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心得至于平常,則其道自生。”這又是以道家的清淨無爲闡述“平常心”。而以“空”及“不動心”結合闡述“平常心”方才是禅家宗旨。“此心既正則外邪自輕,日漸輕省,至于無物。將多生相逐,輪回遷變底業識屏除亦盡,把好道也不要廓然虛空,其中自有個不空者。故雲非有非空,是謂真空。”[74]此處將心體解釋爲“真空”之心,但是,又須在日用常事中積累功行方才可能體得道心。因此,龍門派在具體闡述“平常心”時,也適當吸收了儒家的觀念。丘處機的傳人尹志平說:“凡世之所愛吾不爲甚愛,世之所惡吾不爲甚惡。雖有喜怒哀樂之情,發而能中其節而不傷吾中和之氣。故心得平常,平常則了心矣。”[75]這顯然與佛教的“無心”標准有一段距離,而符合儒家觀點。從與從丘處機本人的修煉經曆看[76],龍門派的“平常心”的典範是“要煉心如寒灰”,達至“不動心”、“真心常明”的境地。這個說法表面看來,與上引尹志平之語有些矛盾,實際上並不矛盾。丘處機的修煉經曆所證的“不動心”是道果,而在日常生活實踐中體驗證得心體則是“平常心”題中應有之義。正如《北遊錄》所載:“但心定,行住坐臥皆是行道。如心定,有爲也是,無爲也是。心不定,處有爲也不是,無爲也不是。”至于如何修至“心定”的境界,尹志平有一個說法:“但舉一念處爲生,絕一念處爲滅。一日十二時中無功夫,人心上千頭萬緒萦系其心,便是千生萬死也。若要絕生滅,但舉一念,先用絕照破,萬緣盡是虛假,方可物境不能染住,久久行持,見照亦忘,心上自清淨,清淨生無爲,無爲自然合大道矣。”此處所說“但舉一念”的觀法與天臺宗的“但觀一念心”的止觀之法有異曲同工之妙,說其受過天臺的啓發可能不能算作過分。
在全真叁派中,由王志謹開創的盤山派受佛教心性論的影響最深、最明顯,而王志謹的論述有鮮明的以心性統命的色彩。盤山派以真心、本心和塵心對舉來界定自己的煉心修性的修性實踐。與其它派別相比較,盤山[派對心體作了更爲系統的描述,茹志真有《心賦篇》,在《盤山錄》中有王志謹專門論說心體的大段文字。王志謹以雲、風、山、水、天、地、虛空等七種自然物來描述心體的狀況,其中以風、雲二物表征心體的無礙圓融,水、天二物表征心體的澄湛包容,山、地表征心體的安甯寂然,以虛空表征心體的總體風貌:“又如虛空,廣大無有邊際,無所不容,無所不包,有識無情,天蓋地載,包而不辨。非動非靜,不有不無,不即萬事,不離萬事。有天之清,有地之靜,有日月之明,有萬物之化,虛空一如也。道人的心亦當如此。”[77]以“虛空”說“性”來源于《大涅槃經》以其比喻佛性,以水比喻心體更是佛教心性論的習用語彙。盤山派心性論更是借用禅宗的說法來規定心體:
或問:思無染著,放曠隨緣,合道也未?答雲:起心無著,便是有著。有心無染,亦著無染,才欲定靜,已墮意根,從任依他亦成邪見。無染無著等是醫藥,無病藥除,病去藥存,終成藥病,言思路絕方始到家。[78]
傳統道教慣于在以“清淨無爲”诠釋道體、心體的情況下,適當吸收了佛教心性論對心體的若幹界定。如盤山派這樣全面引入禅宗話語诠釋自家心體的情形,在全真道之中是最突出的。盤山派引進佛教心性論“來深化傳統道教對心的闡述,這就把心體的內蘊向深處掘入一層。”[79]在以禅釋心體的前提下,盤山派自然將身心的修煉問題歸結爲如何顯露本心,在顯露心體的方法方面盤山派比全真道其它派別更爲重視體悟心性。
元世祖統一全國之後,主要活動于北方的全真道與南方的南宗展開論爭,其結果就是至元代中後期形成了南北二宗融合的新局面。內丹南宗內部的代表人物是李道純,全真道的代表人物是陳致虛。這二人綜合道教南北諸宗之長,融合佛教與儒學,發展出了道教最爲成熟和系統的心性思想體系。限于篇幅,不再贅論。
(原刊于《世界宗教研究》2003年第3期。)
[①] 從蒙文通于1945年發表《校理老子成玄英疏序錄》(見《蒙文通文集》第1卷第343-360頁,巴蜀書社1987年版。)中提出重玄學派這一說法以來,道教重玄學的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但是,目前有將重玄學派泛化的情況。也就是說,有相當1部分學者將隋唐道教義學籠統地稱之爲重玄學。鑒于這一情況,本文不取重玄學之名,而徑直以隋唐道教義學稱呼所論對象。
