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來去等相,如何立有叁世差別?答:以作用故,立叁世別。即依此理,說有行義。有爲法未有作用名未來;正有作用名現在;作用已滅名過去。色未變礙名未來;正有變礙名現在;變礙已滅名過去。……意未了法名未來;正能了法名現在;了法已滅名過去。(大正27.393下)
《大毗婆沙論》中,記載著四大論師安立叁世的不同意見,而論主是以世友“位異”說——依作用安立叁世,作爲有部正義。故而論主引世友“以作用故,立叁世別。即依此理,說有行義”,來解答問難。
如此,譬喻者分別論師和有部論師的時間觀,顯然的不同。譬喻者分別論師的時間體,是無爲常住的不變理性,在這常住無爲的時間體上,諸行的來去生滅,建立叁世差別;而有部論師卻說時間自體是有爲法,有爲法體恒住自性,不增不減,沒有叁世差別,而由法體上現起的作用起滅,安立叁世差別。于是這裏有個值得探討的問題:唱說“世體是常論”者——“譬喻者分別論師”,是屬于什麼派別呢?
二、“譬喻者分別論師”的派別
“譬喻主分別論師”,是“譬喻者”和“分別論師”二個學派?還是“譬喻者”而被稱爲“分別論師”呢?筆者以爲:二者都有可能。如《大毗婆沙論》中,譬喻者和分別論師一同出現的場合,共有叁則:一、“有執世與行異,如譬喻者分別論師”(大正27.393上,700上);二、“譬喻者分別論師,執無想定細心不滅”(772下);叁、“譬喻者分別論師,執滅盡定細心不滅”(774上)。
此叁則,可說都是譬喻者和分別論者(及大衆部)共同的主張。(第一則,容後再說)第二、叁則,與學派的心識論有關。有情是心色相依不離的,大衆部、分別說部,以及譬喻師,有情的業果相續安立于心心所法上,故都主張無色界有色,無心定細心不滅。所以,“譬喻者分別論師”一詞,可以當成“譬喻者”和“分別論師”兩個學派,因思想相同,故同時列舉。
然而,也有可能是單指有部“譬喻者”,因其思想不符合有部論師正義,故別稱爲“譬喻者分別論師”。如第一則“世體是常”部分,涼譯《毗婆沙論》就說:“譬喻者作如是說:世是常,行是無常”(大正28.293下)。又《大毗婆沙論》中,有部毗婆沙師自稱“應理論者”,而與之問答者,稱爲“分別論者”(大正27.43上,356下),故玄奘門下,把分別論者當作“不正分別”的通稱(大正41.310中,大正43.307上,)。而且,譬喻者主張“世體是常”,已脫離有部“世即行,行即是世”的範疇;又違反世尊所說時間是有爲法息息流變而現爲前後的延續相。因而《大毗婆沙論》主稱它爲“譬喻者分別論師”!
果真如此,那麼,有部論師何以用“分別論師”這個辭彙來稱呼“譬喻者”呢?筆者以爲:這又牽涉到有部論師和大衆、分別論者的“時間觀”了。
叁、恒有與常有
大衆、分別說部,是“過未體無、現在無爲實有”學派。如《大毗婆沙論》說:“有說:過去、未來無實體性,現在雖有而是無爲”(大正27.65中)。這是現在有說,論主雖未標明學派的名字,但《異部宗輪論》說:大衆部主張“過去、未來非實有體”,化地部主張“過去未來是無,現在無爲是有”(大正49.16上,16下)。另外,據南傳《論事》記載:大衆部分流出來的北道派說:色等(有爲)法的自性,是真如,〔此真如〕是無爲法(南傳58.372--374)。如如不變的真如無爲,是有爲法的自性;依自性而起的作用,有生有滅,才是有爲,這也是過未體無、現在無爲實有說。因此,《婆沙論》中主張“過去、未來無實體性,現在雖有而是無爲”的,應該就是大衆、分別說系學派。
由于大衆、分別說系的時間,也是無爲法——現在的時間性是無爲。那麼,與“世體是常”論,則只是“叁世”或“現在”無爲的觀念不同罷了。這樣也就難怪“譬喻者”唱說“世體是常論”,而要被有部論師稱爲“分別論師”了!
不過,進一步要問:有部論師由恒住自性、叁世一如的法體上現起作用而安立叁世,與大衆、分別論者的現在無爲實有說,有什麼差別呢?如前所引:北道派說:色等(有爲)法的自性,是真如,是無爲。又如《大毗婆沙論》說:
有執諸有爲相皆是無爲,如分別論者。彼作是說:若有爲相體是有爲,性羸劣故,則應不能生法、住法、異法、滅法;以有爲相體是無爲,性強盛故,便能生法乃至滅法”(大正27.198上,977中)
分別論者說:有爲法體上的普遍理性(無爲法),能使一切法流動不息,且照著這生住滅的理則而生住滅。這等于說常住不生滅的無爲法,是生滅作用有爲法之體了。那麼,有部說諸有爲法體恒住自性,叁世一如,而法體上現起的作用有生有滅,豈不是類同于大衆、分別論者的“有爲相體是無爲”嗎?
