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緣成長
鄭石岩
第四篇 隨信安住心靈
〈篇頭語〉
由于生命是有限的,所以我們對那永恒的無限抱著希望,它就是信仰。由于有形的世界是無常的,所以我們在本體的精神世界找到恒常,它就是宗教。人類的精神生活,終究要歸于宗教。它給人希望,給人安定和祥和之感。最重要的是,宗教給我們生命的意義和永續存在的光明。所以基督說“信的人得永生”;佛陀說“信爲道元功德母”。
宗教是啓發一個人看出生命的希望,開啓心靈生活的光明,而與那本體世界相應感的至道。它不能與世俗的貪婪相混淆,同時要與怪力亂神撇清,更不能成爲有心者惡意利用的工具。高級的宗教建立在純真的信仰上。
高級的宗教,在引發一個人實踐愛和智慧,在隨緣之中不斷省覺,並領悟本體世界的偉大。在宗教信仰中,人的心靈越純真,慈悲與愛越容易開展,智慧就像流泉一般,涓涓灌注在生活之中,得到無盡的喜悅。
宗教的情操,給人帶來簡樸和知足;使人知道感恩,知道謙卑,知道透過隨緣修持,讓自己更有心智力量去面對苦難的人生。
宗教的情操是在日常生活中培養出來的,它有光明、有喜悅、有覺照、有不可思議的領會。宗教要做的事是拯救性靈。因此,務必要與迷信、詐財、騙色等邪事劃清界線,那才能隨緣成長,悲智雙運,過喜悅的生活。
最後我要說,虔誠的宗教信仰,在精神生活中,有如親見爺娘似的歡喜。這是宗教實踐者的共同體驗。它使人領受到來自本體世界的恩典。
1午後風雨的省發
愛護生命,愛惜生活,愛正當的工作。這是博愛,不是私愛或執愛,是智慧與熱情的實現,而非情欲的執著。
一個春假的午後,天氣晴朗,陽光灑遍對面的青翠山坡。從書房往外看,新綠配上婀娜的山腰;安靜中傾聽,鳥兒正婉轉地詠唱,令人不覺陶醉其中。噢!說是陶醉不免辭不達意,應該說當下我們品嘗到不可思議的叁昧。
秀真和我各搬了一張椅子,沏了一壺茶;茶香,陽光和窗外的景致,讓我們在啜飲品茗中,更覺恬適暢懷。刹時我們似乎同時接觸到永恒的意義。我說:
“我相信永生,它就在無常變化的前後;佛教徒把它叫如來。”秀真望著青山,悠閑神馳地說:
“人只有經過辛勤的工作,才能體會悠閑的自在,在經過生活的艱辛淬砺之後,才會看清真正的喜樂。也只有好好去生活和實現生命時,才會頓悟永生是什幺。”
她的話引發了我最近一點想法:我們的教育,出現了一個盲點,大家對于生命的意義似乎很少重視,或者有老師對學生談起生死大事,就會被批評爲違反人文的思想,甚至被嘲笑,被學生家長指責。于是大家對于生命的終究價值和責任,變得漠不關心。這使人汲汲于追逐功利,迷失于聲色貪婪。放縱的生活,狂妄的行徑,都是從這個教育上的缺口滋生出來的。于是我說:
“相信如來或永生的存在,才能真正明白宇宙的真谛;生命才置根于它的大地,從而成長茁壯,活潑地開花,喜樂的結果。因爲他已從無常中發現永恒的真理之門。”
我們不時遠眺,難得享受春天午後的安詳,而忘懷平時工作的辛勞。彼此分享著這一片喜樂,卻也發現苦樂之中的生命價值。我們舍不得去午睡,只是爲了及時把握它的甜美惬意。兩個多小時一溜煙過去,眼看著春和景明的風光,忽而變成烏雲密布;風刮起來了,雨驟然傾盆而下。那等得及“明日落花應滿地”的詩句,公園裏當下已是落英缤紛,落寞景象。我們又沏了一壺新茶,爲秀真斟了一小杯,我說:
“前後只有兩個多小時光景,我們看到從光明到昏暗,從鳥語花香到落花滿徑。生命就在這花開花落之中,承受著許多苦和責任,卻綻放著它的芳香。無須感傷花開落,無須執著于明暗更替,因爲它就是永恒,不是嗎?”
“你剛剛所說,及時把握的生命意義是指什幺?”秀真望著戶外的斜風和陣雨,意有所指地問。我說,“愛護生命,愛惜生活,愛正當的工作。這是博愛,不是私愛或執愛,是智能與熱情的實現,而非情欲的執著。”人如何掌握生命的意義,我的看法是:
·要樂觀,不要優郁。無論你的遭遇是順是逆,是成是敗,要以歡喜心去面對。抱怨和優愁是對生命的亵渎,滿腹牢騷是對生命的嚴重背叛。
·要負起責任,同時要不斷學習。這是生命的本質,是茁壯和成長的動力;因爲有這動力,我們才能活得有信心,有活力。
·懂得恬淡無私。貪婪使生命的無限外延價值遭到破壞,而替之以狹隘的防衛心態。前者是天堂之門,後者是地獄之路。
·學習愛人。愛人使自己寬大自在,愛護生命讓我們接觸到永生的真理,它就是走向如來之路。
從午後春光明媚,到驟然的風起雲湧,我們坐在書房裏述說著無常,卻一動也沒動地談笑自若——生命的價值和智能,不就正是這一幕中流露出來的嗎?
