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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鎖鑰 第四章:頓悟成佛話念頭(一)大機大用和全體起用——禅宗方法略說

  (一)大機大用和全體起用——禅宗方法略說

  在中國佛教史中,影響最大,並得到充分發展的宗派首推禅宗。若從盛唐時的六祖慧能大師算起,曆朝曆代,禅宗都是中國佛教中的主角,其聲勢和力量遠遠超過了唯識、天臺和華嚴。一千多年來,禅宗在中國佛教中的地位是崇高的,幾乎沒有遇到什麼挑戰,也沒有人對它有過什麼懷疑。但在近代,隨著唯識學的複興,佛教的理性主義加強,對禅宗的質疑就隨之而來。

  禅宗號稱“教外別傳”,教是佛教的經教,也就是以經、律、論這“叁藏”作爲理論系統和立教的依據。禅宗既是“教外別傳”,它的行爲則不受經教理論的規範,也不求在經教中去尋求依據。加上唐代後期禅宗完全抛開了“籍教悟宗”的“如來禅”,而別標“超佛越祖”的“祖師禅”,更使禅宗和經教的聯系紐帶斷裂。但那時唯識、天臺、華嚴這幾家以經論傳家的大宗派已經衰落,禅宗“祖師禅”的形成幾乎沒有遇到什麼阻力,加之“祖師禅”自身也是光芒萬丈,耀人眼目,人們趨之猶恐不及,哪裏還談得上去懷疑呢?何況“祖師禅”本身,對因循經教就不屑一顧,甚至大加斧钺。在唐武宗滅佛運動之後,唯識、天臺、華嚴這幾家宗派在喪失了立宗的典籍之後(這些宗派豐富浩翰的典籍,被唐武宗焚毀殆盡),自己尚失去了立宗的依據,又哪有力量來對禅宗質疑呢?

  近代唯識學複新,加之有衆多的高級知識分子的參與,隨著對唯識學理論研究的深入,對禅宗的質疑和發難也就隨之而起了。

  首先是對禅宗“明心見性,頓悟成佛”的懷疑。禅宗“頓悟”的標准是什麼?這樣的“頓悟”就能成佛嗎?禅宗既自稱“教外別傳”,加上又抛開“籍教悟宗”的“如來禅”,所以在經教中是找不到依據的。禅師們的依據是一代一代的“以燈傳燈”,“以心印心”,局外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准繩是什麼。

  另外,禅宗的開悟與教下各宗所講的開悟是同是別呢?教下的開悟就是“見道位”,這在唯識學中是有次第、有標准、有依據的。何況“見道位”遠未成佛,後面還有“修道位”和“究竟位”,“見道”僅僅是第六意識的清純,對作爲“我”的第七末那識,對于“一切種”的阿賴耶識尚無根本的影響,還處在“轉”的過程中,並沒有取得最終的成果。何況一經“見道”就成了“初地菩薩”,那些“開悟”的禅師們是菩薩嗎?菩薩就有“化身”和“報身”,就有相當的神通變化,這些禅師們有嗎?還有許多,如禅宗一方面標榜“頓悟”,後來又安立“叁關”,即破本參、透重關、砸牢關這“叁關”之說,既是“頓悟”,就不應有“叁關”的次第;若有“叁關”這種漸進,就談不上“頓悟”。加上明清以來,禅宗也逐漸衰落,沒有令人振奮的氣象,狂禅、文字禅和念佛禅遠非唐五代和兩宋時禅宗那樣的意氣風發,以至有人把明清以來佛教衰落的責任,歸咎到禅宗的頭上——是禅宗破壞了佛教經教的理性傳統,是禅宗掃蕩了佛教的理論系統。回顧南北朝和盛唐時期佛教內那種朝氣蓬勃、百花齊放、群星燦爛的時代,人們必然會引起這樣的看法。

  的確,與唯識宗的嚴密,天臺宗的精細,華嚴宗的博大相比,禅宗的確沒有系統的充滿理性的說教。它的機鋒、棒喝、參話頭、默照,以及許多相應的開示、小參、上堂等禅師們的“法語”,的確如禅師們所說的,是“羚羊挂角,無迹可尋”,理性的思維、邏輯的推論似乎對此毫無下手之處。有人說禅宗之禅就是一種“不確定”——天知道是什麼東西!所以,如果要“研究”禅宗,那就找錯了對象,因爲禅宗之禅本身就不是研究的對象。不過,如果把禅宗之禅納入精神現象,作爲一種心理狀態來進行體會,或許會使人對它有所了解,或許也會體驗到其中的妙處和樂趣。

  前面我們對唯識學、天臺和華嚴都作了一些介紹,這些介紹,著重于它們在人們現實精神、心理中的意義,而非僅爲學術性的探討,對禅宗也是如此。因爲佛學是心性之學,並且是實踐性的心性之學,如果作爲學術對象來研究,就失去了它的根本意義。禅宗的産生,原本就是對佛教學術化的一種批判。禅宗自稱“佛心宗”,它要求衆生之心升華——回歸爲佛心,這種升華——回歸,是在人的精神和生命之中,而不僅僅停留或周旋于認識之中。禅宗的方法,類似于老莊的“棄聖絕知”,甚至更爲幹淨徹底,因爲老莊所“棄”的聖人之道是儒家的,不是自己的。而禅宗所“棄”的,恰恰是佛教自身經千年發展積累的那一份龐大的精神成果。禅宗認爲這已經是向佛心升華、回歸的障礙和累贅——釋迦牟尼成佛時何嘗有這麼多的累贅呢?理論需要完備和盡善盡美,而實踐則需要簡捷明快,這是佛教修行中所遇到的矛盾,一個佛教內的二律背反,學佛需要經教作爲理論的指導,沒有佛教經論作爲指導的修行決非佛教,絕對不能成佛;另一方面,理論的東西又絕非真正意義的佛教,理論並不能使人成佛,佛教經論往往成爲“所知障”,是修行實踐中的大敵。唐代禅師似乎就意識到了這個矛盾,以至有“依經解教,叁世佛冤,離經一字,如同魔說”之論。

