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法時,還有“取相”的功能,由取相而起貪等煩惱。如《集異門論》說:
“且說意根者,謂意了法已,由意根故取相隨好,即于是處不護意根。由住不護起世貪憂,惡不善法隨心生長。彼于意根不防不守,由斯故說不護意根;以不護意根,貪、嗔、癡生長。”[28]
此中所說的“取相”實則就是“作意”,若意根對“相”起貪等作意,則是煩惱,是不善。反之,則是善。因此,《品類足論》便說意根有善、惡、無記叁性:
“六應分別,謂意根或善,或不善,或無記。雲何善?謂善作意相應意根。雲何不善?謂不善作意相應意根。雲何無記?謂無記作意相應意根……”[29]
所以,在部派佛教中認爲有情心中的惡不善法都是由于不護意根所致,也就是說意根所起的惡不善法。恰好,在後來的唯識學中,即認爲末那識便是前六識的染淨依,眼耳等識是隨末那識或染或淨的,這與部派佛教說意根有善惡有著極其相同之處。那麼,若說末那識的成立與意根有關,其理怎樣?依筆者之見,其理有七:
1、從末那識的語義上講,末那之梵語是manas,譯爲意,即思量之義,表示“意即是識”。意根在佛典中多有譯作“意”的,並且在阿毗達磨論典中也被稱作“識”。(見後)
2、六識家認爲六識之生都有所依之根,其中意識之生所依的根即是“意根”,是意識所生起的根據,也就是“意識之根”。但唯識學者認爲,意識之生,其所依的並不是“第六意識之根”,而是“末那識之根”,是依末那識的根而發起的意識。依此可知末那識與意根之關系。
3、末那識依唯識學說有貪癡慢見四種煩惱與之恒時相應,而意根在部派佛教中認爲是有認識作用的,具有善惡無記叁性,也是有貪等煩惱爲其“同分”,與意根相應而起。如《法蘊足論》說:
“雲何意根?謂意于法,已正當知,及彼同分,是名意根。”[30]
4、意根有“取相”的功能,若不護意根則“起世貪憂,惡不善法隨心生長”;相反,若護意根,則不起世之貪憂,善法隨心生長。由此可知,善惡、染淨皆隨“意根”之認識正確與否爲其轉移,有決定六識認識的染淨,這正好與唯識學家說末那識是前六識的“染淨依”相吻合。
5、意根能取相,有染淨的作用,也有煩惱爲其同分,此即與“識”在功用上有著相似之處,因此部派佛教的學者,也有直接將意根稱爲“識”的,如《阿毗昙心論》說:
“謂識陰即是意入,亦界中七種分別:眼識,耳、鼻、舌、身、意識及意。”[31]
《心論》講十二處和十八界是五蘊互攝的,其中識蘊中包括有七種分別,即眼、耳、鼻、舌、身、意六識以及意根。這是部派佛教論典中直接將意根最早稱作識的一部論典,這也爲末那識的建立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6、《攝論》說意有二種,即染汙意和無間滅意,其中無間滅意即是意根,是六識生起的開導依,令其前念後念相續不滅,于此可知末那識與意根之關系。
7、說末那識是由意根開出,在唯識學典籍中有明確的記載,是不容爭辯的事實。如《莊嚴經論》說:“意根謂染汙識。”[32]再者,無著菩薩的《顯揚論》所說的“意根”也是指的末那識。如說:
“阿賴耶識或于一時與一轉識俱起,謂與意根。所以者何?由此意根恒與我見、我慢等相應,高舉行相,若有心位,若無心位,恒與此識俱時生起。又此意根恒緣阿賴耶識爲其境界,執我及慢,高舉行相而起。”[33]
由上所述可知,末那識是由認識論開出的,是依意根之所建立的。
阿陀那識即末那識之非
《解深密經·心意識相品》中只有“意”名,而無“末那識”之名,按照傳統唯識學的解釋,意就是末那識,若通讀該經全品,似乎並未解釋“心意識”之“意”,也因此有了以下幾種說法:
(一)經中“廣慧,阿陀那識爲依止,爲建立故,六識身轉”至“與五識身同所行轉”一段,《瑜伽論記》引文備之意說:“備雲:心義已竟,欲辨意義,故以所依義總顯起識義。”[34]文備認爲此段經文就是在解“意”的。
(二)略不解意。
(叁)陳·真谛在世親《攝論釋》中,將染汙意說成阿陀那識,如說:“論曰:二、有染汙意,與四煩惱恒相應。釋曰:此欲釋阿陀那識。”[35]也就是說,《解深密經·心意識相品》中的“意”就是阿陀那識。真谛的這種說法,一直爲中國佛教學者所宗,直到今日海內外學者也多有主張此說。如印順法師說:“……《解深密經》之阿陀那識爲依止,確指末那,無猶豫馀地。”[36]
筆者的主張與上面叁說都有所不同,認爲《心意識相品》中對“意”是有解說的,不過比較隱微,這與末那識的思想演變有關。第一種說法姑且放在後面再論,現將第叁說“末那識即阿陀那識”進行一些抉擇,認爲阿陀那識並非意——末那識。這可從以下幾方面來看:
(一)從二者含義上看,阿陀那識意譯爲執持或執受,即執持種子以不失,執受根身令不壞;末那識意譯爲意,即思量藏識爲我。兩者功用迥別,故阿陀那識非末那識。
(二)從二者開出的淵源來看,阿陀那識是由“輪回說”開出的,旨在解決有情流轉中的問題,是有情結生相續的主體;末那識是依“認識論”開出的,由部派佛教的“意根”之所建立,旨在解決有情認識功能上的問題,是前六識的“染淨依”。兩者開出之思想根源相殊,故阿陀那識非末那識。
(叁)從二者相應心所來看,阿陀那識是本識,是本識阿賴耶識的前身,其賴耶相應之心所唯有五遍行,並無煩惱心所與之相應,故其性是無覆無記;而末那識卻有貪、癡、慢、見種種煩惱與之相應,故其性是有覆無記,依此《攝論》便說是“染汙意”。中國古代的學者認爲阿陀那爲末那,而說有四煩惱與之相應,乃是將阿陀那識的執持(執受或執取)義之“執”誤解爲“執著”,便與末那識“執我”相混淆,而說阿陀那識爲末那識。
(四)阿陀那識爲一切種子心識,是一切種子的執持者,其種子生滅轉化,積集、集起,故又謂之曰心。後來的唯識學說阿賴耶識依內外四大種及所造色,隨緣變現根身器界,而阿陀那識爲阿賴耶識之前身,變現器界這一思想在《深密》中便有提及,說阿陀那識是堅住器識。如說:
“雲何善知心生?謂如實知十六行心生起差別,是名善知心生。十六行心生起差別者,一者不可覺知堅住器識生,謂阿陀那識。……”[37]
此中有叁與《成唯識》所說賴耶之相相同,即①不可覺知。此即《成唯識》所說的“不可知”,如說:“不可知者,謂此行相極微細故,難可了知,或此所緣內執受境亦微細故,外器世間難測故,名不可知。雲何是識取所緣境行相難知?如滅定中不離身識應信爲有,然必應許滅定有識,有情攝故如有心時。無想等位當知亦爾。”[38]②堅住。此即《成唯識》說賴耶受熏時四種特性之“堅住性”,如說:“一、堅住性:若法始終一類相續能持習氣,乃是所熏;此遮轉識及聲風等性不堅住,故非所熏……”[39]③器識生。此即《成唯識》所說的賴耶變現器界,如說:“處謂處所,即器世間,是諸有情所依處故。……阿賴耶識因緣力故,自體生時,內變爲種及有根身,外變爲器,即以所變爲自所緣,行相仗(杖)之而得起故。”[40]《成唯識論》所說賴耶之叁種特性,其思想來源明顯是《解深密經》,即經中所說阿陀那識有不可知、堅住性以及有變現器界之功能。所以《瑜伽論記》對此也解釋說:
“一者不可覺知者,賴耶行相難知;堅住相續,名堅住。器識生者,能變能緣外器世界。謂阿陀那識者,此雲執持,執持根大及諸法種子。”[41]
由此可知,《深密》所說的阿陀那識乃是指本識而言,決非就是第七末那識。因爲在唯識學中,只是說本識具有不可知、堅住、變現器界的功能,而沒有說末那識有此功能,所以阿陀那識並非末那識。
執藏義的阿賴耶即末那識
從上所述,可知《深密》所說的阿陀那識並非末那識。而經中又無末那識之名,說意爲末那識,此從何可見?筆者認爲,《解深密經·心意識相品》中所說的“阿賴耶識”乃是就末那識而言的,如說:
“……亦名阿賴耶識。何以故?由此識于身攝受、藏隱、同安危義故。”[42]
阿賴耶(ālaya)識,新譯作藏識。關于此“藏”,在後期唯識學典籍中都說有叁種,即能藏、所藏、執藏,而《解深密經》中所說的阿賴耶識,是否就具有此叁藏義?筆者認爲並不具足叁義,只具叁義中的“執藏”義。如《瑜伽論記》解釋經文時說:
“亦名賴耶,此雲愛藏,執受于身,複于身藏隱、同安危故。”[43]
“愛藏”,就是一般所說的末那識“我愛執藏”,也就是叁藏義中的“執藏”義。其實,阿賴耶識在初期唯識學經典中,是只有“執藏”一義,並無如後來唯識學者所解釋的能、所藏義。此正如窺基法師在《唯識述記》中說:
“阿賴耶者,此翻爲藏,藏具叁義。……義雖具叁,正取唯以執藏爲名。”[44]
窺基法師說阿賴耶“正取唯以執藏爲名”,正是就初期阿賴耶識而說的。那麼,爲什麼說《深密》的阿賴耶識就是末那識?這可從以下幾方面來看:
(一)首先在唯識學的典籍中,說聲聞教法也有阿賴耶識,不過與大乘所說的阿賴耶識是有所不同的。認爲聲聞所說的賴耶,那是如來的密意,不是了義之說。如無著菩薩在《攝大乘論》中說:
“複次,聲聞乘中,亦以異門密意已說阿賴耶識。如彼《增壹阿笈摩》說:世間衆生愛阿賴耶,樂阿賴耶,欣阿賴耶,喜阿賴耶。爲斷如是阿賴耶故,說正法時恭敬攝耳,住求解心,法隨法行……”[45]
無性菩薩在《攝論釋》中說:
“……先總序,如彼《增壹阿笈摩》說者,是說一切有部中說。愛阿賴耶者,此句總說…
《瑜伽唯識學心意識之探究——以《解深密經·心意識相品》爲核心(張化蒙)》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