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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州禅師語錄》壁觀卷下(461-480)▪P2

  ..續本文上一頁菜”,今僧人修頭陀苦行者亦間有之,臨濟見雲:“普化大似一頭驢”,亦南泉、沩山“水牯牛”之謂也。能力行之,若非入“無我”之境,孰能當之?“普化作驢啼”,于中得自在也。洞宗有偈雲:

  頭腳混泥塵,分明露此身。

  綠楊芳草岸,何處不稱尊。

  此偈是爲“異類中行”之寫照也。普化在真定,常搖铎唱雲:“覓個歸處不可得”,市人以瘋顛視之。一日,臨濟與河陽木塔長老議普化之事,雲:“知他是凡是聖?”普化忽至,臨濟雲:“汝是凡是聖?”普化雲:“汝且道我是凡是聖?”臨濟便喝。普化以手指雲;“河陽新婦子,木塔老婆禅。臨濟小厮兒,卻具一只眼。”“一只眼”——是貶是贊?永明壽禅師亦嘗謂六祖“只開一只眼”,不妨叫人疑著。

  趙州代雲:“但與本分草料”,實知己之言也。普化于鹹通初(860)化去,趙州未謀其面,但知其事,大有惺惺惜惺惺之感。宗門中,能享“本分草料”者,亦無多人。大慧禅師有頌雲:

  一個驢鳴兩個賊,

  堪與諸方爲軌則。

  正賊草賊不須論,

  大施門開無塞塞。

  (468)

  保壽問胡釘鉸:“莫便是胡釘鉸否?”雲:“不敢。”保雲:“還釘得虛空麼?”雲:“請打破虛空來。”保壽便打,卻雲:“他後有多嘴阿師,與你點破在。”胡釘鉸後舉似師,師雲:“你因什麼被他打?”雲:“不知過在什麼處?”師雲:“只這一縫,尚不奈何,更教他打破。”釘鉸便會。師又雲:“且釘這一縫。”

  寶壽诏禅師,臨濟弟子也,臨濟寂後,住鎮州寶壽禅院,亦禅風硬朗之宗師也。胡釘鉸者,不知是何寺廟內修製金屬法器之僧人,故以“釘鉸”爲名。寶壽問他:“還釘得虛空麼?”釘鉸是慣于補破爛的,自會雲:“請打破虛空來。”這一問一答,端是妙不可言。但釘鉸並未開眼,故寶壽打後卻雲:“他後有多嘴阿師與你點破在。”果然,胡釘鉸後參趙州,舉此因緣,並雲:“不知過在什麼處?”此恰如臨濟于叁頓棒後,不知“過在什麼處”一般。好個趙州,于此卻爲人開眼,雲:“只這一縫尚不奈何,更教他打破。”疑心一起,即真如現“縫”,更七花八裂,真如“破碎”也。釘鉸于趙州言下“便會”,應了寶壽“多嘴阿師”之預言。趙州老婆心切,送佛上西天,故有雲:“且釘這一縫。”此貼肉汗衫,“縫”在何處,何須更“釘”哉!于此,月庵善果禅師有頌雲:

  直饒釘得這一縫,

  檢點將來非好手。

  可憐兩個老禅翁,

  卻向俗人呈家醜。

  (469)

  師因行路次,見一婆子問:“和尚住在什麼處?”師雲:“趙州東院西。”師舉向僧,雲:“你道使哪個西字?”一僧雲:“東西字。”一僧雲:“依棲字。”師雲:“你兩人總作得鹽鐵判官。”

  趙州老漢渾身是禅,無事無物不可用來考校與啓迪學人。趙州答婆子問的平常話語,直下便了,哪有許多葛藤。趙州偏用來蔓衍,果然,院中僧人一個“西”,一個“棲”,議論不休。趙州雲:“你兩個總作得鹽鐵判官”,自己又何嘗不作判官。唐代節度使,州郡等僚屬有判官,分曹判事。“鹽鐵判官”者,主掌鹽鐵事務也。

  (470)

