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六爻皆吉。天道很簡單,就是過分的要受製裁,吃虧的要受補益;世人對于謙德善行都知恭敬歡喜,對于驕滿惡行都覺忿怒隱恨,則禍福雖說是天道、實是人情,雖說是天降、實由自作。可知貪了世味的滋益,必招性分的損;討了人事的便宜,必吃天道的虧。
甲、平心氣定命改善
張畏岩,江陰人,積學能文。明萬曆甲午年,鄉試發榜,沒有他的名字,就大罵試官。有一道者在旁,微哂說,“相公之文必不佳。”張怒叱道,“你懂得什麼!”道者說,“聞作文貴乎心平氣和;心氣如此,文安得工?”張不覺屈服請教。道者說,“文固要佳,如果命不該中,文字雖好,亦無益處,須要自己做個轉變始得。”張道,“命定不中,如何轉變得來?”道者說,“造命者天,立命者我。如能力行善事廣積陰功而又加以謙謹,以承休命。能到這地步,有什麼福不可求的?”張道,“我一介貧士,那得錢來行善呢?”道者說,“善事陰功,皆由心造;常存此心,功德無量。且如謙虛一節,並不費錢,怎的不自反而罵試官?”張自此感悟,折節自持,念念謙虛,塵塵方便;善日加修,德日加厚。到丁酉年,果中試。同時有位楊仲舉,鄰屋檐溜落在家裏,他說,“晴日多,雨日少也。”有人侵過地界,又有“普天之下皆王土,再過來些也不妨”之句,可謂謙厚之至了。
乙、欺老人天道忌盈
楊大年,和周翰、朱昂,同在朝廷,朱周二人已老,楊方壯盛,每輕侮他們。周翰覺得難堪,便正色對他說,“君莫欺我老,老終留與君!”朱昂從旁搖手道,“莫與莫與,免爲人侮!”可憐楊大年當日聽不懂這兩位老人家的諷示,未能猛省回頭,後來壽止四十九歲,欲求爲老翁而不可得!凡氣盈的,必非遠器。有識見的人,對于趨吉避凶,斷然由我,豈肯自狹其量而自拒其福?
九、抑
抑、是屈而不伸。世事本來逆多順少,敗易成難。人要在世上磨煉,美玉不冶不精瑩,頑鐵不煉不成鋼,松柏不曆歲寒不挺秀,孤臣孽子不厲熏不達。孟子說,天降大任,必先勞苦拂亂,令他動心忍性。世上顛沛患難,正是磨煉英雄漢子的一大洪爐,能受的,便如松柏曆霜雪而愈堅;受不了的,便似夏草春花般的頹靡了。凡大人物,都不是什麼粥飯習氣、軟暖形態所能養成的。當平常無事時,不見可喜可怒,不見可疑可駭,便衆人與聖人何別?但一逢逆境,那肝肺具呈,手足盡露,有非聲音笑貌所能勉強支持的了。倘遇小小境緣,就成事障,便是平日沒有分毫契心洽意之證。前賢說,“自勝之謂強。”人要自強,如不慣早起的、要強之未明即起,不慣勞苦的、要強之勤勞不倦,不慣莊敬的、要強之立屍坐齋,總要令有一種強毅之氣存乎其間。如當病境,便應消盡塵寰妄想,觑破此身虛幻,深明苦空無常無我觀門。果達妙理,那現前極逆惡事,正是明師良友,第一玄妙之處呢!
