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自己。結果總是忽略了改正自己的缺點,而又觸怒了對方。家庭生活的創意盡失,成天處于敵意和沖突之中,要想締造和諧家庭的希望就渺茫了。
壓抑也是一種防衛,人若把某些情緒經驗壓抑下來,或者想把它遺忘時,所壓抑的痛苦經驗和情緒沖動未必消失。它可能成爲潛意識中的一種情結,一有機會即可能以有害的形式出現。許多精神上的症狀,就是因爲壓抑而引起的。壓抑不但容易造成精神疾病,而且也因爲不能充分認識經驗,而使創意和心智得不到開展。
開放的經驗是指能敞開自己的心胸,去接納和面對所經驗的種種事物。你不要被榮辱所限,而不敢張開法眼去看清楚:更不要被是非成敗所威脅,而關閉心扉,作逃避之想。禅宗《心王銘》中所說:
“面門出入,
應物隨情。”
人只有在沒有防衛的時候,才讓所有的經驗自由出入于心中,只有在沒有憎愛的時候,才可能看清那些訊息和經驗的本質,這就是清醒。請注意,有清醒才有創意,才有希望。
在生活中,顧忌越多,創意就越少;欲望越重,創意便無從施展。人若毫無顧慮,那就是蠻幹,但是遷就層面若複雜,則創意的思考早已夭折。你必須保持開放的心靈,像閑著無事一樣,才能“胡來胡現,漢來漢現”,也才能做到臨濟的所謂的“無事是貴人”無事的開放,才能看出貴人般的希望。
叁、內在的聲音
創意往往來自內在的心聲。一般人只能聽到別人的意見,被外來的意見所左右,卻聽不到內心深處所發出來的啓示。基本上,個人若一意追求別人的稱許,規避別人的批評,內在潛能就會被壓抑下來,創意也就胎死腹中。因此,一個肯定性較好,內心比較安定的人,創造性也比較高。禅門把這種肯定內在心聲的態度稱爲“作得主人”。唐朝瑞嚴彥禅師,經常呼叫自己“主人公”,然後自己應喏,無非是爲了提醒自己,靜下來聽聽內在的心聲。禅家常說:
“讀經看教,
言語婉轉總歸自己。”
無論是研究學問,學佛證道,都得歸宗于自己的心聲,而不是別人的臉色。當然,學習任何學問,初期一定要多方面琢磨,多聽別人的意見和指正。但是,當自己要獨立生活,或獨立創作或研究學問時,就必須有好的肯定性,才能把內在的心聲或潛能轉化爲創意。
所以,你要做決策時,先要平心靜氣去聽別人的意見,去搜集資料,去接受別人的的批評和指正,並進行討論。你要仔細聽各種不同的聲音,記下來,並親自一再分析這些資料。然後,你要有一段時間,把它推開,離開它,不去思考它,讓自己入于“空”的心境。這時,內在意識的創意,自然行動起來。它是在你不去想它,不去煩心,不去擔優時開始工作。當它自然孚育完成時,創意會浮現出來的。
你遇上抉擇困難時,要聽聽內在的心聲;碰上苦無對策時,要聽聽自心深處的訊息。日本已逝的大企業家松下幸之助就經常采取這種方法,甚至每一個周末,他都要有一段時間靜默,培養自己的創意銳智。《維摩诘經》中談到:
“一默如雷。”
請注意,在沈默的時候,才是創造力開啓的時候。中國禅宗到了唐朝中業臨濟義玄時,對于般若智慧的開啓方法,有了更徹底的見解。有一次,他的老師黃檗吩咐侍者去拿百丈先師的禅板來,要把這些象征禅法的證物傳給他。可是,臨濟卻對侍者說:
“請拿火來。”
這時黃檗叫道,“不必了,只要有他自己就夠了,他以後坐斷天下人舌頭。”臨濟禅師拿火要燒的正是那些外在的意見和教誡,他從學習到創造,自己都已作得了主。黃檗禅師也深知這位學生已經發現內在的自己,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了,所以說,只要“他自己”就夠了,無需依賴外在任何東西,他已能獨立思考,能坐斷天下人舌頭,看出光明的希望。臨濟還有一句話說:
“諸方火葬,我這裏活埋。”
他所揭示的就是要從死的資訊中解脫出來,火葬它也好,活埋它也好,真正重要的是自己心中“無位真人”的心聲。他爲了強調破除一切煩惱障和所知障,他告訴弟子們說:
“道流!你欲得如法見解,但莫受人惑,向裏向外,逢著便殺,逢佛殺佛,逢祖殺祖,逢羅漢殺羅漢,逢父母殺父母,逢親眷殺親眷,始得解脫,不與物拘,透脫自在。”
臨濟這段活,常被誤會爲殺佛殺祖,殺父殺母的叛逆思想。事實上,殺的意思是鏟除,在自己做抉擇的時候,要鏟除任何幹擾,即使是佛祖、父母這麼位尊的人來說情設誘,也置之不理,這才不會被惑,才有創意,才有希望。
我們的社會,很講私情,屬于創意的公理不張。做爲一位政府官員,如果不擺脫民意代表的關說和壓力,就難以發揮智慧,爲民服務。另一方面,如果民意代表,不扪心自問,靜聽內在良知的呼喚,則爲民喉舌的聲音,不免成爲自我迷失的嘶喊。禅家常說:
“達摩東來只爲尋個不被人惑的人。”
