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刻注意突破。這是一個關鍵的不同。
修行的關鍵就是要時時刻刻有所突破,這就是儒家所講的要日新月新,日省月省,這樣才能不斷地提高。禅宗的最終目標就是要明心見性,要開悟,特別是在見地上,要做到見與佛齊。若在見地上能夠真正與佛等齊,那就沒有什麼生死不可了。所以說明心見性是禅宗用功的一個極則,不以明心見性爲目標,就不是真正的禅宗。
下面我就給各位簡單地紙上談兵地說一說有關見性成佛的問題,因爲我自己沒有見性,說的只是一些書本上的東西。
“見性”的“性”究竟是指什麼呢?《壇經》裏,六祖用了叁句話來說明這個“性”,他說:“汝之本性,猶如虛空,了無一物可見,是名正見。”自性就像虛空一樣,了無一物可見,這就是正見。這是從一個方面來說。第二個方面:“無一物可知,是名真知。”第叁個方面:“無有青黃長短,但見本源清淨,覺體圓明,即明見性成佛,亦明如來知見。”這就是六祖惠能大師對明心見性的說明。
自性是了無可得的。能見到這個道理,這就是正見、正知,就是見性成佛。在這裏,六祖是要我們徹底地洞見對我、法的執著是根本錯誤的,要我們真正地明白佛和法都是緣起無自性的。能夠當下見到緣起無自性的這個現實,那你就見到了佛。經上講“見緣起者見法,見法者見佛”就是這個意思。
我們平常看事物,都是在執我、執法,並沒有真正地見到緣起。能見到緣起,就能見到法,就能見到自性。緣起無自性這個道理,“有佛無佛,法爾如是,”它是事物存在的一般規律,並不是佛創造的,佛只是發現了它,無論有佛出世,還是無佛出世,它都客觀存在。“法爾如是”的這個“法爾”,道理說起來很簡單,但要真正去體會它,實在是難得很。要從活生生的現實中去體認緣起的道理,去證二無我的道理,是一件非常非常難的事情。因爲多生多劫以來,我們的所作所爲都是從我出發,從我所有出發,這已經形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執著。臨濟祖師的四料簡用了一個“奪”字,所謂“奪人不奪境”(奪,就是從你手裏把你所執著的那個東西拽下來),可見這個執著是很難除去的。
“法爾”的道理非關文字,它是教外別傳的。言教所說的道理僅僅是對真理的一種描述,對空性、對緣起法的一種描述,它不是事物本身。真正要去接觸那個真理,就必須去親證,真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是說不出來的。日本有位臨濟宗的大禅師,叫做白隱禅師,相當于中國明未、清初的時候,他寫過一首詩,談到“法爾”的道理:“畢缽羅窟裏,爲結此經籍。童壽亦無語,阿難豈得聽。”這四句是講教外別傳的道理。在畢缽羅窟裏,五百個阿羅漢結集經典,但是這個教外別傳的真理卻沒有辦法用文字來結集的。“童壽亦無語”,童壽就是鸠摩羅什,鸠摩羅什是著名的譯經大師,但是,教外別傳的東西,他也沒法用語言來翻譯。“阿難豈得聽”,阿難以多聞第一而著稱,但是他無法聽到這教外別傳的話。下面還有幾句話:“北風吹窗紙,南雁雪樓頂。山月苦與瘦,寒雲冷又涼。”“北風吹窗紙”,講北風吹起來的時候,把窗紙吹破了,呼呼地叫。“南雁雪樓頂”,南方的大雁是白的,南雁落在樓頂上,樓頂一片雪白。北風、南雁、山月、寒雲,這樣一些現實生活中的事物,它所起的作用,所表現的形式,人們能左右得了嗎?左右不了。因爲這是一個“法爾”的道理。像這個“法爾”的道理,“千佛縱出世,不添減一丁。”對這樣的道理,千佛出世不能增添一點,也不能減少一點,它是本來現成的。如果我們能深刻地理解“法爾”的道理,我們就可以逐步把我們平常的那些執著、邪見、貪、嗔、癡、我慢淡化掉。你所執著的那些東西原不過是你強加在事物上面的一些偏執之見,事物本來並非如此。比如你希望一種事物是固定不變的,希望好花常開,希望美景常在,希望人長生不老,希望我們永無病苦,于是就有了“常”的觀念。這一切做得到嗎?根本做不到。因爲一切法都是緣生緣滅,一切法都是在條件的製約下存在發展的。你單方面想要如何如何,那不過是癡心妄想。因爲條件在時時刻刻、分分秒秒地發生變化,而我們的心總是落後于客觀事物的發展。
古人有一個刻舟求劍的故事,就是講的這個道理。他在舟上刻好了記號,但是就是沒有想到舟在移動、水在流,在這種情況下,想按舟上的記號去找劍,怎麼能找到呢?如果你想找到劍,你就應該當下跳到水裏去。他不在當下下功夫,卻在舟上刻記號,那個舟刹那之間就走得很遠了。形勢已經改變了,你的思路卻死死地執著在原來的地方,怎麼可能與真實相應呢?