甲、廿載艱辛持漢節
蘇武奉漢帝命,送來使歸匈奴。既到,單于要蘇武投降。武當下拒絕了,並且拔出佩刀來自刺,氣絕半日,才回複過來。被禁在地窖中,齧食雪和氈毛,數日不死。匈奴覺得神奇,將武遷到北海無人處,叫他去牧羝,說羝有了乳才得歸。羝是雄羊,那得會有乳呢?到了北海,不見廪食送來,只得掘吃野鼠所聚的草食。手持漢天子節,在冰天雪地朔風怒吼中,堅強不屈地度過了五六年。遇到單于的兄弟打獵經過,心裏敬慕他,才給他衣食。漢昭帝登位,匈奴與漢和親,漢使探知蘇武的消息,借詞責備單于,單于方送他歸中國。他留匈奴的時期已近二十年了。回國後,封爵關內侯,所得的賞賜,盡施給昆弟故人,享壽八十余歲。看蘇武在雪窖中,在北海上,人生必需的衣食住,是一無所有的;可是他心中的浩然之氣,至大至剛,艱難困苦的環境一點也不能動搖他。所謂“丁年奉使,皓首而歸,老母終堂,生妻去惟,”蘇武的忠義,真是千古無兩的了!
乙、一朝傲慢誤終身
顔竣,南朝人,職任吏部尚書,威權很重。一日,他父親顔延之于午前到竣處,看見賓客盈門,許多人在那裏等候,可是他還臥著沒有起來。延之怒道,“恭敬撙節是福的基礎,驕狠傲慢是禍的開端。何況你出糞土之中,而升雲霞之上!這樣放肆,豈能長久?”後來顔竣果然因事得罪,給皇帝賜死。
十、誠
古今學術的發明,都有一段真摯的精神在內,這種精神,就是個誠字。即使一言一動,凡可信于之當時,傳之後世的,無不仗有至誠,方能建立;稍涉名心,便是虛假。世間應用的學術且然,何況關于身心的受用?一切的身心受用且然,何況專在心地法門中做工夫的人?世人耳濡目染,動與一切外物作緣,營營逐逐,將全副精神都用在外面,一味在聲價上做作;即此向外馳求,便成一生病痛,務要盡情自反,雖在千百人中,工夫只在一念之微處;雖在暗室獨坐,工夫也只在一念之微處。所謂“叁月不違,”是不違這個;所謂“日月至,”是至這個!且如心中想爲善,可是常有個不肯的意思,就犯了自欺。自欺猶言虧心;心體本是圓滿的,稍有物以撄之,便覺有所虧欠。這自欺之病,比如寸隙當堤,可使江河潰決,所以不能慎其獨的,勢必至于不可收拾!大學說,“小人閑居爲不善。”閑居有怎不善?只是一種懶散精神,漫無著落,便是萬惡的淵薮。印光法師說,“禮誦持念,種種修持,皆當以誠敬爲主。誠敬若極,經中所說功德,縱在凡夫地不能圓得,而其所得亦已難思難議。”那心地法門中種種的靈異,都是些很自然的現象;感應道交,有什麼奇處?
甲、轉弱爲強修叁昧
遵式禅師,宋代臺州葉氏子,學行堅苦卓絕,嘗力行般舟叁昧法,以九十日爲期。平素因苦學嘔血,身體衰弱;在道場中,兩足又患皮裂,師竭誠修法,以死自誓。一日,忽覺如在夢中,見白衣觀音大士垂手指其口,引出惡蟲;又從指端流出甘露,注在他的口中。師當下感覺身心清涼,舊病頓除。出忏那一日,頂相高寸余,聲如洪鍾。大衆歎仰。師創立下天竺寺,建光明忏堂,每架一橼一瓦,必誦大悲咒七遍。後經寇難叁次,火皆自滅,實遵師一念虔誠,和願力堅固所致。時稱慈雲忏主。
乙、既得複失縱心猿
黃木,任浮梁縣官時,疑本縣廟神是妖,用酒拜祭。乘醉執捉,果一老猿,將加殺戮。猿醒後,說道,“我固然該死,但多年所積,實可備縣中之缺。”木心動,才要問時,猿已躍身逃脫,不知去向。後百計蹤迹,竟不可得。陸象山說,“念之正否,只在頃刻之間。若一念不正,頃刻而知之,即可以正;念之正者,頃刻而失之,即是不正。此皆在人一心自審。”尚書又說,“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千古聖賢,不過在一念之微處來審察;天地鬼神,也只在此上勘人的善惡。黃木貪念一動,老猿已得售其計,誠不誠之間,只差著這些!
