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然在外面渡來渡去,渡不了衆生,反而衆生渡了去,那就太辜負自己啦!」
這時大師仍然閉看眼睛作吉祥臥,說話聲響微弱低沈。過去,我給大師記述回憶錄時,有許多問題不明白的,經常隨時入室去請教,大師有時一談幾小時,現在大師有病,當然不敢讓他老多辛苦,不過想到大師這是最後了,爲利衆生計,仍然要請示幾句,我說:
「老法師一生弘法利生,教導學人,對于修持方面,還有什麼話說嗎?
「修行並沒有什麼巧妙方法。」只是「回生換熟」。離開本性生疏了,回頭來換成熟的,惡習氣熟練了,回頭來把它放下換成生的。其實,都是原有的,自己不認識罷了。
「平素我常勸人「看破!放下!自在」!這說是「回生換熟的好方法。世間事千差萬別,煩惱多端,看的破說放的下,放的下就得自在。看不破就放不下,放不下就不自在,看破了就放下了,放下了就自在了。
「聖性無不通,順逆皆方便,歸元性無二,方便有多門。一個人能順逆緣中,無取無舍,喜怒法內,無憂無瞋,時時檢點身口意,念念息滅貪瞋癡,修行能事,畢于斯矣。」
接著我又問大師:
「你老以因緣示現,未出家前,即修持佛法,出家後仆仆于弘法道上,舍己度人,所證者何」?
大師一無含糊的說:「我有病,幾天沒吃東西,肚裏餓的難過,弄兩碗來吃下去,肚子就不餓了。」
「現在體弱,坐起來覺氣短,躺下來把枕頭放的不高不低正合適」。
說過這話之後,約莫沈靜了有五分鍾,繼續說:
「未證言證,妄指點人,瞎人眼目者,是大妄語,該墮無間獄。
在我眼裏看你們都是佛,只有我是凡夫。」
「我和平常人一樣,一頓飯不吃說餓的難過。在佛法裏我們所見到的也一樣。譬如一大群,出遠門走險道,我譬如是一個帶路的人,走在頭前,大家手牽著手,前邊的望著後邊的,後邊的望著前邊的,遇山跋山,逢水涉水,大家同出險境。如果頭前人失了群,走的太快,距離太遠,使得大家連影也望不到了,也失掉帶路的意義了。
「佛法裏面,初果不知二果事,初地不知二地事,遑論其他。」
說完了上面一些話,大師又乘性發揮,說二谛法,大約斷斷續續的說了約一小時多。這時有同門諸師站在大師房門口,幾次用手勢告訴我不要和大師說太多的話,以免老人家辛苦。但是,大師卻健談不休。後來,一位同學,佯稱外面有事把我叫出去,這才使大師休息不再談下去。這正所謂:「雁過長空影寒水,雁水無心影宛然,」大師本來無心留遺囑的,這些棒呵之詞,正好作了大師的最後遺言。
大師到香江後,八十歲,和八十五歲兩年,都生過病,病情嚴重的時侯,弟子們都掉看眼淚念佛送往生。當時我獨沒流淚,似乎有一種特別感覺,知大師不會就去的。
舊曆六月十九,這一天立秋,我回南普陀照料學生過觀音誕,廿和廿一兩天,又忙著招生,廿一夜晚,忽睹一境,見一圓臉胖和尚,乘騾到一寺門口,拴缰休息,旋乘之而去。遂猛然而醒,亮電燈一看,正是十二點半。當時大師法體遠和,已由圖書館回荃灣准備後事。這時我忽然想起,大師降生時,母夢一梵僧乘騾而至,翌日遂生師,今僧乘騾而去,知大師化事已盡,必生西去了。遂將此事記之于桌上日曆以爲證。
第二天,即舊曆六月二十二,我將此事告訴曾經候過大師五年的王元令居士,王居士說:「請師速去荃灣,事不宜遲。」于是先到香港,再去荃灣。在香港時,即接荃灣電話,知大師氣虛已極,等我到荃灣見大師時,他老還在床上躺著,下午二時,大師摸了摸自己的脈膊說:
