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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證篇概論(下)

  修證篇概論(下)

  釋悟殷

  參、聖果觀與時間觀,及大乘佛教之關系

   依著佛陀的教法,佛弟子如法修行,斷煩惱,契證解脫。由斷叁結——我見、戒禁取、疑(或說斷八十八使),證得預流果,晉升爲聖者之流,而後隨著煩惱分分減少,稱爲二果、叁果,乃至煩惱究竟斷除者,稱爲阿羅漢果。

   學派中,關于聖果仍有不同的見解[21]。大衆部主張:“預流者有退義,阿羅漢無退義”。預流者只斷了叁界見道所斷煩惱(見惑),修道的煩惱(修惑)未斷,故還會退墮;二、叁果聖者,其修道煩惱亦未完全斷除,故同樣會退;而阿羅漢則已斷盡一切見、修所斷煩惱,是故決定不退了。由于初果還有修惑未斷,不僅還會退墮,甚至還可能造作五無間罪以外的惡業:“諸預流者,造一切惡,唯除無間”。雖然斷盡煩惱的阿羅漢決定不退了,但是“有阿羅漢,爲余所誘,猶有無知,亦有猶豫,他令悟入”等,顯然阿羅漢的功德未盡圓滿。既然不夠圓滿,就表示有更上追求的空間,于是開啓了抑小揚大之風潮。

   有部主張:“預流者無退義,阿羅漢有退義”。這是說,初果聖者不會退墮,二、叁、四果聖者,才會退墮。二、叁果聖者尚有修道煩惱未完全斷除,容有退墮,何以只斷見道煩惱的初果聖者不會退墮,而已經斷盡所有煩惱的阿羅漢者卻會退墮?有部以爲:初果聖者已斷見惑,已通達無我我所,更無有一法是我、我所可執者——因“見所斷結依無事起”,所以必無再退的道理。後叁果聖者,是斷修惑,因“修所斷煩惱于有事起”,故即便斷已,仍會再現起煩惱而退。亦即一切見所斷結,聖慧斷已,皆永不退;修所斷結則不然,有時由于觸動外境,系著外境,以致現起煩惱而退轉[22]。而且,有部是叁世實有論者,以“叁世實有”的立場而言:“阿羅漢斷諸煩惱,非令全無,過去、未來煩惱性相猶實有故”(大正二七·叁一二下)。時解脫阿羅漢,若遇到退緣,還會現起煩惱而退。佛陀是阿羅漢,佛陀亦會退失“四增上心現法樂住”(四根本靜慮)。亦即佛陀所得四根本靜慮,並非恒時現前,此亦符合“諸阿羅漢皆得靜慮,非皆能起靜慮現前”的主張。

   此中,大衆部(分別論者)和有部,都承認阿羅漢已斷盡煩惱了,而彼此的诤論點是:大衆部等是過未體無、現在實有論者,又主張“心性本淨,客隨煩惱之所雜染,說爲不淨。……隨眠異纏,纏異隨眠。應說隨眠與心不相應,纏與心相應”(大正四九·一五下-一六上)。阿羅漢不僅斷除了現行煩惱(纏),連煩惱的種子(隨眠)都斷盡了,怎麼可能再現起煩惱而退轉!而有部是叁世實有論者,阿羅漢已斷盡煩惱,但“過去、未來煩惱性相猶實有”(大正二七·叁一二下),故遇退緣仍會現起煩惱而退轉。由此,再次說明了“時間觀”影響學派思想之深遠了。

   以上,概略說明學派對于“聖果”內涵之不同意見,及其思想背後的症結點。接下來,說明不同聖果觀及其延伸而來的思想發展。

   大衆部之“預流者有退義”,“諸預流者,造一切惡,唯除無間”,“有阿羅漢,爲余所誘,猶有無知,亦有猶豫,他令悟入”。如此,已晉升聖者之林的初果聖者,還會造作五無間罪外之惡業,而阿羅漢又無自證智(無知)、無證信(猶豫)、無聖慧眼(他令悟入)等,此則不僅是不可用行爲來判凡聖,即使聖者也不知自己是凡是聖。這樣一來,凡聖之分野,就難以嚴明了[23]。有部“預流者無退義”,阿羅漢有自證智、證信、聖慧眼,不複于叁寶、四谛起疑,嚴格界定了凡聖之分野;然“有阿羅漢猶受故業”,“時解脫阿羅漢”還會現起煩惱而退轉,或者擔心退轉而舉刀自殺[24]。如此,外人亦不能以行爲來揣測聖者之德行。而且,“諸阿羅漢亦有非學非學法”(前十五界身是有漏)——阿羅漢身猶是有漏,就難免有人因阿羅漢身而起貪瞋癡等,這不但爲有部的“佛身有漏”說,作了更具體的說明,而阿羅漢如何避免他人因己而現起煩惱,則是日常生活上的重要課題了。

