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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大毗婆沙論》劄記 論師的業力觀(上)

  讀《大毗婆沙論》劄記 論師的業力觀(上)

  釋悟殷

  壹、前言

  “業感輪回”的思想,是佛教重要的教義之一。然而業感輪回說,並非由佛教首創。印度早期,大約在《阿闼婆吠陀》時代,已稍微透露出賞善罰惡的訊息,再加上《梵書》時代“輪回說”創立,兩者的結合,醞釀生息,到《奧義書》時代,就確立了業感輪回說的信念,成爲當時社會的新思想。不過,那時的業力說與真我論結合:真常妙樂本淨的梵我,生起迷妄苦破的世間,而我爲輪回的主體,不得解脫1。當釋迦牟尼佛正覺緣起,創立佛教,對當時的一切思想,作了一番取舍與抉擇;其中,納入了業感輪回說,但洗去梵我的色彩,而說明了世間唯是“惑、業、苦”緣起,自作自受,但又“有業報而無作者”(大正2.92下)的流轉門。

  世間唯是惑、業、苦緣起的鈎鎖,由于內心煩惱的推動,引發身語行爲的造作,當下即種下了潛在的能量(業),未來又由煩惱勢力攪動,而引生種種作用(果報)。這“業力不失”自作自受的業感說,相對于婆羅門教依種姓貴賤以區分“再生族”與“一生族”的種姓製度,可說是時代的創舉,給廣泛的大衆最公平合理的解說——未來由自己決定,不是神的賦與,不是命定而一成不變的。若能親近善知識,聽聞佛法,藉由現緣的努力,進德修業,可以使得業報緣缺不生,或轉爲重罪輕受的不定業。故佛教業感輪回說,即是緣起學說的一種诠釋,從世尊創立佛教以來,一直是佛教宣揚的重要教義。尤其佛教特著重于“現緣”的改造,此爲佛教之所以異于其他宗教的地方。

  起初,佛陀開示緣起法:“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謂緣無明行,緣行識,乃至純大苦聚集;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謂無明滅則行滅,乃至純大苦聚滅。”這說明了有情生命流轉乃至涅槃解脫的因果理則;這緣起理則,亦即是有情業果相續的說明。

  然而倘若對“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有業報而無作者,此陰滅已,異陰相續”(大正2.92下)的教說認識不清,或是執著有一真實之自我,則往往産生疑慮:既然“無常”、“無我”,那麼,誰在造業?誰在感果?又如何建立自作自受的業感輪回?若未證得究竟,一期生命結束,此生的修行,豈不白費?何必自苦而尋求解脫!諸如此類問題,都必須加以诠釋與分析。部派佛教時代,各部派的學者們,對于這個修行解脫的切身問題——業力說,都作了詳細而深入的探討,成爲論典中份量頗重的篇章。關于各部派的業力說,印公導師在《唯識學探源》一書,有非常精采的論別,有興趣者,可詳讀該書。本文所要探討的主要問題是:論師們對“業力”的诠釋與其特殊觀點。

  本文以《異部宗輪論》和《大毗婆沙論》所載的資料爲主要依據。尤其是《大毗婆沙論》,論主不僅在〈業蘊納息〉(大正27.578上--661中)中,以很大的篇幅探討有關“業”的種種問題,其余雜散于諸篇章中的,爲數也不少。歸納了各學派的業力說,透過論師們對業力的新诠,發現了《婆沙論》時代,佛弟子面對“所作業不亡,果報還自受”——業力隨身的問題,努力尋找出路的痕迹,同時,也表顯了佛教不舍一切衆生的寬容與期盼!由此,深深感受到佛教給予衆生的寬廣空間,感受到佛法的業感緣起論,帶來了無限的光明與希望!這也是筆者特以〈論師的業力觀〉爲題的主要意趣。

  本文分五節來說明此一主題:

  第一節,等流果與異熟果。佛教的業感因果,有等流因果和異熟因果說。這二種因果,隨各部派對于法性分類的不同,而有所偏重。大衆部只立善惡性,“無無記法”,所以承續的是“同類而熟”的“等流因果”說。說一切有部是“心通叁性”家,“有無記法”(若把無記分爲“有覆無記”與“無覆無記”,即爲四性),所以漸續發展爲“異類而熟”的“異熟因果”說。

  不過,在自作自受的業感輪回裏,若只偏重于同類的善惡因果——等流因果說,總留給人不盡圓滿的嗟歎!

  第二節,業因(力)的種類。業的性質,分二方面說明。一、善、惡、無記、無漏法中,那一類法有招感果報的功能呢?有部論師認爲:唯有善、惡有漏法,才能招感果報;無記、無漏法,沒有招感果報的力量。而飲光部卻認爲“諸有學法有異熟果”(大正49.17中)。據窺基法師的解釋,這是就無漏法感果而說。有部說無漏法無異熟果,飲光部卻說無漏法可以感異熟果,他們的歧異點在那裏?這是值得留意的問題。二、諸法的五類自性——色、心、心所、不相應行、無爲法中,那一類法能招感果報呢?又,在“諸行無常”的教說下,有情所造的業,刹那即成爲過去;已成過去的業力,如何和有情的身心相續建立關系呢?學派中,大衆部、分別說部系(化地部)、有部譬喻師等皆主張:唯心心所有異熟因及異熟果;而有部則認爲:法的五類自性中,除無爲法以外,余四(色、心、心所、不相應行)都有異熟因及異熟果。如此,大衆部等的業因業果,屬于心心所法;而有部是通于五蘊(色心)的。不過,有部又認爲:有情是由意(思)的推動,引發身口的造作(表業),當下即産生潛在的功能——無表業。這無表業,即是業力,是不可對不可見的法處所攝色。

