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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知公臨終,決無一點痛苦,安詳而去,若人由舊舍遷新,非但無苦,反而安樂,因公平時,觀察此一念心,小而無內,大而無外,何有此身存在,縱有幻身,亦若水泡,若存若亡,剎那即滅,以是公早將色身,抛于九霄以外,何有所著,至臨終時,萬緣放下,撒手西歸矣!
公道高德重,示寂翌日,港九千余信士瞻禮遺容,至茶毗時,千人參拜,隆重舉行念佛儀式。火葬以後,獲舍利五千余顆,記者聞之,以爲奇迹,各處報載,大字累累,非但港九人士悉知,即國際人士亦莫不贊歎。由此知公,在世顯度,沒世密化,無論現在與示寂,莫不以教化衆生爲動機。話雖如此,但公從此示寂,永離人間,佛教亦永失一柱棟梁,誰能不爲之惋惜!從今以後,世間衆生,永失實筏,苦海茫茫,何時出期,我等既爲後學,踵慕前賢,悲傷不已!
公一生爲法爲人,言行相顧,各處弘法,利益人天,現今衆生度盡,化緣已滿,即刻起程,舍去肉體,常住法身,所謂:「無不從此法界流,無不還歸此法界,」吾人爲其弟子,應當繼承遺志,向前邁進。方不辜負公之多年教誨。
未受公之教誨者,亦時要警惕,人生無常,時過如流水,今日雖存,明日難保,古德所謂:「我見他人死,我心熱如火,不是熱他人,漸漸輪到我。」須知佛法難聞,善知識難遇,應及早修持,脫此苦報身,所謂:「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待何生度此身。」是以學佛道者,欲以生死事大,無常迅速,置于眉毛尖上,生死乃有出離之時期矣。
最後我以一腔至誠,馨香祈禱,公之不棄,衆苦有情,乘願再來,入于娑婆,教化衆生俾衆生能沾潤恩德,同出苦海,而證無上菩提。
湛山大師涅槃記
性空
壬寅年的冬天,大師之病逐慚康複後。衆弟子懇請大師專心靜養修持,不必登座講經,有來求法者,隨意開示。大師說:「我出家的志願,活一天就要講一天經,你們爲我著想都是善意。弘揚佛教是應盡的責任,你們同學都要輪流講經。佛教圖書館要永遠的發展下去,我快要走了。」做夢也沒有想到真的這樣快說走就走了,當時我以爲勉勵我們用功,誰想到今天竟然變成了實事。噫!人命無常,國土危脆!一點都不假。
農曆九月十六日,大師主講的楞嚴經,經過了四年多的寒暑,幸告功德圓滿。歡喜信受的衆弟子,一口同音歎爲稀有,最值得紀念的;王恺居士筆記「楞嚴經講錄」(未脫稿)何能惺、張能寂發心全部錄音,大師的幻身雖然隱了,著述和法音還可以流傳後世,誠足繼續如來的慧命,挽救末法的頹風,教導有緣的衆生速證菩提。
癸卯年叁月初七日,大師以特殊的因緣,開講金剛經。照普通一般人的看法,八十晉九的耄年,走路都成問題,怎好再能登座講經呢?爲了大師的健康著想,侍者再叁懇請大師過了今年開講;因爲今年是癸卯,過了今年可以活到一百多歲,或者有因緣到外國去弘揚佛法,有時我提到明年出國講經的計劃。大師說:「我答應講金剛經,一定要講,講多少,算多少。人生是個夢,生死涅槃本來平等,何必把生死看的太嚴重。講經不能停止。出國弘法今生我做不到了,過了今年再說吧。」我答:「老法師!明年九十大慶。僧伽聯合會,優昙法師預備給你老辦「倓虛紀念中學」。大師說:「那更是笑話,我沒有那種德行,辦佛教中學是需要的,不一定爲我辦,到明年再談罷。──」世間上的事情,都是因緣湊巧,也是多生多劫的栽培,絲毫都不能勉強,大師一生的宗旨不外是:「不爲自己求安樂,但願衆生得離苦。」
五月初四是星期日,大師感到精神稍差,我要求即晚停講,最初答應不講了:後來堅持要把「究竟無我分第十七講完。大師說:「預先我們沒有通知聽衆,今晚空跑一趟,對不住聽衆。況且十七分不多了,金剛經到此,要緊的都講完了,好了再講,不好告一段落……。」誰會想到大師早就有了准備。愚癡的我竟然還在做夢,出國辦學……等等的很多計劃。
五月初五日,請中西名醫診斷,都說這是老病,需要長期休養。我想前兩年都比今年嚴重,都養好了,這次決不會有什麼意外?並且大師明春開講妙法蓮華經。
五月廿七日,回到華南學佛院,預備慶祝大師八十九歲的壽辰,每年大師只許普佛上供,不許做特別的節目,更不准印請帖,誰高興來吃齋誰就來。因爲今年是迎九十大慶。同學們提議要正式做壽,結果大師不許可,簡單的拜了叁天藥師忏,所得的供養,與諸師結緣外,一份造佛像,一份放生,出家後自己從來不蓄錢,是親近過大師的人都很清楚,用不著我來特別頌揚。大師常教誨學生「出家人應該時時檢點身口意,才能息滅貪瞋癡。修己以清心爲要,涉世以慎言爲先,群居守口,獨坐防心──」要想道業成就,不外勤修戒定慧,息滅貪瞋癡,對于持戒修行,同學中應該互相檢點……」至今憶起,洪亮的音聲,猶在耳邊,至今變成了最後的教誨!
