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自傳入中國,曾受道教人士嚴重摧殘。而今大師毫無芥蒂,反而讀揚成就:此固大師──菩薩德範──悲心增上有以致之;亦可見我佛教徒對異教徒之態度也。
余自削發爲僧以來,所到之僧伽藍,大殿之內,皆備拜墩,以爲禮佛之用;唯湛山寺不然,祇有藍布墊子。方丈之位,亦不例外:可見大師恭敬如來之一斑也!
大師主持湛山寺時,曾先後請慈舟律師,弘一律師講律;並按時布薩,行安居法等。
湛山寺佛學院,華南學佛院,每日課程,除講經外,複有修習止觀一課。大師親自領導。在開始時,先略開示止觀大意。一次,曾言及自身,昔在觀宗寺學法時,谛老每在講課之前,與全體學員,先修一小時止觀,然後開講。大師亦常自靜坐,大師登座說法,滔滔慧辯,縱橫無滯,當必與此有關系也。
大師四十叁歲(一九一七)陽春叁月,出家落發,秋末冬初,受具足戒,爲大比丘。至今年八十九歲(一九六叁)六月遷化,有四十六載,智悲等運,二利尊隆,叁學並重,南北光晖;妙德無邊,不可思議:
回溯一九四七年一、二月間,余適在吉林觀音古剎學教,大師親臨說法。初登座時,先事淨喉。余聞之,不加功力心自凝靜。及至開講,聲韻洪雅,辯說無礙。令人樂聞!
是年叁、四月間,長春般若寺傳戒,請大師爲戒和尚。余在受戒期間,曾聞大師開示曰:「金剛經雲:「若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讀誦此經,若爲人輕賤;是人先世罪業,應墮惡道。以今世人輕賤故,先世罪業即爲消滅,當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爾等行爲若失檢時,受引禮師教誡诃責,亦應作如是觀」!迄今已曆十六寒暑,法音猶曆在耳;然德相已隱,良用慨焉!
一九四八年五、六月間,余負笈湛山,親近大師,有半年之久。此後又來香港華南學佛院隨學叁年,便來東林念佛堂,依止定公阿阇黎。近數年,來往東湧鳳山左右,遂少得聆慈教;惟于每來拜候之際,大師慈意殷殷,誡誨切切。而今忽爾棄世,法乳深恩未報萬一。光陰荏苒,爲僧十有六載。叁輪荒蕪,慚悼曷極!
大師圓寂之後,諸上座,結念佛名四十九日。余隨喜數日,返山讀大般若波羅密多經第二分以爲回向。于此經中,有一節文,心甚愛樂。其文雲:「何謂佛眼?謂本性空;過去、未來、現在諸佛,住十方界,爲諸有情,宣說正法,無不皆以此本性空而爲佛眼。諸佛出世無不皆說本性空義。得聖道果,離本性空,無別方便;是故諸菩薩摩诃薩,欲證無上正等菩提,應正安住本性空理,修行六種波羅密多;及余菩薩摩诃行」。我今方溺生死海中,難得出離,爲貪恚癡妄分別垢之所汙染,難得清淨。願我大師不違本誓,乘願再來!爲我宣說佛眼性空波羅密多,爲最爲勝,爲尊爲高,爲上爲無上,無等無等等微妙法門我承大師如是方便教誡教授,願能出離生死泥淖,登涅槃岸!願能清淨妄分別垢,得菩提智!常居空住,行無相界,而無執著!入于菩薩正性離生,得無生忍無礙辯才,及陀羅尼叁摩地門:由此複得嚴淨佛土,饒益有情,速成無上正等菩提!
佛曆二五零七年癸卯中秋節寫于鳳山說法河邊
倓公老法師和我的因緣
智海
一個宗教或一種學說,它能享有悠久的曆史,不因時代演變而消失,不被社會的進化所淘汰,這種宗教或學說,本質上一定具有令人信仰或研究的價值。佛教、自佛陀出世創教,到處隨機攝化,普利人天,迄今已曆二千五百余年的曆史,它的光芒仍是繼續四射遐迩。考佛教之所以能曆久而常新,固然由于佛法博奧,真理常存,而大德高僧輩山,承傳佛法,各具只眼,依教立宗,如賢首依華嚴立宗,智者依法華立宗等,承前啓後,發揚光大,爲不可磨滅的史實。
現代佛教界的碩德,倓虛老法師,即其中之一。公一生傳天臺衣缽,深受谛公玄旨,得臺宗四十四代的真傳。凡公足迹所到,遍立梵宇,廣設法筵,尤以東北的因緣最勝。晚年來港,創辦華南學佛院,雖已逾古稀之年,猶以無我的精神,力行廣大誓願。公今日化緣既盡,安詳示寂,在公固已西歸樂土,而在佛教界喪一巨輪,實爲不幸!當噩耗傳出,四衆無不同深哀悼!
