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世實有論者,「前法滅以後,于未來法生至現在」,故無有轉變。
上述的解說,是否如實而解呢?筆者以爲:「入胎爲初,命終爲後,色根大種皆有轉變,心心所法亦有轉變」,有二種解說:一、通用解說:有情投胎至命終一期的異熟報體,雖然色根有暫住,但隨著生命終了而損滅;而心法雖前念後念不斷生滅,但由前念爲因引生後念。故不管色根及心心所法都有轉變差別,此如窺基法師所解。二、這是二世體無論者安立有情業果相續、生命緣起的理論。如《異部宗輪論》說:大衆部、化地部本宗,是主張「都無中有」(大正49.16上,17上)的學派。而《大毘婆沙論》記載,主張「無中有論」的分別論者說:「從死有至生有時,要得生有方舍死有。」(大正27.358上)這是說,有情一期生命將告退出時,在臨終的刹那,由過去善惡業的牽引,父母生緣和合,心識先去投胎(生有),再舍五蘊身(死有)。生有,是投胎的刹那,死有,是死時的刹那。「要得生有方舍死有」,所以,他的刹那有前後二時(「入胎爲初,命終爲後」)。由此,說「色根大種皆有轉變,心心所法亦有轉變」。這正如印公導師在《印度佛教思想史》說:「《異部宗輪論》已經說到:一切是刹那滅的,刹那有前後二時,所以有轉變可能。」(p.210)。因此,「入胎爲初,命終爲後,色根大種皆有轉變,心心所法亦有轉變」,真正的義涵,正是二世體無論者诠釋有情業果相續及生命緣起的理論。
叁、結語
綜合來說,大衆部末宗「色根大種有轉變義,心心所法無轉變義」;有部「一切行皆刹那滅,定無少法能從前世轉至後世」;以及犢子部「諸行有暫住,亦有刹那滅」:都是基于諸行刹那生滅就不能轉變,有前後轉變就不能刹那生滅的學理。〔大衆部本宗及〕化地部本宗「入胎爲初,命終爲後,色根大種皆有轉變,心心所法亦有轉變」,「一切行皆刹那滅,定無少法能從前世轉至後世」:這是立足于諸行刹那生滅亦有轉變差別的學理。至于化地部末派說:「大地劫住」,又主張「隨眠自性,恒居現在,諸蘊、處、界,亦恒居現在」(大正49.17上),則與本宗思想有些距離了。詳細情形,將于第五節--「分別說部的輪回觀」,再作說明。
前面說過,探討〈論師的輪回觀〉,之所以先探討諸法刹那生滅與轉變差別的問題,乃因這思想影響了各部派的「輪回觀」。故下節起即分別說明各學派的輪回觀。
參、說一切有部系的輪回說
說一切有部系,基于諸行刹那生滅就不能轉變,有前後轉變就不能刹那生滅的學理,故而有情業果相續、生命緣起,是創建在依蘊、處、界而立的補特伽羅上。如有部的「世俗補特伽羅」,犢子部的「依蘊處界假施設名」(大正49.16下)--不可說我,以及說轉部的「勝義補特伽羅」(大正49.17中)等:都是爲了創建有情生命流轉,業果相續,乃至涅槃解脫而安立的。以下,依次介紹各說。
一、有部的輪回說
《異部宗輪論》記載,有部主張:
有情但依現有執受相續假立。說一切行皆刹那滅,定無少法能從前世轉至後世,但有世俗補特伽羅,說有移轉。活時行攝即無余滅,無轉變諸蘊。(大正49.16下)
這是說,有情是「依現有執受相續」,假名爲「有情」的,並沒有一個真實的自我(有情)。在刹那生滅中,事實上,沒有一個真正的我(法),可從前世轉到後世,有情的生命輪回,業果相續,只有在五蘊和合中,說有「世俗補特伽羅」,有情可從前生到後世。這五蘊和合假名補特伽羅的有情生命體,在生命體存在時,是有爲諸行所攝的。有爲諸行所攝的五蘊和合生命體,是刹那刹那的生滅,沒有一個真實的五蘊法,能從前世轉至後世。所以說「活時行攝即無余滅,無轉變諸蘊」(大正49.16下);若執有一個真實的補特伽羅,那就是我們要破除的「薩迦耶見」,亦即「諸法無我」所要破除的「我」。
考有部創建「世俗補特伽羅」的理論依據,是源于「叁世實有」的學理:一切諸法,「體實恒有,無增無減,但依作用,說有說無」(大正27.395下-396上)。法體是自相恒住,叁世一如,在法體的作用起滅上,有叁世差別。一一法恒住自性,可以稱爲「法我」,但不能稱爲「補特伽羅我」。如說:
然諸有者,有說二種:一、實物有,謂蘊界等。二、施設有,謂男女等。(大正27.42上)
我有二種:一者法我,二者補特伽羅我。善說法者,唯說實有法我,法性實有,如實見故。(大正27.41上)
「一切法各住自性」(大正27.42中),是「實物有」,是「法我」。而「施設有」、「補特伽羅我」,是在實物有(蘊界等)上因緣和合的假法。恒住自性的法,不增不減,沒有轉變,不能創建補特伽羅,然可以說爲「法我」;而依法體而起的作用,是各各差別,又是刹那生滅,也不能成立補特伽羅。只能在作用現起的相續(五蘊和合相續)中,安立「世俗補特伽羅」,說明衆生從前生到後世的移轉現象。