十一、改過
救他人是善,救自己豈非更善?人能改過,端的如沈苛得起,溺水得援,這一線生機,全靠自己肯救救自己!古人說,“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聖賢沒有什麼別的長處,只是見得自己有許多未是,所以孜孜改過遷善,而爲聖賢。凡人不能無差錯念頭,只要扯得轉來。到底扯得轉扯不轉,就要看自己有無知恥之念了。那爲不善的人,其始都覺得有所不忍,其後忍不忍半,其後忍之,其後安之,其後樂之,至于樂爲不善,于是良心死了——能壓人的自誇有智,能害人的自誇辣手,行奸買俏的自命風流,迎逢哄騙的自稱伶俐,反笑別人爲背時的廢物,入世的棄材,簡直是沒有一點羞恥之心,便如犯了絕症一樣,完全不可救藥!反過來看,遇壞念將起的時候,只要覺得可恥,便有轉機。孔子說,“知恥近乎勇。”平日要認清那樣事情是我不該做的,凡身過、口過、意過,辨到毫厘,絕不自恕。一旦發覺過失,自會奮然振作,不肯因循退縮,如毒蛇咬指、急與斬除,如芒刺在肉、急要剔出,沒有一些子耽擱;春冰遇日,何患不消?改過的人,如天氣新晴一般,自家固自灑然,人見之亦分外可喜,鬼欽神敬,吉慶漸來。故過不論久近,以改爲貴!
甲、勇改過確立希賢志
宋朝司馬溫公,名光。幼時想剝胡桃皮,無法可施,婢女用熱湯替他脫了。姊從外來,問起緣由,光說是自己脫的。父親叱道,“小子何得說謊!”光當下警醒,從此永不說謊。後登相位,夷狄相告,“中國相司馬矣,毋開邊釁!”光嘗說,“我生平無甚過人處,只是沒有一樣事不可對人說的。”劉安世問盡心行己之要,光教以從不妄語始。世人尋常說話,在最沒要緊處,也要帶幾分虛頭,極是無謂,卻不覺口中道出,自非學司馬光決心改過不可!
乙、逞奇奸終無悔禍心
呂不韋,本來是陽翟的一個大商人,見秦太子安國君次子,名子楚的,在趙困居,便說道,“此奇貨可居!”于是厚贈太子和他的寵姬華陽夫人,更用計請太子立子楚做嫡嗣。不韋一面又將懷孕了的豔姬獻給子楚,生子名政。秦昭王崩,安國君立爲孝文王;孝文崩,子楚立爲莊襄王;莊襄崩,子政立爲秦始皇,尊不韋做相國。太後私通不韋,時始皇已長,不韋恐禍及,設法進嫪毒。事情終于敗露,不韋被徙到蜀,飲鸩而死。看他以一商人爲天子父,可謂大奸巨猾,第一善賈!然而經過了偌長的年數,竟也絕無一念悔過之心,于是奇貨反爲奇禍,大巧終成大拙了!
十二、立志
志、是志向,如舟之有舵;立志、是將志向定,如樹之生根。舟有舵、才不教于迷失方向,樹生根、才能養成合抱之木。凡志有所專,雜念自息;如好色的人當豔冶奪心時,如怕死的人當刀鋸加身時,豈尚有他念?世人所以流轉不定,只因腳跟不點地。能立志的,從本源上澈底理會,將種種凡心習態除得幹淨,便有個商量處。那學不能進的,都害在因循兩字;才說明日,便是悠悠。至于被聲色犬馬汨沒的,良心善性都蒙蔽了,如彘雞營營,無超然之志的,更不足道。定要軒昂奮發,莫恁地沈埋在卑陋凡下處!孟子說,“待文王而後興者,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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