紅螺的遠因
記得我初出家尚未受具的時侯,曾在紅螺山徹祖的淨土道場學道,該道場是以教演天臺行歸淨土爲宗旨。我初到那裏,對于該寺的規則和修學佛法的門徑,完全不懂,關于佛教解行的各宗派別,更是茫然。因爲那裏是淨土道場,每年由十月十六日起,至來年端月十五日止,照例都要打十個念佛七。佛七功德圓滿以後,還要特請大德高僧莅寺講經。就在這時候,由舊住諸師口中,聽說到倓虛老法師的大名。人人贊公講經,諸多獨到,每到玄妙處,乘性發揮,尤善深入淺出,攝受聽衆,感悟人心,真誠信仰,歸依叁寶。我聽了諸師這番話後,仰慕之心,油然而生。認爲我今生能見到倓公一面,已是叁生的榮幸!要說能親近大師座下,列爲常隨僧衆,連想也不敢想。不過從此已算種了遠因,大師的德光,已映射到我的意識上了。
燕京參法席
後來,我受了具戒以後,隨詣燕京市內廣化佛學院就學。一九四六年秋間,華北居士林林長周叔迦居士等,特邀倓公演講金剛般若波羅密經。講經的時間在每晚七時至九時。廣化寺距居士林有六七裏路程,交通工具不便,我對路徑又很生疏,因此只跟著同學去聽過一次,還遲到了幾分鍾,邁進大門,對著講堂一望,四衆雲集,早已擁滿了座位,我們只好羼在堂外的天井裏,由播音筒聽講。忽聽公一聲高呼:「佛告須菩提,東方虛空可思量否?須菩提答佛說:東方虛空不可思量。佛又說:南西北方四維上下虛空可思量否?須菩提皆以不可思量酬答于佛。佛對須菩提說:你答的不錯……」。我聆到這個法音,仰觀天空,群星明月,都在不可思量虛空中環繞,真有說不出的感想,自己的內心,也好像虛空一樣了。于是我就在這不可思量的妙境裏,若有所悟。
天津蒙開示
佛說諸法從因緣生,真是不錯,我和老法師,在不知不覺之中,就有暗合道妙的密切因緣。一九四六年十月間,我和幾位同學欲結侶南參,由燕京起程乘火車直達天津,暫住天津居士林內。此時公在華北居士林講經圓滿,也返回天津,興工建築大悲院。我認爲這是一個機會,約了幾位同學,專誠去大悲院參拜。當我們到了大悲院,公正因事會客,我們也被引進了客堂,伏身向公作禮,公問我們從何處來?我們說由居士林來,公上下端詳我們一番,好像很喜愛這幾個青年的僧伽,正要說話,卻被別的事岔開,只簡單開示我們道:「好好努力勤學,多聽經教,不要怕吃苦頭……」,還沒有趕得及回答,公已因事走出客堂了,我們也只好返回居士林。我每憶起這件事,後悔當時沒有請求親近老法師的智勇,未去青島入學,把一時難遇的良緣,就這樣當面錯過了。
華南的近緣
一九四八年春間,我們由津乘輪經煙臺到上海,參訪各地名山道場。那年冬季,又乘江船經南京,武漢,轉乘火車經粵來港,雲水于東普陀寺。次年,公來港創辦華南學佛院,教育僧材,我于是參入爲學生,從此才算正式親炙老法師座下,屈指計算,轉瞬之間已是十多年了。公對學生一向慈悲誠懇,婆心苦口諄諄教誡。有一次,我在侍疾的時侯,特別對我開示道:「你尚在青年,要努力勤學,你看我四十叁歲出家,到甯波觀宗寺去求法,當時谛老座下的學僧,位位都年青過我,我雖年紀老大,可是我想學了佛法以後,還要去弘揚佛法呢,所以人家都貪博學,我就拿定老主意,要向佛學精要處下手,明白了它的精要大義,其余淺的道理就好辦了。曾有一次,我覆講之後,谛老當衆贊揚過我一句:「虎豹生來自不群」啊!你們大家不要看倓虛師年紀老大,你將來回到北方懂話的地方,還能弘揚弘揚佛法呢!你們比他年青的人,更加要努力才是。」當時我深受感動!激起和加強我學法的堅固志向,自問雖然愚鈍不敏,但此後對于學法,不敢再退縮不前了。
最後的感言
公一生創興大小寺院數十所,僧校多處,自利利地,功行圓滿,化緣既盡,于一九六叁年,歲次癸卯,農曆六月二十二日下午六時十五分,安詳坐化于香港荃灣弘法精舍,享年八十有九,四衆弟子雲湧,在念佛聲中含淚相送!從此臺宗一代大師,中國佛教的一代耆宿,與世長辭了。
翌日下午四時,由樂果老法師主持封龛典禮,繼起佛七四十九日,仰冀公高登蓮品,乘願再來,巧把塵勞廣作佛事,以符公在生常雲「看破、放下、自在」的心銘格言。七七佛事圓滿,于農曆八月十二日下午二時,由港佛會會長筏可大和尚主持舉行荼毗典禮,港九四衆弟子,及各佛教學校團體員生,一時雲集,依次行禮拜祭,無不涕泣。哀悼之情,隨赤火烈焰,充塞天空。
荼毗叁天以後,煙盡火息,收取靈骨的時侯,前後獲舍利約叁千余粒,其中有紅、白、灰、黑、綠各彩煊耀,異常光明。參禮舍利的缁素,往來相繼不絕,人多以爲公一生修持和弘法的功績,也可以在這裏取得明證。哀!公今已圓寂了,我們呢!我們也應見賢思齊焉,努力效法公的遺風,承受公對我們後學的希望,大家一體珍惜吧!
追思倓公,看破,放下、自在
淨真
一九六叁年九月二十九日,在暗淡的蒼天下,肅立千余四衆弟子,哀敬莊肅的氣氛,隨著縷青煙,彌漫了宇宙。我披著架裟,羼入此丘衆中,忘掉了自已,也似乎忘了這是倓公老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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