「脈已亂了,請你們把我扶起,結跏趺坐,我要走了。」這時港九四衆弟子聞訊,早已趕來給大師助念,樓上樓下都擠滿了念佛的人,大師的多年同參,樂果老法師,另有二埋法師不斷在耳邊贊揚大師一生功德,給大師說法。
由下午二時起,大師氣息先由促而短,至六點十五分,大師一生淨業圓成,娑婆印離,極樂印成,在說法及大衆念佛聲中,最後一息氣斷,大衆頂禮送駕,悲泣不已。一代名滿天下,望重佛門,中興臺教一代大師,從此示寂永離人間。
大師圓寂後,弘法精舍監院師即忙著找人向外埠各有關方面打電報,港九四衆弟子趕來送往生的人,也即刻組成大師圓寂奉安委員會。第二天,弘決精舍爲大師開始起建念佛七、四十九日。下午四時,由樂果老法師說法,主持封龛典禮,諸山、及僧俗弟子等到來參加典禮者數千人。舊曆六月二十八,大師圓寂後第一七,由華南學佛院衆弟子舉行念佛傳供禮,以後每七均有各團體分別舉行傳供儀式。
現在大師靈龛,暫停放于弘法精舍之涅槃堂,待七七四十九日佛事圓滿後,到舊曆八月十二日下午,再舉行發龛茶毗儀式。
此文寫于大師圓寂後第一七(即夏曆六月二十八日)以後發龛,茶毗等情形,到時再另寫報告。
佛曆二五零七年(一九六叁)夏曆六月二十八日(陽曆八月十七)大光敬白。
敬悼熱烈與悲誠的倓尊者
仁俊
我和倓尊者向無關系,他逝世了,我總感到不寫悼文不安。這就我的性格說,似乎很特殊。他給我的印象是熱烈與悲誠,我就從這方面寫吧!
四十二年我來臺的前夕,特地向他辭行,從親切而松活的談吐中,體解到他是個最熱烈的大德。那時他已近八十了,而精神、意志,一點老氣也沒有。我想:這一定是他的一個熱烈的心不讓他老。
信願與意志都強的人,精神上的熱量總非常旺,宗教上超特的人格,性格,都是從這股莫可遏抑的熱量中煉成的,宗教的開展、發揚、持續,也是這股熱在熏激而驅策著。宗教徒的生命與宗教的慧命全系于宗教的熱。宗教上的熱來自信願,宗教徒的力全從熱烈的信願上而表現。大宗教家的心頭上唯一擊不破的東西──熱心,大宗教家的面孔上唯一抹不掉的東西──熱情;具足了熱心與熱情的大宗教家,纔能以一片公平心一張慈和臉而面對一切。
熱烈是屬于一種情識作用,有了心就有情識,多情而善于用情是人類的特色。不但人與人的結合要靠情,就是諸佛菩薩廣度衆生也要靠情,因此,衆生信佛之初莫不由情而入。佛教中的大德善于運用純潔的熱心熱情,對內就能團攝僧衆,對外就能攝受信衆,僧衆與信衆,只要看清楚了大德們的一片赤心,他就會從純潔的熱烈中激起擁護,受戴之心,而不忍離開了。
倓尊者對這真做到了,跟隨他的同倫及弟子們,始終圍繞在他的四周。他千辛萬苦從大陸將湛山僧團帶出來了,始終保持而發揚湛山風格,使中國佛教在海外留下了這條大根,真了不起!
熱烈是至性的培養者,熱烈不已則至性必成,悲心是至性的具體表現。倓尊者是以至性而實踐悲心的大德,據說,他身邊從不藏錢,一有錢,就立刻用以放生,救災,濟苦、或供衆等。悭性因他這樣被製住了。代之而起的是同情心,悲,首先是從純正而殷切的同情心來。講悲,必須扣緊在純正而殷切的同情心上講,纔能成爲當一下最現實最積極的道德。佛教徒留給人類最好最久的印象是悲,人類的傾向而維護佛教乃是由于悲力的招致。大悲,是深入深救、遍入遍救的推促者,悲心足了,纔有勇氣深入深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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