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承につぃて——》,《印度佛教學研究》79年叁月。
[10] 靈潤本爲淨影慧遠再傳弟子,幼依靈粲法師住興善寺,及長聽道奘講《攝大乘論》,曾先後講《涅槃經》七十余遍,僧傳謂之“涅槃正義,唯此一人”,亦曾造《攝大乘論疏》,頗有新意,另外也對《勝鬘》《起信》等經論“隨緣便講,和有疏部”,可見其對如來藏學的造詣。這些義疏均已散佚,幸賴日僧最澄在《法華秀句》中記載靈潤“造一卷章,辯新翻瑜伽等與舊經論相違”,這一卷章的名義已不可知,然而最澄歸納了其中十四點新舊譯不同,爲我們了解靈潤的思想乃至唯識舊學的立場提供了十分重要的證據。《續僧傳》卷十五有傳。
一、窺基的一乘義與佛性、種姓思想
叁乘一乘的權實關系問題,是《法華經》的主題之一。據《法華經》中言:“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乘法,無二亦無叁,除佛方便說。”明確標舉“叁乘是權,一乘是實”的主張。所謂一乘真實,即是以佛乘爲唯一真實,亦即“一切衆生皆當成佛”的“一切皆成”之義,同時亦即意味著《涅槃經》所謂“一切衆生悉皆成佛”之義;關于叁乘方便,《法華》《涅槃》諸經中曾多方舉譬,如“化城”“火宅”“叁獸渡河”喻等。其中,“化城”喻“爲引至寶所究竟處”而幻設“化城”,“火宅”喻爲救長者子出火宅而虛設“羊、鹿、牛車”誘之,脫險後則一律授之牛車,意在譬喻佛說爲最終接引衆生而方便設教,最終會歸一佛乘;“叁獸渡河”喻則以“河性無差,得有深淺”,以說明雖佛性普具,但有差別之義。總結這些說法可知,所謂叁乘的所指,既可以用來指稱佛陀教法,亦可以指爲教所被之機,同時亦可用以表示佛說之理的差別。“叁乘是權,一乘真實”的意涵,是在肯定“一切衆生皆能成佛”以及“一切衆生悉有佛性”的所謂“一乘”真實的前提下,對針不同教法、不同根機以及不同教理之間差別之方便性質的說明。實際上,關于這些說法之間的關系,曆來即爲中國佛教諸宗會通解說的重要內容。[1]
瑜伽唯識學的基本經典《解深密經》判釋釋伽一生說法先後,而判釋其教法爲有、空、中道叁時。第一時有教,爲初成道後在鹿野苑說《阿含》等,立我空之理;第二時空教,是釋伽爲破聲聞、緣覺等根機的諸法實有之執,而于靈鹫山說《般若》等,開諸法皆空之理;第叁時中道教,是釋伽爲破空執而于解深密等會,說一切法唯識,立離有無兩邊之中道理[2]。于是,關于叁乘的所指方面,在教、機、理之外,又增加了“時”的因素。[3]關于叁時說,瑜伽唯識學內部主要根據年月與了義不了義兩種次第來加以解說。根據瑜伽行派的叁時判教理論,釋伽于不同時期所說教法存在著義理層次上的深淺差別,這些不同深淺的教法是分別針對不同根機衆生而說,因此這些不同根機衆生的差別是基本固定的,只有一類不定性衆生是可以根據不同教法遞次進步而能夠最終成佛。這樣便成立了與“叁乘是權,一乘真實”對立的“叁乘真實,一乘是權”之說。那麼,從瑜伽唯識學的立場如何會通條貫《法華》《涅槃》叁乘一乘的見解,特別是作爲其骨幹的“一切皆成”“佛性普具”之“一乘”義,就成爲窺基等慈恩宗徒建立宗旨的要務。因此,細究一下窺基的一乘思想將非常重要,並有助于進一步澄清他的種姓、佛性理念。[4]
窺基表述一乘義的文獻,主要集中在《法華玄贊》卷四與《大乘法苑義林》卷一《諸乘義林第四》。前者以“出體性”、“釋名字”、“明說意”、“彰差別”、“辯問答”五門分別論一乘義,後者亦略以五門分別,即“明增減”、“辯體性”、“釋文字”、“彰廢立”、“問答料簡”。在《玄贊》卷四“彰差別”中,窺基這樣分析了自己的一乘義與《勝鬘》《涅槃》諸經所說一乘的“差別相”:
“此說一乘與《勝鬘》《涅槃》經所說一乘差別之相:此通理智,彼通佛性;此唯攝入,彼通出生;此唯有性,彼通無性;此唯不定性,彼通定性;此多說教理,彼多說行果;此說一乘爲實二乘爲權,彼說一乘爲權四乘爲實;故《勝鬘》雲,若如來隨意欲而方便說,唯有一乘無余乘等也。”[5]
這裏所謂“此”,是指窺基所解釋的法華一乘義,“彼”則是《勝鬘》《涅槃》諸經所說的一乘義。根據此段文字,窺基將所謂的一乘差別之相分析爲幾種對立關系,根據這些對立關系我們可知,在教理行果當中,窺基的一乘義首先著重于從理、智立說,以理爲所知邊、境界邊,智爲能知邊、心識邊,一乘即是作爲真如、如性、實際的理的遍在,爲智慧所知境界;與此相對的一乘義則以一乘爲佛性普具,即一切衆生悉有佛性。實際上,窺基的“一乘義”首先便是從理著眼的。《玄贊》中曾就《法華》中“唯有一乘法,無二亦無叁”加以辯難。《玄贊》雲:
“從聖劣數,佛乘第一,獨覺第二,聲聞第叁,無第二獨覺無第叁聲聞,非無叁乘之中大乘體極。勘梵本雲無第二第叁,今翻之略故,雲無二亦無叁。”[6]
