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爲祝賀大師九十迎壽征文,故此,今年各方面有不少屏幅寄到弘法精舍。
圖書館地方小,容人有限,弘法精舍地方寬敞,爲了六月初一大師生辰時易于和大家見面,舊曆五月廿八日,大師乃由圖書館回荃灣弘法精舍。(往年習慣上也是如此。)待九十迎壽生辰過去後,仍回圖書館。
在六月初一那天,起初,弟子們向大師作祝賀禮拜時,大師還可以趺坐應酬,後來連坐著也惑吃力了,于是作吉祥臥,躺在床上和大家見面,這是從來未有過的。
八十九歲生辰過後,算是晉入九十歲邊了,大師仍回圖書館,息心調養。這時大師已是瘦骨嶙峋,體力日感不支,飲食日漸減少,每日只飲少許流質的東西。
八月叁日(即夏曆六月十四)請法國醫院長,名西醫呂桂滔醫生來診治,診治的結果,據說:「大師五髒很好,什麼病也沒有,有之,即是「老」病,人老了,像一部機器,機件遲鈍零散,不好使喚了。尤其心髒衰弱,加以這麼大年紀,已不敢再予用針藥。」
後來醫生又補充說:「以大師這種病情,年紀大,而又不能進飲食,身體各部缺乏營養,久之如薪盡火滅,像一個房客,舊的房子壞了,要換一個新的了」。
門弟子們聽到醫生的話,大家也有了准備,于是將病情報告大師,大師說:「好!圖書館地方小,不方便,馬上回荃灣弘法精舍吧,在精舍死了之後。別人來看看,也方便點,不然,死在圖書館,人來了擠不動,怪討厭的。于是,八月五日(夏曆六月十六日)下午回荃灣弘法精舍。
八月六日至十一日,大師體力日感不支,最初幾天,還能坐起一會,吃幾匙羹粥,以後連幾匙羹粥也不能吃了。有時又湧出許多痰來,到這時不但身體全部缺少了營養,而且多日來內裏的積蓄,全部吐出,髒腑內空洞到什麼也沒有了。
大師嘗說:「人生如做戲,鑼鼓一響,挑起簾來出臺就唱戲唱完了,鑼鼓一響就煞戲,人生活著如是,死亦如是,現在我的戲演過了,鑼鼓也響了,該煞戲了。
「俗語常說:人生七十古來稀。現在我不但活到過了七十,而且過了八十到九十歲邊緣了,還不該死嗎?事實上多活這二十年已竟是賺的了。」
凡是和大師接近過的人,無論出家在家,都會體會到大師的風度、爲人,是嚴肅中帶有灑脫,謹慎中帶有輕松。以世俗名詞來說,就是富有風趣感,直到臨終時依然還是那樣。
大師在病中,祇是感到身體疲憊、氣弱、胃納呆、不思飲食,此外並無其他任何痛苦,唯一所感到煩惱的是大師自己隨智,而弟子們卻一味隨情。
比如大師在港有不少出家在家的弟子,大師病了,就任其自然等死。但是,弟子們卻想他老多住世幾年,多接引幾個衆生,于是便從各方面設法進醫藥,今天這個弟子介紹中醫來吃藥,明天那個弟子又介西醫來打針,這樣藥水,那樣藥水,凡是可以挽救大師病的方決都想到。這樣一來,卻引起大師許多不愉快,引以爲痛苦。大師嘗對侍侯的人說:
「你們大家一番好心,我很多謝,你們饒了我吧,不要再難爲我了,如果我不該死,想叫我死也不可能,如果我該死了任何醫藥也救不了。我的病與閻王小鬼無分,我自己作得主,我已活了八九十年,出家幾十年,難道自己還不會死,到了臨死的時侯再叫醫生來折磨死,那真是拿錢買罪受,何苦由來?」
有時弟子們勉強勸他老吃藥打針時,大師便聲色俱厲的呵斥曰:「你們再難爲我,我便一頭撞到牆上去撞死。你們如果是我的好同參道友,就談我死的時侯痛痛快快的死,何必再打針受罪,喝那麼多苦水。」
大光是在一九四九跟大師一同來香江的,到了香港之後,除了在華南學佛院親近大師之外,大師還給了個名義,給同學們代課,同時也附帶負責大師有關各方面書劄文墨事,對寺務從不過問。一九五七,又以因緣離開華南學佛院,經建南普陀寺觀音學校事。
當大師病況嚴重的時候,我由南普陀去弘法精舍探視大師病,爲了大師一生的曆史,也爲了佛法的傳續問題,我曾經敬請大師關于以後的事?