“地老天荒時怎幺辦?”古時有一位禅僧問他的老師。“欣賞著地老天荒。”這什麼意思呢?因爲我們已踏上永生的如來。
2進退皆宜的智慧
“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身心清淨方爲道,退步原來是向前。”
我總覺得生命的道理是進退之間的事,俗語所謂“應對進退”指的就是生活之道。人總是懂得收斂,斯能培養才氣;知道蓄勁,而後能一展鴻圖;能夠休養生息,才能強健持久。所以佛門以冥思啓發智慧,以結夏安居得清淨開悟,以封山來策勵僧俗大衆進德修業,精進行持。
有呼有吸是生命的現象,有攻有守是成功的路徑,有退有進是行事的方要。過去,龍虎寺禅院的禅僧,擬在寺前的牆上繪一幅龍爭虎鬥圖;他們的構想是龍從雲端盤旋而下,虎踞山頭前撲。他們畫了又畫,總是不能傳神有力,就請教住持無德禅師。他看了看說:
“你要明白龍在攻擊前,頭必須向後縮;虎往上撲時,頭要向下壓低。龍頸向後屈度越大,虎頭貼近地面越低,就能表現出沖得快、跳得高。”禅師又告訴弟子們說:
“爲人處事,參禅修道的道理也一樣,退一步的准備,才能沖得更遠;謙卑的反省,才能爬得越高。”
無德示了一首禅詩:
“手把青秧插滿田,
低頭便見水中天;
身心清淨方爲道,
退步原來是向前。”
無德禅師的示教,令弟子們各個有所省發。這則公案我聽星雲大師說過好幾次,當然我也能了解,這次佛光山所以要封山的道理,就在這則公案之中。
最近,我到山上來,山是清淨甯谥的,只有輕輕的鍾罄之音;水是清澈柔美的,更能看到明映其中的自己。我看到一期期打禅七的佛子,所感受的是用功修行的氣氛。我是來爲大專佛學營上課的,就在轉往東禅樓之前,看到星雲法師和幾位僧家頂著大太陽一直察看新建大樓工程。我上前禮拜大師,問候請安之後,大師指引我參觀即將完工的雲居樓。他說:
“這棟樓是國際最大的禮堂,能同時坐上叁千多人,可以舉辦更大的弘法布教。”
我進去一看,法堂寬大有如進了無邊法界,大師一一解釋它的功能和用途,我陶醉在他的法音之中。走出大樓來到進門處,他停下來說:
“大家正在爲這進門取名字,有說如來門,有說無相門……”大師一口氣念了好多個名字。他轉過來問我,你准備給他取個什麼名字?我說,“師父!這我不懂,我只知道一個門,叫無門。”搏得老人家笑得開心。這個門後來取什什麼名字我不清楚,我知道的是封山之後的山上,是甯靜的,是師徒亦步亦趨的,是悲智*輪常轉的。
我趕著東禅樓上課,拜別了大師,他還送我到門口說,“封山以後弟子們回山精進用功者多。”他指著麻竹園那邊說,“來參加者莫不專注努力。”看著滿堂僧俗大衆那兒努力,我不禁念出唐朝龐蘊居士的詩:
“十方同聚會,
個個學無爲;
此是選佛場,
心空及第歸。”
封山之後的佛光山,不再有遊客的喧囂,卻有佛音流轉的安靜。踏在“不二門”的石級上,真能感受到:
“且拾級直參佛門,
乍回頭已隔紅塵。”
開合進退是生活的常理,佛光山的封山是在內修,是在孕育更大的生命力,是在培養智慧和悲願,是准備走更遠的路,開更大弘揚正法的格局。
3從懷疑到肯定
疑情放在婚姻上,容易猜忌、爭吵而離異;疑情發生在合作的夥伴上,會離心離德,事業難成。疑情要說明白,要參透,要能放下,然後才能互信和諧。
我覺得人若不想在悟性上有所進步,必須對疑情有所認識。
疑情能帶來開悟,引發喜樂和覺照,它不但能把事理看得真實,更能孕育清醒的回應。疑情如果沒有引起智能與覺照,必然會是一層障礙,一團大煩惱。如果你能認清它,就能克服解決;即使不能解決,也必能容忍中包容,而化除心中的憤怒或不平。
過去白聖長老講參禅心要,特別指出從疑情入門的方法,透過生命終究的疑情,能導引你對人生的開悟,透過對人情事物的疑,學會了認清真理的眼光。唐朝的白居易有了疑情,便去問鳥窠禅師,他以詩問曰:
“特入空門問苦空,
敢將禅事問禅翁;
爲當夢是生事,
爲複浮生是夢中。”
鳥窠禅師給他的指引也是一首詩:
“來時無迹去無蹤,
去與來時事一同;
何須更問浮生事,
只此浮生是夢中。”
鳥窠禅師給白居易解了疑情,告訴他人生如夢,必須體會到“生死事大,無常迅速”;要能領會慧能大師所謂“體取無生”,體認到永恒的精神世界或本體世界。人生如夢,很快就過去,迅即夢醒,但要醒覺到永恒的自性,然後才能好好去生活和承擔這個現世的人生;才有主見,作自己的主人,不會被種種名利所引誘,被種種煩惱所困縛。
有一次白聖長老在開示中說,各位設想自己死了,屍爛浮腫,蟲蛀蟻食,日曬雨淋,化作白骨一堆;把白骨磨成灰,霎時起了一陣風,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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