自性雖不可言诠,但我們可以在日常修行中去體證。談到見性,並不是所有的人的層次都是一樣的。見性有深淺、高低不同。你對緣起法悟得透一點,你就見得全面一點;你的執著破得透徹一點,你見的就會全面一點。禅宗的燈錄上面有這樣一個公案:有個學人問崇恺禅師說:“菩薩人見性,如晝看日;聲聞見性,如夜看月(菩薩見性,就象白天看見太陽一樣;聲聞人見性,就象晚上看見月亮一樣);未審和尚見性如何(你大和尚見是什麼樣的情況呢)?”禅師回答說:“一筆勾下。”那個學人進一步問:“未審意旨如何?”禅師說:“萬裏無雲,千峰壁立。”學人馬上說:“謝和尚指示。”禅師接著道:“錯!錯!”這個公案是什麼意思呢?聲聞人見性,就象夜間看月。月亮是很明亮的,但是在月光下看其它的事物還是模模糊糊的,這表明我已經空了,但是法還沒有空。菩薩見性,象白天看太陽一樣,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人也空、法也空,我、法二執全都破除了。那麼禅師見性怎麼樣呢?一筆勾下!他的意思是說,我見性是要把上面的那些境界都一筆勾銷,把心中所有的執著統統放下。一筆勾銷之後又怎麼辦呢?萬裏無雲,千峰壁立!就象秋高氣爽、陽光普照的日子,看一切東西都是清清楚楚、了了分明的。這是一種境界。學人要謝他,他說錯,爲什麼呢?你要說一個謝字,那就多余的了。在這個境界裏添不得半點多余的東西。
另外,《碧岩錄》上有一個公案講,須菩提在山中冥坐,如空山沒。帝釋天見了就紛紛散花供養、贊歎。須菩提就問:散花的是何人?帝釋說:我是天帝釋。須菩提就問:你爲什麼要散花呢?帝釋說:我敬重尊者贊說般若波羅密多。須菩提說:噢,原來如此。他接著說:我對般若,從來沒有說過一個字(般若的真正相貌是不能增一字,也不能減一字,這是教外別傳的)。真者無說,我亦無聞。無說無聞是真般若(你沒說,我也沒聽見。這才是真正的般若)。這個般若也就是佛性的異名,也就是所謂的“見法者,見緣起;見緣起者,見法”。般若不是我們背得幾句話,學會幾首詩,它不是世間的小聰明。
禅宗所講的明心見性這個道理,既深刻,又難以把握,但同時它又是我們活生生的生命本體,活生生的現實,在禅這裏,一切的一切都是現成的,關鍵要看我們如何用生命去投入、體驗,去當下承擔。
虛雲老和尚的禅風(1999年1月12日)
今天,我想跟各位談談虛雲老和尚。虛雲老和尚的前身是憨山大師,這一點可以從虛雲老和尚自己的話裏得到證實。老和尚在南華寺當住持時,晉院的那一天,要到各個堂口拈香禮拜。到了憨山祖師的像前,拈香禮拜的時候,老和尚說了這麼四句話:“今德清古德清,今古相逢換了形。佛法興衰聽時節,如林如草不曾停。”憨山大師的法號是德清,虛雲老和尚的法號也是德清。但是今古相逢不是一個色身,換了形狀。古德清的肉身還在,今德清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所以說“今古相逢換了形。”
“佛法興衰聽時節”,當年憨山大師去中興南華寺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充軍。他以罪犯的身份去中興南華寺,把六祖一支法脈承傳了下來。虛雲老和尚去中興南華寺的時候,六祖叁次托夢召他。當時廣東省的省政府主席李漢魂也再叁邀請老和尚,一定要他老人家去南華寺。所以說佛法興衰的時節因緣不同。佛法也是因緣法,它的興衰也是由節間因緣來支配的。當然,人是衆多因緣裏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如林如草何曾停”,生生世世來了又去,去了又來,這就是菩薩的精神。過去沩山祖師曾說過,百年之後,他要到山下做一頭水牯牛去。我們今天的人聽了會害怕,爲何不去極樂世界,去做水牯牛幹什麼?但對禅宗的這些大德們來說,整個修行的過程就是一個不斷度衆生的過程當,就好比一頭條牛,今天走到樹林裏去,明天又走到草地上去,不停地走著,只要哪兒有衆生,哪兒有苦難,他們就到哪兒去。這就是菩薩精神。
老和尚這一輩子,從五十六歲以後就出世爲人。所謂出世爲人,就是說結束了禅學的生活,真正出來弘揚佛法,救度衆生。老和尚每十年修一個道場。他最初修的道場是在雲南。那時雲南的漢傳佛教很衰微。朝雞足山的時候,他看到大迦葉尊者的那個道場已經衰敗到了極點,于是就發心在那個地方修了一個廟,叫祝聖寺。直到現在,那裏還有人繼續住持、弘揚佛法。以後又在昆明修了一個雲棲禅寺。再以後又回到鼓山,中興鼓山道場。民國二十叁年,也就是一九叁四年,老和尚來到廣東南華寺,在廣東住了二十年。一直到解放時,他還住在廣東。一九四九年的春天,他去香港打了一堂水陸。當時全國已經解放了一大半。這時有人考慮到老和尚的安危,就邀請他留在香港。老和尚說:“我有我的責任,我不必留在這個地方。”可見老和尚是一個願力很大的人,他完全把個人的安危、得失置之于度外。後來有人就這個問題評論說:“虛雲老和尚既然有神通,他爲什麼到了香港以後不留下來,一定要回去做什麼?而回去以後又遇到了很多的挫折。”這種評論真是膚淺至極!佛教假設沒有那些真正具有責任感、使命感的大德出來支撐的話,哪會有今天?所以從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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