  第叁節,業力是色法和心所法的困境。這是承續上一節而來的問題:一、如果把業力建立在心心所法上,那麼,無心定的有情,業果如何相續,豈不就無業因業果了!二、如果把業力建立在色法上,無色界的有情,業果如何相續?又戒體是無表色,無色界有情豈不就無戒體了!如此,不管把業力建立在心心所法上或色法上,都會碰到棘手的問題。

  第四節,業力可轉說。這也是承續上一節而來的論題。印公導師在《說一切有部爲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中,論究譬喻師的學風時說:譬喻師的本義,是心色不離的,但慢慢傾向于唯心,故提出了“一切業皆可轉故,乃至無間業亦可令轉”說。那麼,譬喻師的業力可轉說,是譬喻師的特殊發明,還是當時教界的時代趨勢呢?筆者于《大毗婆沙論》中,發現了非常精采的記載。

  第五節,心力與身行。譬喻師認爲“以一切業皆可轉故,乃至無間業亦可令轉”,這是偏重于唯心說。《大毗婆沙論》主則說:一、甯作提婆達多墮無間獄,不作嗢達洛迦曷邏摩子生非想非非想天,因提婆達多已種順解脫分善根,當來必得解脫故。二、現法中續善根者,現身能引起順決擇分,亦複能入正性離生,乃至證得阿羅漢果。叁、在動手殺生的加行道中,由如實知見四谛的無漏聖道力,可使殺生業道無表不生。四、中有業不可轉,本有業可轉。倘以此四項來看有部論主的意趣,實際上也是業力可轉的另一種诠釋。只是譬喻者傾向于唯心(心力),而有部論師重視現緣的努力(實踐性——身行)。

  第六節,業說的轉變。《大毗婆沙論》時代,業力是相當熱門的論題。從各部派論師們思辨抉擇而提出的特殊見解,尤其是業力可轉說,後來躍升爲教界普遍的認知。這種時代趨勢,慢慢籠罩于整個北印。雖然有部論師們極力維護傳統,重視現實人間佛教的弘揚,以避免偏向于“唯心”,但在時代思潮下,整個教界仍不免墮于唯心的淵薮了!

  貳、等流果與異熟果

  佛教的業感輪回,是說明有情以強力的行爲造作,當下即産生潛在的動能,影響未來的報體。這由有情造作而感得的結果,有稱爲“等流果”和“異熟果”的兩種。而較能圓滿說明有情自作自受,果報絲毫不爽的,應該是異熟因果說。然在業說的演進過程中,等流因果也占有相當份量的地位。故本文在探討論師的業力觀前,先分辨何謂等流果,何謂異熟果?

  所謂等流果,據《大毗婆沙論》的解釋,就是“善生善,不善生不善,無記生無記”(大正27.629下)的因果說。等流因果,在經律論叁藏中,最具代表性且記述得最多的,應該是契經與律藏中的“本生”故事。以廣律來說,在說明世尊製戒的事緣中,大都先敘述:因爲佛弟子的某種行爲,有損出家行儀,世尊爲令正法久住、僧衆和合等十種利益,集合大衆,告誡佛弟子們,從此不可再有如是行爲2。世尊爲強化弟子們對問題的重視,在勸誡的過程中,往往以現緣事,追溯到世尊或佛弟子們過去生中的種種事緣,再結論說:過去的某某,即是現今的某某。例如:跋難陀釋子,是六群比丘中,貪婪的代表人物。廣律記載:有二位老比丘,得到居士供養的許多衣物,一時不知如何處理,于是請教跋難陀。跋難陀先把所有衣物分成叁等分,然後告訴老比丘說:你們二人加上衣物,就成爲叁,我與二分衣物,也成叁,這樣恰恰好。于是跋難陀獨得叁分之二。這時,二位老比丘更加茫然,不知剩下的叁分之一衣物,兩個人怎麼分?

  跋難陀又以“善知法的人應該先給與一上價好衣”爲藉口,從這一分中先選取最貴重的衣服占爲己有,再把這一分衣服平均分爲二等分給二老比丘。當跋難陀如此巧取豪奪的貪婪作風,被世尊知道以後,世尊集合比丘僧衆,诃責跋難陀,並告訴比丘們說:“是跋難陀,非但今世奪,前世亦奪”。于是說了二只河獺得到鯉魚,卻被野幹巧取豪奪的故事,結語說:“二獺者,二老比丘是;野幹者,跋難陀是。是跋難陀,前世奪,今世複奪”(《十誦律》,大正23.199上--下)。

  跋難陀釋子和二位老比丘的“本生”故事,所表顯的業說,稱之爲“等流因果”。而這種“等流因果”的業報說——善生善,不善生不善,無記生無記,“同類而熟”(大正27.98中)的因果,其實是不太圓滿的。如跋難陀,過去世生爲野幹時,用計奪取二河獺擁有的鯉魚,今世爲比丘,複奪取二位老比丘的衣物。這樣,從過去世,今世,乃至生生世世,都是強者恒強,弱者恒弱的因果說,如何能讓人釋懷?怎不令人爲二老比丘叫屈呢!跋難陀的“本生”故事——等流因果說,雖然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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