bla-na-med-rgyud) 之四部。作密是報身金剛薩埵所說,修密及瑜伽密爲報身大日如來所說,無上瑜伽密是法身普賢(Samantabhadra)所說。
作密的範圍是說的真言讀誦、供養儀式、結印法、護摩儀軌以及灌頂儀則。即是《藥師琉璃光七佛本願功德經》、《大寶廣博樓閣善住秘密陀羅尼經》、《佛母大孔雀明王經》、《普遍光明清淨熾盛如意寶印心無能勝大光明王大隨求陀羅尼經》、《護命法門神咒經》等所說的法門。
修密的範圍是說叁昧及灌頂之儀則,此爲以《大日經》爲始的密部諸經所說。
瑜伽密分爲如來、金剛、寶生、蓮花、羯磨之五部,說各種曼荼羅及印契。又分方便及智慧二種,方便是指《最上根本大樂金剛不空叁昧大教王經》等,智慧則指《般若理趣經》等的經軌。
無上瑜伽密的主要思想是在「大樂」,也就是舍棄戒律,以飲酒、食肉、行淫等爲成就最上佛道的行持。其分父密、母密、無二密等叁種。其中的父密,是指《一切如來金剛叁業最上秘密大教王經》、《青衣金剛手大暴惡藥叉金剛焰本續》、《無二平等最上瑜伽大教王經》等諸典所說。母密是指《大悲空智金剛大教王儀軌經》,以及《空行母》等的儀軌所說。無二密是指《吉祥時輪本續王》等所說。其中多數是由林親桑坡等請回而爲新譯,特別是時輪金剛的教義,乃爲印度密乘的最後産物,亦爲密乘的最上法門,乃系秘密究竟之奧義。
爲了這次譯出的密典,與前傳蓮華生大師以來所譯者,頗多不同,頗多增益,所以稱爲新派密乘,以前的則稱爲古派密乘。又合此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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