  但禅宗所說究竟爲何物?下面略作一番探討。

  (一)大機大用和全體起用——從生命和精神的整體入手

  禅宗之禅是什麼呢?是一種禅定或高級禅定,還是一種止觀或高級止觀呢?都不是。

  在前面的介紹中我們曾經看到,禅定的定,或止觀的止,都是第六意識的一種功能狀態。第六意識有明了位、散心位、睡眠位和禅定位四種狀態,禅定僅是其中的一種而已。在這樣的大前提下,哪怕修行者窮盡了四禅八定,也只是在第六意識中打轉而已。定就是“言語道斷,心行處滅”,也就是使思維在運動中停頓和靜止下來,如同放錄像帶時,按一下靜止的鍵紐,進行中的境像就靜止不動了,被“定”在那兒了。定的定義就是“心一境性”,心與境相即,不移不動,等同于錄像中的靜止狀態。在這樣的狀態中,時間凝固了,空間也凝固了,被流動思維所遮掩的深層精神中的某類現象,在定中顯現了出來——這是生命和精神中更爲內在的部分,思維只能及其表而不能入其裏。定——所謂“波靜珠沈”——思維在定中以非思維的形式反而得以深入裏面進行觀照。這就是禅定的功用。

  禅的另一層意思是思維修。就個人而言,其理性的思維並非能完善地、長久地、穩定地處于明如鏡、止如水的狀態,經常因思維中的雜質幹擾而處于散亂、盲目的迷宮中。就思維本身而言,不僅需要受到保護而不受幹擾,還需要獲得更大的能量來支持和強化其功能。同時,思維也需要進行保養和矯正,使之處于最佳程序的狀態。若不對思維進行強化和優化性的調理,認識就會處于無力狀態、也會出現偏差,而對真理的追求和把握,是需要思維和認識的絕對清徹和正確,所以思維修對認識而言,是極爲重要的。

  佛教對思維修所編製的程序就是各種各樣的“觀法”,“觀法”就是思維修。各宗各派有自己特有的觀點,從印度的白骨觀、數息觀、中觀到中國的天臺止觀、華嚴法界觀等都是思維修。用現在的話說,這種種思維修,實際就是一種佛教世界觀,通過不斷地修觀,使自己的精神心理和認識,與這些世界觀融爲一體,並在修定時,在定中産生相應的作用和效應。

  不論是禅是觀,也不論是定是止,歸根結蒂仍然不能超越第六意識的天地,在止觀的作用下,可以“見道”——達到對絕對真理的認識,這就使第六意識的作用和力量發揮到了極致。一經“見道”,思想中的各種“煩惱見”就可以得到根除或轉變。但對于第七末那識這個煩惱的根本源,對于第八阿賴耶識中的“一切種”——這裏面的大多內容是以“業力”形態潛藏于其中的,“見道”後的第六意識對此是沒有直接功用的。第六意識的功用只能是“現行”于意識中的東西發生作用,對尚未“現行”的一切則只能望洋興歎了。

  另一方面,第六意識能“見道”當然是美事,如果沒有“見道”,反而成了“見見”,它的理智活動成了“所知障”,反而束縛了自己,這就惹了大麻煩。所以禅宗常稱這一類陷于佛教文字理論陷餅中的學者爲“鬼窟活計”,說道理時頭頭是道,而行爲表現則完全是另一回事。這是佛教修行者常常遇到的難題和困境,使人左右爲難。怎麼辦呢?禅宗在自己的修行實踐中提出了“全體起用”、“大機大用”等方法,爲修行者指出了一條走出困境之路。

  圭峰宗密禅師在《中華傳心地禅門師資承襲圖》中評論馬祖大師的禅風時說:

  起心動念,彈指動目,所作所爲,皆是佛性全體之 用.更無別用。全體貪嗔癡,造善造惡,受樂受苦,此皆是佛性……一切天真自然,故所修行之理,宜順此而乃不起心斷惡,亦不起心修道。道即是心,不可將心還修于心;惡亦是心,不可將心還斷于心。不斷不造,任運自在,名爲解脫人。無法可拘,無佛可成……心性之外,更無一法可得故,但任心即爲修也。

  “起心動念,彈指動目,所作所爲”——這是包括了眼耳鼻舌身意全部八識的活動。禅宗認爲,“全體貪嗔癡,造善造惡,受樂受苦”——這一切精神內容、行爲活動及其最終的承受都是佛性,而且都是“佛性全體之用”。而這一切,又都是“天真自然”的,所以真正意義上的修行,就應該順從人類這種自然天性,既不起心去修道,也不起心去斷惡,當然更不能起心去作惡。爲什麼呢?因爲佛就是這個包括善惡等一切精神內容的心。既然佛就是這個心,所以修行是多余的;惡也是精神的功能之一,也是這個心,所以又怎麼能“斷”呢?又如何去“斷”呢?所以不論善惡、道與非道,都應采取“不斷不造,任運自在”的方式和風格,做到了這一點,就是解脫,就是佛了。

  馬祖大師的法孫黃檗禅師在其著名的《傳法心要》也說:

  所言同是一精明,分爲六和合。一精明者一心也,六和合者六根也。此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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