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佛拜到倚老賣老;若有人請他去聽經,他會說:“法師還沒出世,我就在拜佛了。哼!聽他講經!”這種倚老賣老的口氣,好像是說:“年輕就是一種過錯,産生不了什麼力量。”但是這個力量,有時候不能從年齡來論斷;英文有一句話“Knowledge(wisdom) is Power.”這是說“智慧就是力量”,也沒有說年長就是力量。
俗雲:“無智空長百歲,有德不在年高。”並不是人活得老、年紀大,就一定有智慧;假如毫無智慧,活了一百歲又有什麼用呢?所以,我們說:“迷人口念,智者心行。”有智慧的人是從內心下功夫的。有的出家人看起來鈍鈍似的,都不說話,其實,也許他是大智若愚,他的功夫有多深是難以測度的。
以前有一位冬瓜和尚,因頭部長得像冬瓜,手持念珠,有點裝瘋賣傻做癡呆的樣子。他常到菜市場去,找那些賣魚、賣豬肉的小販;冬瓜和尚一進市場就一直念佛,這些商人呼喚他時,冬瓜和尚就說:“啊!造孽、造業...”然後奉勸商人不要賣魚、不要賣肉。那賣豬肉的拿起屠刀說:“豬肉不賣,那我太太誰要養呢?”冬瓜和尚笑一笑說:“啊!可憐喔!可憐喔!”裝出一臉不在乎,再繼續念他的佛:“阿彌陀佛...”。他修行是在內心,表面上癡癡呆呆的,其功夫之深是沒有辦法丈量的。他臨終前站立著,面向西方持佛珠、合掌、念佛,旁人都看到叁道光芒射下來;冬瓜和尚往生了,而依然兀立著。這種功夫要那裏去找。所以,看出家人不要只看外表,要觀察他內在的功夫。我們不要以外表去丈量一個出家人,不要看不起他們;最少,他們能剪斷那一頭煩惱絲,我們就必須尊重他叁分。
在家居士也一樣,有時候也看不出他的修行功夫有多深,俗雲:“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就是這個道理。所以,在修行路上,我們發現別人的缺點,不要到處宣揚,說不定他是佛菩薩示現的。我告訴各位一句話:對你特別壞的人,你必須更感謝他。就好比我以前的那位女朋友——我在高中時就開始談戀愛,是她先追我的,那時我讀建國中學時趾高氣昂,我教她國文、數學、英文,本來純粹是同情她、教導她,沒想到後來竟然自己陷入感情的泥沼中,無法自拔。後來,她知道我把感情付出了,我要約她去看電影,她就說:“不要。”一味的吊我胃口,我開始産生煩惱。然後,她看我沒時間了,再來約我出去,我感覺女人真奇怪。要,她說:“不要。”不要,卻說:“要。”令我糊塗了。
現在我已經了解了。像當時這一種折磨,到了今天,我體會到生命的意義以後,我非常感激她。她是我在世界上最大的恩人,因爲她折磨我、刺激我;當我陷入感情泥沼中時,還差一點跑去跳淡水河。到今天我才體會到人爲什麼要自殺的道理,那是一種身(心)不由己。不要陷入感情的泥沼中最好,要是陷入當中,一百個人,可能死去一百零一人。明明知道這種感情是不會快樂的,要娶了她也可能痛苦一生,但仍然去愛她,真是百思不解。
所以,我認爲感情根本沒有什麼道理,我是被她磨練出來的,她就是我的恩人。有一次,我在文化大學演講,她到休息的客廳來找我,許多北部各大專院校的學生也在場,我就故意說:“我這雙手這一生才牽過一個女孩子。”她把頭低了下來。在大學四年中,我這雙手真的沒再牽過任何女孩子,我已經學聰明了,沒有人能再荒廢我的青春了。所以說:第一次是純純的愛,是感情的犧牲者;但是第二次就不會迷惑了。到了今天回想起來,也只有感激她。
我們不能有嗔恨之心。恨意會很強烈地束縛自己,又不能解決事情。我恨你,你或許也不會了解,這樣不是很無知嗎?假如,我恨你可以縮短你的性命,我就恨你到死;但是我恨你時,你也不知不覺,這又有什麼用呢?恨是不能解決問題的,恨是世界上最愚癡的。因此,我們必須常懷感念別人的心情,用大無我的精神,就不會有痛苦。
今天之所以痛苦是來自于“自我”,自我是痛苦的開始;“自我”讓我們産生痛苦,讓我們沒辦法解脫生死,死不掉。上次,我們講的是生,今天講的是死。真正的死就是一種滅,斷除煩惱才是真正的死,斷氣並不意味著死,煩惱斷才算是死。真正的死,是假體死,本性活起來。藉假修真,要從何下手呢?要從“無我”的精神著手:我們用智慧來觀察身體是假合、暫時的,沒有一種是屬于我們的;慢慢地去觀察,總有一天,我們會發覺世間本是一片虛假的。
佛陀說:“這個世間,本來就是無我。”我們常把肉體當成真的,當然就會追求、分別,強烈地希望。禅師有句話說:“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因爲我們一切的緣,都只是一種外相,這些外相都是虛假的;世間爲我所用,非我所有。但我們總是對這個環境相當執著,不能離開虛妄的外緣。能離妄緣即如如佛。