因此,主張叁世實有的有部,主張過未體無、現在無爲實有的大衆、分別說部,盡管彼此間诤議得漫天風雲,激烈地對立,但論究到最後,都不約而同的趨向于“是常是恒”了!
四、結語
由以上的說明,可以得到這樣的結論:部派佛教中,大衆、分別說部,以及有部譬喻師,都是主張“世體是常”論者。不過,大衆、分別說部是說“現在”的時間是無爲,而譬喻師則說(包括叁世)時間體是無爲;二者的差別,只在于安立時間的觀念不同。故《大毗婆沙論》中,唱“世體是常”論,而被有部論師稱之爲“譬喻者分別論師”的學派,有二種可能:一、有部譬喻師、以及分別論師〔包括大衆部〕,他們都主張時間體是無爲法。二、單指有部譬喻師,因其違反“世即行”的有部正義,反而傾向于〔大衆及〕分別論師的思想,故而被稱爲“分別論師”。
另外,值得特別留意的是:分別論者說“以有爲相體是無爲,性強盛故,便能生法乃至滅法”(大衆部說“有爲法的自性是真如、是無爲”,亦同)。此“無爲”,似乎具有能生的力量,那麼,是否將演化爲形而上的宇宙萬有之本!而且,“無爲”是有爲法的實相(真相),即是“真如”,那麼,此思想是否將影響大乘佛教“如來藏緣起”(真如緣起)說的興起呢?
這樣,一切法“自性實有”,是有部成立叁世實有論最根本的依據了。如此,有部成立“叁世實有論”的重要理由,就共有五項:自性實有,以及前面四項(有當果故,識起必緣實境,實有成就、不成就性,二心不能並生)。而這五項理由中,筆者以爲:諸法“自性實有”,自相安住而不變,應該是叁世實有論最重要最根本的信念;否則,就無法成立叁世實有論。而其余四項,還都是立足于自性實有的立場,而從不同的角度來诠釋而已;尤其是成就、不成就,在叁世有下發展,且成爲有部特殊的論門之一。不過,總的來說,有部成立叁世實有的五項理由,不僅是有部根本的學理,也是“叁世有”和“現在有”者根本思想的分歧點。這一部分,下一節再作說明。
【未完待續】
讀《大毗婆沙論》劄記論師的“時間”觀(二)
釋悟殷
參、叁世實有
部派佛教時代,過現未叁世,是實有還是假有,是當時诤論的焦點之一。學派中,主張“叁世實有”的,是說一切有部學系(包括犢子、說轉部)、化地部末宗,以及〔大衆部的〕案達羅學派等。主張“過未體無、現在實有”的,是大衆、分別說系,以及經部譬喻師學派。
據印公導師的研究,學派之所以形成“叁世實有”和“現在實有”兩大陣營,那是因爲:時間本就含有相續性與刹那性的兩面。若從過去看到現在、看到未來的是相續論;從未來看到現在、看到過去的是刹那論。在法的刹那單位上,考慮其未生以前、滅了以後是什麼狀況?是否存在?對這未生(未來)及已滅(過去)之是有是無,各有側重,就形成了“叁世實有”與“過未無體”兩大陣營了。
然以“叁世有”與“現在有”來說,大衆部系中,有主張叁世有的;上座部系中(如分別說部系)也有主張現在有的。由此顯見學派分裂之初,並未以叁世有或現在有,作爲自部宗義。不過,“叁世有”與“現在有”,在紛纭的學派思想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學派間往往因時間觀的安立不同,而形成無邊異議。這種情形,並反應于所造的論書中。故本節即依據《識身足論》、《大毗婆沙論》,以及《俱舍論》等的記載,歸納有部成立叁世實有論的理由,以見叁世實有論的根本學理依據。
一、《識身足論》主的問難
《識身足論》的作者,傳說是佛滅百年中的提婆設摩。印公導師直從《識身足論》本身的思想作探討,而主張本論深受《發智論》的影響,且思想極爲圓熟精密,很可能是成書于西元一世紀初左右。
《識身足論》中,論主評破二家:“沙門目連”的“過去未來無,現在無爲有”,以及“補特伽羅論者”的“谛義勝義,補特伽羅可得可證,現有等有,是故定有補特伽羅”。其中,評破“沙門目連”的“過去未來無,現在無爲有”部分,論主以“叁世實有”的立場,以四項學理評破:
(一)、二心不能並生:如觀貪不善根,是觀過去、未來,還是現在?論主認爲:一定是觀過去、未來的貪。若觀現在,則同時有能觀、所觀,那是一時二心並生了;而一有情身一刹那不可能心並生。又,既然過未可以成爲觀的對象,可見是實有的(大正26.531上--中)!
(二)、業與異熟果不能同時:有情造業而感異熟果,那是業滅而感果,不可能是現在造業現在感果。若說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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