只有那不被成見所惑,不被色相所欺,不被物欲所蔽,不被權勢和煩惱所障的人,才能聽到心靈深處所捎來的消息,那就是創意和希望。
四、靈機一現
創意的靈感是怎麼來的,希望的曙光是怎麼出現的,含糊籠統的說法是頓悟。然而,頓悟又是什麼呢?頓悟看是刹那間的一種領悟或發現,但就過程而言,可以解釋爲從一個或多個現有的觀念,突然移接到一個待解決的問題上面,發生並列,而有了新的發現。這個嶄新的創意也許可以建立自己的人生觀,解析一項重要的科學研究,解決一個文學或藝術上的難題,或者釋懷心中的煩惱重擔。創意有時也可能是一個幽默、笑話或者一個情趣。頓悟是不分大小,無分對象,沒有時間或環境限製的,但它的本質是創意。
唐朝香嚴智閑禅師,是在菜圃除草時,無意中抛丟瓦礫而擊中竹子,發出清脆的聲響,因而悟道,貫通了佛理,直滲自己的心底。我認爲,那擊石聲只是一個媒介,他把當時心中所思想的問題和一些已知的經驗,突然並列而有了新的發現,豁然省悟。這看是簡單,但它的內在心理運作,卻非常複雜,他只用幾句禅詩說:
“一擊忘所知,
更不假修治,
動容揚古道,
不墮悄然機。”
這一首詩偈是他自己悟道的答案,卻不是共同的悟道方法或過程,因爲,輪到我們自己以石擊竹時,卻悟不出個什麼。因此,任何一個頓悟,都是主觀的,是不可能用語言文字把那內心運作的過程說得明白,因爲那是一種個人的內在經驗。
不過,我們可以理解到,觸發靈感時的移接或並列,是在個人潛意識裏,進行一項選擇。這選擇是開放了外在與內在的經驗,在極有彈性的關系下,自由地嘗試進行,而決定性因素卻是自己當時的感受性。
當一個人發現創意時,不只解決了他所面對的問題,同時他的心靈也起了很大的變化,也許是一種喜悅,因爲那是從平凡的已知,看到一個神奇的新知,所以唐朝洞山禅師在悟道時說:
“我豈敢說不高興,我高興得像在拉圾堆中撿到明珠。”其次,頓悟也會給悟者帶來松弛和自在。這也許是由于內心求知的張力得到釋放,所以有氣定神閑之感,故雲:
“昨夜一聲雁,
清風萬裏秋。”
而臨濟禅師悟道時,卻又覺得原來如此,他說:
“原來黃檗的佛法只有這麼一點!”
當一個人從一個已知的現在,突然跨越到另一個未知的情境時,確實有一種解脫的感覺,而他所解脫的正是未開悟時的困頓與煩惱。所以,創意本身就是一種喜悅。
最後,靈機一現所發現的創意,必然想跟別人分享,那時確有不吐不快的感覺。人之所以願意把自己的創造跟別人分享,正是大乘佛教的菩薩精神。做爲一個禅佛教的悟道者,一定要下山來弘揚大教,不正是很自然的流露嗎?
人就在這靈機一現時,成就了種種喜悅,也肯定了生活的意義,所以唐朝法眼文益禅師說:
“萬家之中獨露身。”
我們隨時隨地都可能悟,都可能發現那令人喜悅的創意,而活得真實、喜悅和充實。這創意正是自我肯定的希望。
五、安靖中創造
創意的思考,不但能解答我們的疑問,同時也是促進人際關系、培養幸福人生、提高生活情趣的必要途徑。創意就是生活的道,也是生活的希望和曙光。任何事物,經過醒悟都可以變得美好,甚至在屬靈的宗教生活上,也只有透過醒悟才能産生虔誠的正信。禅家所重視的是:
“悟法傳衣。”
這意味著只有透過清醒的創意,才能發現正信和真理,才能張開法眼,看出十方法界——圓融的精神共同體。只有徹悟的人,才能接受傳衣,才真正得到心傳。
這悟法傳衣的醒悟,是否有一定的軌迹可循呢?是否在特定情況下,較容易産生悟的心理活動,從而看出希望的曙光呢?禅門對于這一問題似乎非常重視,而所關注的重點似乎就在于心安,一種安全感的培養。我稱它叫“安靖”,它具有安全感和冷靜或鎮定的意味。
悟法或創意並不是用強迫的力量所能激發出來的。它是在綏靖的心理狀態下,主動流瀉出來的,因此,人們必須保持適當的心理環境,才滋潤創意的萌芽。這個心理環境就是安全感~~一種安靖的狀態。中國禅宗第二代祖慧可,在未悟道時對達摩說:
“我心裏不安,請老師替我安。”
安全感不夠,顯然無從承擔醒悟前的疑惑和壓力。安全感不夠,也展開不了大悲大願的氣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也絕不敢在醒悟之後,對真、善、美作一番矜持。唐朝的岩頭和雪峯兩個人是師兄弟,他們一起行腳來到湖南鳌山,兩人觸及見道的問題時,雪峯指著自己胸口說:
“我這裏還不夠安穩,怎敢宣揚大教,自欺欺人呢?”
安全感和穩定的心理狀態,如果沒有培養起來,是不可能悟道發慧的,是不可能有創意、有希望的。
培養安靖的心情,就是禅門中漸修的重要課程。唐朝法融禅師,庵居周圍,唯見虎狼之類,這表現了他的安靖之功,感應禽獸相…
《悟·看出希望來 第二章 希望的線索》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