  師與侍郎遊園,見兔走過。侍郎問:“和尚是大善知識,兔子見爲什麼走?”師雲:“老僧好殺。”

  “殺”乃五戒之首,出家人說話時都須回避此字,趙州老漢何得道“老僧好殺”?莊子早有所察,其于“齊物論”中雲:“毛嫱麗姬,人之所美也,魚見之而深入,鳥見之而高飛,麋鹿見之而決驟,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此亦美人“好殺”,故蟲、鱗、毛、羽之類,皆見之而避走也。前有牛頭見四祖後,“百鳥不啣花”,後有趙州“好殺”,此可破對神異之執迷矣!

  有僧問一尊宿:“鴿子有佛性否?”尊宿雲:“有。”僧雲:“既有佛性,何得在佛頭上著糞?”尊宿雲:“他何不在鷹頭上著糞?”且道這鷹有佛性否?

  (471)

  師因見僧掃地次,遂問:“與麼掃,還得淨潔也無?”雲:“轉掃轉多。”師雲:“豈無撥塵者也?”雲:“誰是撥塵者?”師雲:“會麼?”雲:“不會。”師雲:“問取雲居去。”其僧乃去,問雲居:“如何是撥塵者?”雲居雲:“者瞎漢。”

  “除塵看淨”,是次第禅門的根本方法,也就是掃除妄念,以複心地之清淨光明。但此法門,對相當多的修行者而言,卻是“轉掃轉多”,而“欲蓋彌彰”。 趙州老漢于不經意中,爲那僧指示了禅宗的無上心法:“豈無撥塵者?”“塵”,一言以蔽之,妄念而已;“撥塵求淨”,亦妄念也,以橛出橛,知勞而無功。《信心銘》雲:“止動歸止,止益彌動”,即言此也。然妄念者誰?撥塵求淨者誰?是知“撥塵者”非彼也,知妄知淨,能妄能覺,萬法皆生于此也。那僧不知反觀,問雲:“誰是撥塵者?”趙州不答反問:“會麼?”那僧雲:“不會。”趙州于是指示他參雲居,結果被雲居斥爲“瞎漢”,騎驢覓驢,是可歎也。

  然趙州何不明言,反讓那僧萬水千山到雲居去?雲居亦未明言而反斥之?自悟自證之事,他人決不可越俎代庖,此所謂見上增見,枷上加鎖也。趙州雲:“如廁雖是小事,也要老僧親去始得。”即爲此也。

  雲居有一故事令人深省:雲居山有一道者住庵,雲居令侍者送袴,道者雲:“自有娘生袴。”竟不受。雲居再令侍者問:“娘未生時,著個什麼?”道者無語。後遷化有舍利,人持似雲居。雲居雲:“直饒燒得四斛八鬥,不如當初下得一轉語好。”若論修行,這道者無可非議;若論明心見性,這道者卻是未到。由此反觀,趙州于此用意深矣。

  (472)

  師問僧:“你在此間多少時也?”雲:“七八年。”師雲:“還見老僧麼?”雲:“見。”師雲:“我作一頭驢,你作麼生見?”雲:“入法界見。”師雲:“我將爲你有此一著,枉吃了如許多飯。”僧雲:“請和尚道。”師雲:“因什麼不道向草料裏見。”

  趙州老漢就在這裏,那僧自然得“見”。但趙州雲:“我作一頭驢,你作麼生見?”假設非真,又何須認真。那僧此時卻被趙州穿卻鼻孔了也,妄生分別,還自以爲高明,雲:“入法界見。”七八年在趙州,還有如許見解,難免遭趙州“枉吃了如許多飯”之斥。那僧厚道老實,故問:“請和尚道。”趙州亦將繩索一收,雲:“因什麼不道向草料裏見。”學法須知融會貫通,舉一反叁。學處若不是自己的,則腳下無根,東搖西晃。若見得真,把得牢,放得下,端的可以“入火不焚,沈水不溺”,洞山五位頌中有雲:“好手須如火裏蓮”,“折合還歸炭裏坐”,非實行于此者,孰能言之。