[②] 張廣保《論道教心性之學》,載《道家文化研究》第7輯,第5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6月版。
[③] 我們認爲,並不存在道教哲學對佛教心性論的影響問題,只存在道家、玄學對佛教心性論的影響問題。在研究2者的影響問題時,應該對道教與道家、玄學作出清晰區分。
[④] 盧國龍《道教哲學》第563頁,華夏出版社,1997年10月版。
[⑤] 盧國龍《道教哲學》第575頁。
[⑥] 參見牟鍾鑒、胡孚琛等著《道教通論》,齊魯書社,1991年版。
[⑦] 李申則進一步主張黃老道是道教,見其《黃老道家即道教論》,《世界宗教研究》1999年第2期。
[⑧] 胡孚琛、呂錫琛《道學通論——道家·道教·仙學》第7頁,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9年版。
[⑨] 道宣《廣弘明集》卷8道安〈二教論·明典真僞〉,《大正藏》第52卷,第141頁中。
[⑩] 《弘明集》卷6,《大正藏》第52卷,第38頁下。
[11] 《弘明集》卷6“答張書並問張”,《大正藏》第52卷,第39頁上。
[12] 盧國龍《道教哲學》第248頁。
[13] 王卡點校《老子道德經河上公章句》卷二,第103頁,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8月第1版。
[14] 饒宗頤《老子想爾注校證》第46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11月版。
[15] 饒宗頤《老子想爾注校證》第47頁。
[16] 敦煌本S.107號《太上洞玄靈寶升玄內教經》。
[17] 《道教義樞》卷8《道性義》第29所引,《道藏》第24冊第832頁上。
[18] 參見盧國龍《道教哲學》第299頁。
[19] 李霖《道德真經取善集》卷4引錄,《道藏》第13冊第868頁。
[20] 敦煌P.3280號《本際經》卷9《秘密藏品》,《敦煌寶藏》第127冊,第284頁。
[21] 敦煌P.2393號《本際經》卷2《付囑品》,《敦煌寶藏》第127冊,第165頁。
[22] 敦煌P.2795號《本際經》卷3《聖行品》,《敦煌寶藏》第124冊,第190頁。
[23] 《道德真經玄德纂疏》卷12,《道藏》第13冊,第457頁。
[24] 《道德真經玄德纂疏》卷6,《道藏》第13冊,第407頁。
[25] 以上並見《道體論》,《道藏》第22冊,第885頁。
[26] 《太上1乘海空智藏經》卷1“序品”,《道藏》第1冊,第611頁上。
[27] 《太上1乘海空智藏經》卷1“序品”,《道藏》第1冊,第611頁上。
[28] 《太上1乘海空智藏經》卷1“序品”,《道藏》第1冊,第611頁上。
[29] 《太上1乘海空智藏經》卷3“法相品” 《道藏》第1冊,第627頁中。
[30] 敦煌P.3371號《本際經》卷1《護國品》,《敦煌寶藏》第124冊,第265頁。
[31] 王玄覽《玄珠錄》卷上,《道藏》第23冊,第621頁。
[32] 王玄覽《玄珠錄》卷上,《道藏》第23冊,第620頁。
[33] 王玄覽《玄珠錄》卷下,《道藏》第23冊,第630頁。
[34] 王玄覽《玄珠錄》卷下,《道藏》第23冊,第630頁。
[35] 王玄覽《玄珠錄》卷下,《道藏》第23冊,第630頁。
[36] 王玄覽與賢首法藏大約同時。這一比喻與立論誰先誰後對于確立誰影響誰並非絕對重要。應該注意的倒是與此相類的比喻在佛經中爲數不少。因而初步判定佛教在先而…
《心性本體與道性道體:中國佛教心性論對道教心性論的影響》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