我說:「老法師!你老的病情似乎很嚴重,我們作弟子的都希望你老久住于世,萬一不能的話,將來你老走的時候,要怎樣走法?有沒什麼話吩咐,對以後的事,有沒什麼安排?」
「呵」!大師說:「人死還要個什麼樣?生不說是生嗎?死不說是死嗎?你還要個什麼樣?難道沒有個樣鱿不許死?豈有此理。」停了一會大師又接看說:
「你看!外面山光水色,你現在又眼光光看著我,此情此景,如果我馬上一口氣不來,即刻死去,這大好現量境,不就是個「樣」嗎?另外再到那裏去找樣?
「一般來說:在臨死之前,寫一個遺囑,作一首偈,如果不這樣呢,是不是就不許死啦!」
這樣大師作吉祥臥,右手曲肱而枕,左手在談話時,還不斷做手勢,等大師休息了片刻,我又接著問:
「你老一生有兩種業;一是慧業,二是事業,慧業方面,你老自己所寫的東西,都已出版了,一生經曆,有一部影塵回憶錄,也流傳下去了。但事業方面,譬如你老一生建設了許多地方,臨走有沒話吩咐?有沒什麼安排?」
「唉!」大師歎一口氣:「國內的,因現在時局造成這樣,許多地方都沒消息,不要說了。在香港的幾處地方,都在你心目之中。這些地方,並不是我有這麼多力量來建設,有之,都是十方施主的力量。不過,佛菩薩利用我這個色殼子,建設起這些地方來,宏揚佛法,利益衆生。因我年紀大,六根不好使喚了,不能去奔走,于是找幾位幫忙的,在你們同學之中,叁叁五五的,找他們去辦理,由我來擔任個虛名。辦不通的,有我來想辦法。
「俗語說:「近水樓臺先得月,」他們替我來往辦此事,當然有相應也要先輪到他們,這是一定的道理,現在我辦事是這樣,將來你們辦事也是這樣。」
說到這裏,大師閉上了眼睛,沈思了一會又說:
「世聞事,吃虧的未必不是占便宜,占便宜的也未必不是吃虧。」
「表面上看來,常在我跟前的,常到我這裏來的,似乎比較近些,不在我跟前,不常來的,似乎疏遠些,其實一樣!」說到這裏,大師又舉其左手說:
「手掌是肉,手背也是肉,十個指頭,咬咬那個,那個都痛!」
「我在未出家前,即研究佛法,勸人爲善。出家後幾十年,抱定宗旨,仍是弘揚佛法,福國利民。現在我有病,你們大家惦念著來看看我,其實,不必來看我,我一生的宗旨是弘揚佛法,你們在外邊弘揚佛法,就等于來看過我了。如果不能弘揚佛法,來看看我又如何?我們都是佛弟子,蒙佛的恩,如果你們能抱定宗旨,弘揚佛法,既可以報師恩,又可以報佛恩。現在我有病,大家來看看我,這是人情,至緊要還是弘揚佛法。」
「幾年來,佛菩薩利用這個色殼子,也建立起幾處地方,我的宗旨正建起這些地方來宏揚佛法,至于這些地方將來是誰的不是誰的,誰管理不誰管理,那是後人的事,現在我已快死的人,管不了這麼許多了。」
「出家人受十方施主供養,要知恩報恩。十方善信,供養出家人,是爲他能修行,弘法利生,出家人能好好修行,弘法利生,就對佛恩、師恩、父母恩、施主恩,都報答了。我老了,就要死了,今後希望你們大家能替佛教裝裝門庭,撐撐架子(引用谛老的話)自己要站住腳根,把握住自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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