  (473)

  師問菜頭:“今日吃生菜熟菜?”菜頭提起一莖菜,師雲:“知恩者少,負恩者多。”

  這則公案,不妨讓人疑著。趙州老漢于此又唱什麼戲?真善知識,舉手擡腳,皆可拈出禅機以檢核學人。畜生吃生菜,人吃熟菜,此人畜之別也。然自南泉起,“異類中行”于南泉趙州門下,誰個不知?若答吃熟菜則凡夫,若說吃生菜,亦拾人牙慧。這菜頭不愧在趙州門下多年,早知個中之味,趙州難他不了。只見他提起一莖菜示之。趙州只得雲:“知恩者少,負恩者多”以挽回顔面——誰是知恩者?誰是負恩者?

  沩山睡次,仰山問訊,沩山便回面向壁。仰山雲:“和尚何得如此?”沩山起雲:“我適來得一夢,你試爲我原看。”仰山取一盆水,供沩山洗面。少頃,香嚴亦來問訊,沩山雲:“我適來得一夢,你師兄已爲我原了,汝更與我原看。”香嚴乃點一碗茶來。沩山雲:“二子見處,過于鹙子(舍利佛尊者)。”于生活中煉禅,沩山如是,趙州亦如是,仰山、香嚴與趙州菜頭均爲傑者,若非洞明心地,達于體用,孰能與于此哉!于此,本覺守一禅師有頌雲:

  取水烹茶不失機,

  當時原夢善知時。

  如斯始謂仙陀客,

  鹙子神通豈及伊。

  雪岩祖欽禅師亦有頌雲:

  一杯晴雪早茶香,

  午睡初醒春睡長。

  拶著通身俱是眼,

  半窗疏影轉斜陽。

  (474)

  有俗行者到院燒香,師問僧:“伊在那裏燒香禮拜,我又共你在這裏話語,正與麼時,生在哪頭?”僧雲:“和尚是什麼?”師雲:“與麼即在那頭也。”雲:“與麼,已是先也。”師笑之。

  唐末禅師語錄,特別是趙州語錄,雖是大白話,卻常常是話句不清,邏輯不明,使後人讀時不知所雲。如此則公案,“生在哪頭”之“生”,又當作何解?是否有所缺漏?然也,非若此,則屬論文析理言教之論,而非宗門語話也。

  “俗行者”,在家居士效力于寺院者也。彼在那裏燒香,趙州共一僧在這裏語話,正與麼時,諸境共會,緣聚一處。若于今日,此境相則可納入一“鏡頭”中。但趙州與那僧俱在此境中,所謂“只緣身在此山中”也。“生在哪頭?”——意識、精神應貫注在彼?在此?那僧是會家,不入趙州牢籠,反雲:“和尚是什麼?”——和尚是什麼人物,豈有“生在哪頭”之錯失。趙州仍欲擒故縱地問:“與麼即在哪頭也?”那僧不避不入,而雲:“與麼已是先也。”若這樣,已是搶了先手。趙州見那僧無懈可擊,見地已是圓融,故“笑之”。

  參禅者俱知雪岩拶高峰“主人公畢竟在何處安身立命”之公案。知此,則知趙州“生在哪頭”之用意。

  又,僧問延慶:“蚓蚯斬爲兩段,兩頭俱動,佛性在啊哪頭?”延慶展雙手示之。此叁則公案,乃至趙州語錄,俱非意識情解可以會通,若非見地明徹,決難于此峰頭上立。

  (475)

  師與小師文遠論義,不得占勝,占勝者輸胡餅。師雲:“我是一頭驢。”遠雲:“我是驢纣。”師雲:“我是驢糞。”遠雲:“我是糞中蟲。”師雲:“你在彼中作麼?”遠雲:“我在彼中過夏。”師雲:“把胡餅來。”

  且不論爲驢爲糞爲蟲之事如何荒誕,鬥劣不鬥勝——“不得占勝”,卻又是趙州門下的一段趣話。燈錄中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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