六月初一日壽辰,四衆弟子來的比往年特別多,起初端坐應禮,後來實不得已吉祥而臥答謝祝壽的佳賓。並囑監院師預備好齋與大家結歡喜緣,多買生物放生,晚上各人走後,精神很好,並沒有什麼不舒服。大家願意大師住在學佛院靜養,調解一下環境,對于身體有很大的補益。最近沒有特別的要事,不願在弘法精舍多住,事到如今,誰都不知道什麼緣故。
翌日早晨,要請何能惺居士開車來接,回去圖書館。精神不錯,飲食照常,每日高興休息,不願多說話,最初我以爲是活動少,飲食不消化,就千方百計的請大師慢慢地在房中運動,增加食量,法體就會有力。大師說:「你對我說的很有理,只是我的年紀太大了,青年人不知道老年人的龍鍾苦,我何嘗不樂意活動,又何嘗不樂意多吃東西,我已經將要九十歲。實在夠了,大家都希望我多活幾年,我樂意滿大家的願,不過年紀到了,活一天算一天,好在我近來心中清淨,無罣無礙,用功相應,這是一種好瑞相或者……。」自聆法音後,心中天天感到隱痛!
有一天大師垂詢西貢修廟的事,希望修一座規模宏大的十方叢林,華南學佛院永久辦下去,培養僧材,弘揚佛教,結果種種的因緣未成就,大師已經先走了,誰能繼承大師的遺志,誰就是大師的入室弟子。
廖能量居士等請問修行法要,大師很慈悲的開示:「吾人根本上沒有生死,妄認爲自己有生死,所以纔受六道輪回的一切痛苦。人人都執看眼、耳、鼻、舌、身、意,是自己,不認識自己的知覺性──見、聞、嗅、嘗、覺、知。從來是沒有生死的,以六根貪染六塵,能漏的是浮塵根,所漏的是勝義根;換句話說,將不生滅的見、聞、覺、知、性、迷惑在眼、耳、鼻、舌、身、意的上邊,所以就有生死;有生死就要受種種的苦惱,這是千真萬確的道理,要是真正爲了生脫死,就要應當時時刻「見自見、聞自聞……等修持的真工夫。修到工夫相應時,內六根不被外六塵等法所動搖,能所雙亡,本知覺自然現前,全大地是自己的清淨法身,生從何來?死複何去。吾人皆因色顯見,因聲顯聞,因香顯嗅,因味顯嘗,因身顯觸,因意顯法,終生六根貪染六塵,中間生出六識,分別是非人我,叁毒煩惱,造諸漏業,沈溺苦海,衆生迷昧顛倒,永劫受苦無窮。非修學佛法不能了生死,想了生死,首要看破,放下,不能得大自在,就不能了生死。看破就是般若德,放下就是解脫德,自在就是法身德,叁德秘藏,人人具足,迷之就成叁惑,悟之就變叁德,成凡成聖,即是迷悟之分,佛法修行並不難,人人不肯谛信。大家更要注意的,若能一根清淨,其余五根都能清淨。所謂:「一根既返源,六根成解脫,見聞如幻翳,叁界若空華,聞複翳根除,塵銷覺圓淨。」誰肯發心修行,誰能證果,誰要貪染六塵,誰就受生死,佛法沒有什麼出奇的,全憑實踐的功行,不是空談了事。切記切記!」廖居士五體投地,歎未曾有。在荼毗那天,他特別告訴我:「大師八十四那年有病,告示他再活五年就往生了。」他最遺憾的塵緣累身,忽略大師的住世的年期,未能禀受五戒,大師的預知時至,證明生死早就有了把握。
六月十六日上午,聖懷法師,麥能祥居士等,請法國醫院院長呂醫生診斷,年齡大,各部退化,近日無大防礙,將來很難斷定,我將實情禀報大師,回去弘法精舍善養,比在市區好的多,地方大,空氣好,前兩年示疾,都是在精舍養好。大師說:「你的想法與我相同,我下午就回去。不過前天午後做夢,走到荒山野地裏,好多人在那裏斬草。」我問是什麼意思?大師含笑不答,隨後坐麥居士的私家車很安詳的抵達弘法精舍。
六月十九日。同學們見到大師的飲食逐日漸少,請醫生輸葡萄糖,經過兩天一夜的時間,大師自己念佛菩薩外,兼修天臺止觀,都沒有特別的變化。不知什麼原因,我心中很是擔憂,從大師各方面來看,恐難住世人間,但是,誰都想不到入滅的那麼快!
六月二十一日夜裏,我坐在大師的身旁,看見那樣慈悲和藹的面孔,躺在床上像是在入定那麼安詳,心中有說不出的安慰。想到大師的年齡,及醫生的報告,心中不免有些淒然,回憶香港的佛教近數年來的發展,大師的功勞頗大,一旦不幸入滅,有誰來領導現今的佛教。我不是爲大師入滅而擔憂,而是爲將來佛教發展而悲傷!佛說世間上一切法都是苦、空、無常、無我、衆生偏偏執著是樂、是有、是常是我,結果誰也逃不出生、老、病、死的定律,想到萬法無常,不能久住,大師的示生示滅,乃是因緣時至,心理不安的情緒自然平靜下來。
深夜我剛要入眠的時侯,房中的暖水瓶無故炸的粉碎,把我驚醒,無法再睡,我料到明天一定有意外的事情發生,萬想不到大師化緣已盡的因緣已畢,先給我一個無常的先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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