家中有任何逆境,就必須想早晚都會分開,貧富美醜都是暫時的,沒有一種事情是永恒的。如此一來,我們了解了虛妄的世界,世界還有什麼值得眷戀、放不下的呢?所以,修行人應該“不落印象,不亂發惡願。”印象是意識的形態,而存在一種真實的感覺。“不落印象”就是說人不要將世間一些無聊之事,搜集入心中。把一些肮髒、無謂之事放在心中,只是增加痛苦。所以,修行人不落印象,落印象就不能修行。所謂“印象”是心裏面記憶的影子,這影子會擾亂心性;時常回憶著它,會令我們迷茫,帶來強烈的痛苦。
不亂發惡願。人常有怨恨的心,有人對不起我們時,常會說:“我要看他多好死!”或“有一天一定要報仇。”佛陀說:“不要發這種惡願。”發這種惡願時,其意識形態中與衆生都結惡緣,將來的一切果報就只有在相互的鬥爭之中,因此不要發此惡願。如果我們確實遇到糾纏不清的人,唯一的辦法就是遠離,所受的委屈也不必跟他計較了。
有些人是不講道理的,我們也不必去理會他。禅宗有句話:“百花叢裏過,片葉不沾身。”在這裏的“百花”是比喻社會的萬花筒,象征五欲六塵,謂之“百花”。在世間打轉時,有許多汙染的東西存在。“片葉不沾身”是說身上沒有沾粘一片落葉,也就是說,不會去執著萬花筒中的花花世界。因爲這些東西都不能令我們究竟解脫、離苦得樂。
我們所求的是心靈的快樂,超越的思想,而不是精神的寄托而已。像馬克斯說:“宗教是麻醉劑。”也有人說:“宗教只是精神的寄托。”如此的說法就錯了。佛教不只是精神寄托,精神的寄托只是初步的功夫,必須在寄托之中超越一切,既現實又能夠超越。所以,禅宗常說:“要如何超越?參——拖著死屍的人是誰?”我們必須常常如此來參。
禅師說:“我們要修行,就必須把今日當成已死了,這個身軀已經開始腐朽了。”我們來開個玩笑:假如,今天總統下一道命令說:“將國軍英雄館的人都捉起來,明天槍斃。”到了明天,一分鍾槍殺一個,我想今晚每一個人一定是一直念佛號了;擔心明天遭到槍斃,就開始知道念佛了。所以,我們常說:“但念無常,慎勿放逸。”當然,這只是一個比喻的玩笑,意思也就是告訴我們,我們隨時可能往生,所以,必須好好修行,心才不會落入生死之門。有起心動念就有生、死,要如何才能跳出生、死的束縛呢?就是來世不生,就不會有死了。要怕生而不要怕死,有生必有死。
那麼,從哪裏下手呢?從“無心”下手。今天我們有心存在,就是一種意識形態,太過于執著。佛陀說:“八萬四千法,唯治一切心。若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所有的法都是針對我們的心來講的;心若無所執,也就不必用什麼法了。但也莫謂無心即是道,不要說沒有心就是道,而是說無所著、不起煩惱之意。
也可以說“無心”即是不要有惡的念頭,要有善的念頭;如果沒有一切惡的心,何用一切法呢?叁世諸佛敷經演論皆令衆生,心無所著。所有的一切諸佛說經論道,都是要使衆生無所執著。人活在世間,心若有所執,就好比被繩索系縛住一樣。“著”就是繩索,“執著”就是自己拿一條繩索綁住自己,誰束縛你呢?
我們不可以說:“我被你氣死了。”我們該說:“我很沒有修養。”如果,修養成佛,還有什麼事情令我痛苦呢?其實,沒有人令我們痛苦,而是自己使自己痛苦。因爲沒有修養,執著自我,太保護自己,所以沒辦法解脫自己。就像拿一條繩索,自己縛住自己才産生痛苦;我們戰勝不了自我,我們超越不了自我。若著心堅固,苦根轉生,無由解脫。若執著的心不放下,一而再、再而叁的執著,痛苦的根本一直加深、加強,就無法解脫。
常常,我們對業報不滿,總是埋怨自己現世的逆境,我們都不會想到前世造了多少業。今世轉不過,也不會向佛陀求忏悔,還埋怨叁寶;如此一來,執著之心愈形堅固。朱熹講過一句話:“行有不得反求諸己。”這句話告訴我們,事情如有不順利,必須反省自己,這樣才是名“君子”。
學佛的人,在拜佛過程中,若遇到逆境,就怪佛陀沒有庇佑。我們看看佛陀,他已經成佛了,提婆達多從山上滾下石頭,被護法擊碎,碎石撞到佛陀的足指,佛陀照樣受傷流血,這是一種果報,佛陀也要承受。佛陀入婆羅門聚落乞食,空缽而還。比丘托缽有一種規律,凡是托過七家,沒有所獲就必須停止托缽了,不能再化緣了,表示福報不夠,“足限七間,托缽若無,即還精舍。”這一餐就不能進食,如果別的比丘托到東西,分給你一些才能進食。
佛陀化緣一無所得,這是示現給衆生看的。弟子就問:“世尊,您是一位人天尊師,福報這麼大,爲什麼還會托空缽回來呢?”佛陀說:“今天我雖已成佛,還是必須面對因果;沒吃沒有關系,我必須示現給衆生看。”弟子又問世尊:“世尊乞食不獲、空缽而還,是什麼樣的因緣呢?”世尊接著回答:“在過去,我是一名外道,曾到長者家乞食不得,後來看見一位出家人也到長者家乞食,這個出家人…
《死亡的藝術》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