   那麼,阿羅漢的生活是什麼狀況呢?有部主有五種因緣,令時解脫阿羅漢退失聖果:一、多營事業;二、樂諸戲論;叁、好和鬥诤;四、喜涉長途;五、身恒多病(大正二七·叁一二中;叁下)。顯然地,阿羅漢理應過著“少事、少業、少希望住”(大正二四·一一一一下)的寂靜生活。不過,有“先是菩薩種性”的阿羅漢,雖然己經解脫了,但“不忍有情造惡招苦,爲拔彼故”,在日常生活上,會藉著無诤行,以遮除他人相續煩惱[25];亦有阿羅漢爲“住持佛法”、“知世間安不安”等而現起願智[26]。如此,就顯示了阿羅漢亦懷有“不忍聖教衰,不忍衆生苦”的淑世熱誠,並不純然的享受于寂靜的解脫樂中。而“有阿羅漢增長福業”(大正四九·一六中)的思想,在建塔、立寺風氣盛行之後,有部即以《四梵住經》作爲“建塔、立寺能生梵福”之理論依據(大正二七·四二五下),極力贊揚建塔立寺能生梵天受樂,而阿羅漢“經營窣堵波、毗诃羅、僧伽藍”等修福事,亦成爲“住持佛法”(大正二七·八九五中)之要目!南傳案達羅派說:阿羅漢,若布施衣食等資生之物,或禮拜支提(塔)、獻華鬘、塗香、乃至右繞支提等,這都是阿羅漢的積集福業事(南傳五八·叁一一-叁一叁)。如此,南北印學者不約而同帶動了莊嚴寺塔之修福事!而“福力最爲勝,由福成佛道”之思想出現,當是極爲自然的事了[27]。

   然值得留意的是,如前說:有“先是菩薩種性”的阿羅漢,因“不忍有情造惡招苦,爲拔彼故”,會藉行無诤行,而遮除他人相續煩惱。何以“先是菩薩種性”的行者,卻自證解脫(阿羅漢果)呢?這或許是大乘佛教中得“無生法忍”(第八地)的菩薩,倘本願力不足,還要諸佛勸發的原因吧[28]!也就在這裏,說明了一件事:雖然阿羅漢亦懷有淑世熱誠,並不純然的享受于寂靜的解脫樂中,但是阿羅漢與大乘菩薩行者的淑世熱誠,在精神內涵上仍是有距離的。

   另外,有部主張“忍違惡趣,菩薩發願生惡趣”(大正二七·叁叁中),故入忍位的聲聞種性行者,就沒有“成無上正覺”——回小向大的可能[29]。而大衆部主張“有阿羅漢,爲余所誘,猶有無知,亦有猶豫,他令悟入”(大正四九·一五下):阿羅漢的功德不夠圓滿,還要更求上法,因而開啓了抑小揚大的學風。阿羅漢不斷之余習,在大乘佛法中,演化爲阿羅漢、辟支佛智所不能斷,唯佛才能究竟斷的“無始無明住地”(即所知障);由此“無明住地緣,無漏業因”,而“生阿羅漢、辟支佛、大力菩薩叁種意生身”,于是“不思議變易死”說因之成立[30]。有部則不然,阿羅漢之余習,聲聞、獨覺雖能斷盡而猶現行,唯有如來畢竟不起,煩惱習氣俱永斷故(大正二七·四二中)。然何者才能回小向大?學派的思想差異,不僅表顯了二者與大乘佛教的親疏關系;同時,也造成大乘佛教中諸多異說:有說入了正位(正性離生),即不能回小向大者;有說阿羅漢不能回小向大者;有說唯入無余涅槃不能回小向大者;然亦有說即使入了無余涅槃還可再發大心者[31]。

   總之,聖果觀的學派诤議,與其各宗的“時間觀”有絕大的關系。如“阿羅漢有退、無退”的問題,大衆部、分別說部和有部之間的诤議,其最主要的症結點,即是肇因于彼此“時間觀”的不同。又如大衆部是“心性本淨”論者,其凡聖之分野,在于“客隨煩惱”(大正四九·一五下)。此客隨煩惱,是與心不相應的“隨眠”(煩惱的種子),阿羅漢之不退,就是他不僅斷了煩惱,連煩惱種子都斷了,自然不會再現起煩惱而退了。然此“客隨煩惱”,雖說是“客”,其實是無始以來就有的——“俱生我執”,不但能起煩惱,亦是煩惱的潛能,最微細部分,即是阿羅漢所不斷的“習氣”。阿羅漢不斷習氣,但是並不障礙他的解脫,故而習氣還是(無覆)無記的[32]。然而在大乘佛教中,此阿羅漢不斷的“習氣”,就演化爲只有佛陀才能究竟斷的“無始無明住地”(即所知障);此無明住地,即是菩薩轉世投生的原動力(“無明住地”爲緣,“無漏業”爲因)。如此,習氣也就由原先的“無覆無記”性,而轉變爲“有覆無記”性了。

   有部是叁世實有論者,其凡聖縛脫之分別,是安立在叁世實有——“自性實有”及“得、非得”(成就、不成就)上,是以阿羅漢雖然斷盡了煩惱,但是“阿羅漢斷諸煩惱,非令全無,過去、未來煩惱性相猶實有故。若相續中違煩惱道未現在前,爾時是煩惱未斷;若相續中違煩惱道已現在前,斷諸系得,證離系得,不成就煩惱,名煩惱已斷”(大正二七·叁一二下)。因而(時解脫)阿羅漢,若遇到退緣,還會現起煩惱而退轉了。在這樣的理論下,也決定了他的心性論——“心性無記”論者:有情之善惡,則端視其心是與善心所相應,還是與惡心所相應而定[33]。而有漏、無漏之定義,也不全然放在有無煩惱上,而是說“諸漏于中等隨增故”(能增長他身漏)。有漏,是能與煩惱相應、爲煩惱所緣,還要有增益煩惱的力量,這樣一來,自然他會主張佛的生身、阿羅漢身等,都是有漏,唯有佛的功德法身才是無漏的。

  肆、學派思想與戒律之關系

   學派的思想、風格、道次第等,不僅對大乘佛教有深遠的影響,即使是同屬于聲聞部派的律藏,亦可發現其受到學派思想影響的痕迹。以下,就來說明學派思想與戒律之關系。

   以佛陀的製定戒法來說,佛教的根本教義,是緣起教法。世尊在爲弟子製定戒法時,采“隨犯而製”的原則[34],未有“逆製戒”的現象,此即符合緣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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