有部在有情五蘊和合相續中,安立「世俗補特伽羅」,作爲有情生命的移轉,筆者以爲:這思想與其業果相續的安立處有密切關系。有情是色、心(受、想、行、識)相依不離的,有部以爲:「異熟因及異熟果,俱通五蘊」(大正27.96上,263下,741中)。有情的造業感果,並非只有思業或身語業感果而已,就是在作業時俱起的一切法、俱起的作用,都是可以感果的。而業力是色法--無表色。有情由于思心所的推動,表顯于身口的行爲造作(表業);在身口行爲造作的當下,即種下一種潛在的功能--無表色。這無表色,就是業力,是無見無對的法處所攝色,是「隨心轉」(大正29.68下)的色法。
這裏有一個問題:假使業力是色法,那麼,無色界有情如何維持業果相續?有部說:命根依色、心二法轉。無心定有情,生欲、色界起此定時,心雖斷而命根依色轉;生無色界,色雖斷而命根依心轉(大正27.779中)。
如此,有部論師是堅守有情是五蘊和合,以及「一切行皆刹那滅」的世尊教說,來說明有情業果相續與生命流轉的問題,故巧妙地以叁世實有的學理,在有情五蘊和合相續中,安立一「世俗補特伽羅」,來解釋有情前生後世的移轉現象。
二、犢子部的輪回說
相對于有部依現有執受安立「假名補特伽羅」,犢子部則立「依蘊處界假施設名」的「不可說我」。如《異部宗輪論》說:
補特伽羅非即蘊離蘊,依蘊處界假施設名。諸行有暫住,亦有刹那滅。諸法若離補特伽羅,無前世轉至後世,依補特伽羅可說有移轉。(大正49.16下)
犢子部以爲:「諸行有暫住,亦有刹那滅」。這是說,心心所法是刹那生滅的;而色法的根身,卻有暫時而住的現象。雖然根身不滅而暫時安住,但終隨一期生命的退出而宣告滅壞。如此,有情的身心,沒有一法可以從前生移轉到後世。所以,他創建了「非即蘊離蘊,依蘊處界假施設名」的不可說我,作爲生命緣起的中樞。故說「諸法若離補特伽羅,無從前世轉至後世。依補特伽羅,可說有移轉」。這是由補特伽羅來貫通叁世差別。假如「補特伽羅我」造了業,這業便與「補特伽羅我」發生連系;因「補特伽羅我」的流轉後世,也就可以說:業一並帶到後世去感果。
犢子部以補特伽羅作爲有情生命流轉的依憑,補特伽羅也是記憶的主體,是能知者,能了別諸法。如《大毘婆沙論》說:
補特伽羅自體實有。我許有,我可能憶念本所作事,先自領納,今自憶故。若無我者,何緣能憶本所作事?(大正27.55上)
有執補特伽羅能了諸法,如犢子部。彼作是說:補特伽羅能知非智。(大正27.42下)
有執隨眠唯于補特伽羅有隨增義,如犢子部。彼作是說:補特伽羅名有隨眠及無隨眠,非心等法,補特伽羅有縛解故。(大正27.110中)
如此,補特伽羅我,是有情記憶的主體,能了別諸法,又是生命輪回的主體,系縛解脫的依據。此中,值得留意的是:有部和犢子部同爲叁世實有論者,但有部是「說一切行皆刹那滅」,而犢子部卻說「諸行有暫住,亦有刹那滅」;有部說「但有世俗補特伽羅,說有移轉」,犢子部則說「補特伽羅非即蘊離蘊,依蘊處界假施設名」。那麼,有部的「世俗補特伽羅」,犢子部「非即蘊離蘊,依蘊處界假施設名」的「補特伽羅」,二者有何不同呢?印公導師在《唯識學探源》分析說:
有部的假名我,創建在現在五蘊相互間的連系,與未來過去相似相續的關系上。這假我,是依不離諸法實體而現起的作用而創建。若直談諸法的自體,可說是叁世一如。一一的恒住自性,不能創建補特伽羅,只可以說有實法我。犢子部雖也依蘊安立,但不單創建在五蘊和合的作用上。五蘊起滅的作用,是不能從前世到後世的。犢子部的不可說我,能從前世到後世,必定是依諸法作用內在的法體而創建。不離法體的作用,雖然變化,法體恒存,仍舊可以說有移轉。(《唯識學探源》,pp.67-68)
犢子部的「不可說我」,與有部的「世俗補特伽羅」,同是創建在有情的五蘊和合上,主要的歧見,在于體用是「一」或是「異」的看法不同。如說:
有部偏重在不一,在從體起用的思想上,創建假我。犢子部偏重在不異,在攝用歸體的立場上,創建不可說我。有部的假立,但從作用上著眼,所以不許有體。犢子部的假立,在即用之體上著眼,自然可說有體。就像犢子部的不可說我,是六識的境界,也就是依六識所認識的對象,在不離起滅的五蘊上,覺了那遍通叁世的不可說我。攝用歸體,所以不是無常。即體起用,也就不是常住。(《唯識學探源》,p.68)
有部和犢子部,把諸法分爲本體與作用,由于法體與作用的偏重不同,故而同在依蘊立我的解說上,即出現了「世俗補特伽羅」,以及「依蘊處界假施設…
《讀《大毗婆沙論》劄記 論師的輪回觀》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