所謂“無二亦無叁”,是說不以第二位的獨覺與第叁位的聲聞爲“一乘法”,而是以第一位的佛乘之“體極”爲“一乘法”。關于此大乘體極之理,由于“叁乘證理有圓缺”,因而雖“理同而證有異”[7]。于是,叁乘與一乘的關系,便是機與理的關系:理爲所證,機爲能證,以能照所,所照雖爲一,然而所照之境界則隨根機不同而有異。依此,“叁獸渡河”喻中“河性無差,得有深淺”就是所诠之理與能诠之機的關系,而非涅槃如來藏系的解釋,以“河性”爲佛性,以“深淺”爲成佛先後疾緩的差別,且以佛性爲成佛之終極動因,即所謂正因佛性。呂瀓先生在《妙法蓮華經方便品講要》中順此瑜伽唯識學宗旨,將“性淨”之理以爲一乘佛法之內容。[8]關于佛的教說,以一乘理爲內容即爲一乘教,由于“叁乘取教有偏普”,所以雖“教同而機有異”。窺基以“佛以一音演說法衆生各各隨所解”之教證,取譬《法華》“一雨普潤叁草二木生長不同”[9]來說明此教機關系:一乘教由偏普不同之叁乘人取受而有叁乘教之不同,此叁乘教之差異並不礙于一乘教之爲一,這也就是說叁乘教並非是對一乘教說的方便權說,而是由叁乘人各取所需各自所執的結果。這種不同的根據即在究竟是以“性淨之理”爲一乘教的內容,還是以“一切皆成”的佛性說爲一乘教的內容。
窺基“一乘義”的義理結構中,與其以“性淨之理”爲一乘教內容同樣重要的是一乘與不定種姓的關系,即“彰差別”中的“此通不定姓,彼唯定姓”差別所示的道理。窺基在《法華玄贊》中先引證《攝大乘論》中偈雲:“爲引攝一類,及任持所余,由不定種姓,諸佛說一乘”。根據此偈的意涵,一乘教是專爲不定種姓人所說,窺基將此稱爲“究竟說一乘”。對于此說的理據,《玄贊》中雲:
“爲引攝一類不定種姓聲聞緣覺,令依大乘般涅槃故,法華一會多爲此類說于一乘。”[10]這表明,窺基所持的以性淨之理爲一乘教法內容的一乘義,就其教與理而言雖然是一,但在實踐上則專爲接引不定種姓而說。據《唯識別抄》中對不定種姓的解說,“不定者謂即身中具有叁乘種姓,互相望成四句:一小對中唯有二姓;二以小對大;叁以中對大;四具有叁姓,然四句中唯取第四成不定姓,所以爾者,言不定回心定成正覺,由彼前叁無常成義故。《攝大乘》雲:爲引一類及住持所余,由不定種姓故,佛說一乘。”[11]可見,不定種姓之“不定”,是指“由具叁種隨緣悟入故雲不定。”這也就是說,不定種姓人兼具叁乘種姓,由兼具故叁姓並不決定,而可以根據緣因變化回心趨向大乘果的。這樣,《法華》“一切皆成”之一乘義,便亦就會通爲對不定姓人言“一切皆成”之一乘。實際上,這恰恰是窺基對《法華》“一切皆成”一乘說的根本化解。于是,這即構成“此唯有性,彼通無性”這重差別的意涵:所謂“一切皆成”之一乘,如來藏系思想主張通有性無性之一切,而瑜伽唯識系則僅就有性而言,不通無性種姓,即所謂一闡提人。從此出發,窺基一乘義便可與種姓說溝通。
最後,“彰差別”中提及的“攝入大乘”與“出生大乘”的定義及其關系,也與窺基所分梳的一乘義涵之分野,關系密切。據坂井佑圓的研究,“出生大乘”一語源出《勝鬘經》。經雲:“摩诃衍者,出生一切聲聞緣覺世間出世間善法。世尊,如阿溽達池出八大河,……世尊,又如一切種子皆依于地而得生長,如是一切聲聞緣覺世間出世間善法,依于大乘而得增長。”窺基將其解釋爲“總能含別”,語意含混。若參照《成唯識論》中關于無漏界的解釋,或可以此出生爲因緣中的因果能所生關系,即種子與現行的關系。這樣的“大乘”在瑜伽唯識學中爲無漏法而非無爲法。從無漏能生的因緣關系來解釋“出生大乘”,其目的在于回避如來藏系將“出生”解爲“有爲生于無爲”的“分別論者”之說。[12]實際上,依據如來藏思想對此段經文的解釋,當爲“有爲生于無爲”的因緣結構關系,與窺基等出自瑜伽唯識學立場的理解不同。
“攝入大乘”的語意,或可參照《成唯識論》中“悟入唯識性”的意味來解釋。這樣“攝入大乘”一方面可能從因位上就大乘意義上的“本性住種姓”與“習所成種姓”兩種種姓的具備而言,一方面也可能從果位上就“不退菩薩”而言。窺基在《勝鬘經述記》中雲:
“一雲,若定性、不定性皆從大乘中出,名出生大乘。二雲,若不定種姓及大乘種姓畢竟還歸大乘,名攝入大乘。二雲于不定姓中有二義,若始從小教趣小果時,名出生大乘,若已回心歸大乘時,名曰攝入故名大乘。”
定性、不定性五姓“從大乘中出”的意味,僅僅是依于大乘法界之義而由大乘教法中出生之義,即如“佛以一音演說法衆生隨類各各得解”或“一雨普潤叁草四木生長不同”所言之義爲“出生”義;而“攝入大乘”則專就本性…
《初唐佛性诤辯研究——以窺基、慧沼與法寶之辯爲中心(張志強)》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