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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州禅師語錄》壁觀卷下(441-460)

  (441)

  師示衆雲:“才有是非,紛然失心,還有答話分也無?”後有僧舉似洛甫,洛甫扣齒;又舉似雲居,雲居雲:“何必。”僧舉似師,師雲:“南方大有人喪生失命。”僧雲:“請和尚舉。”師才舉,僧便指傍僧雲:“這個師僧吃卻飯了,作什麼語話?”師休去。

  洛甫元安禅師(834——898),先爲臨濟侍者,後入夾山善會禅師(805——881)門下,住湖南澧州洛甫山。雲居道膺禅師(?——902),先參翠微無學禅師,後入洞山良價禅師(807——869)門下,住江西雲居山。這僧從河北,到湖南,轉江西,再回河北,當行腳萬裏,曆時數年,方可了此公案。于此可見古時參學之艱。

  趙州語錄中,《信心銘》語凡十九處見,足見其爲趙州和尚所重。以後除元代中峰明本禅師對《信心銘》有全面持持外,曆代禅師運用《信心銘》,無過趙州者。“才有是非,紛然失心”,此語如日月之照,所鑒無所逃矣;亦如九轉之丹,服之可引身而飛也。若如此,師家對面,還有答話分也無?若有言,言必及義,義則有取有舍,有是非。若無言,又非聾非啞,莫非佛法不靈?

  後有僧舉似洛甫,洛甫扣齒——一番哆嗦,又舉似雲居,雲居雲:“何必。”——無可無不可。這僧回,舉似趙州,趙州雲:“南方大有人喪生失命。”後來雪峰示衆雲:“南山有一條鼈鼻蛇,汝等諸人,切須好看。”長慶出雲:“今日堂中,大有人喪身失命。”雲門以拄杖撺向雪峰前,作怕勢,開口吐舌。何爲“喪身失命”,洛甫、雲居麼?南方諸山長老麼?那僧雖在其中,卻知回避鋒頭,“請和尚舉。”戲須看畢,方知結局。趙州“才舉”(《五燈會元》于下有“前語”二字),是再雲:“南方大有人喪生失命。”那僧不欲再作觀衆,亦操刀上場,指傍僧雲:“這個師僧吃卻飯了,作什麼語話?”如此一來,將前面公案全都掀翻。真是雲散水流去,寂然天地空。趙州亦奈何他不得,故“休去”。趙州、洛甫、雲居和那僧,演的什麼戲?

  (442)

  師因看《金剛經》次,僧便問:“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菩提,皆從此經出。如何是此經?”師雲:“《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僧雲:“不是。”師雲:“我自理經也不得?”

  《金剛經》雲:“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法,皆從此經出。”唐宋宗師,多用此語示人。如僧問首山:“如何是此經?”首山雲:“低聲。”雲:“如何是受持?”首山雲:“莫染汙。”

  “……皆從此經出”者,佛以之贊《金剛經》也。然《金剛經》又從何而出?善知識自知其中落處。如僧問投子:“大藏中還有奇特事也無?”投子曰:“演出大藏教。”演出者,佛心也,然心佛衆生叁無分別,衆生心即是佛心。趙州老漢面對那僧之問,卻不欲如此這般答他,而自有手段,先誦經名,續誦經文。那僧持己見處而來,見趙州繞道別走,故雲:“不是”,失卻眼珠也。趙州也不棒他,但雲:“我自理經也不得?”鼓山雲:“句不當機,言非展事。承言者喪,滯句者迷。”趙州老漢渾身俱是活法,鑒照之下,那僧是既滯且迷也。于此,投子義青禅師有頌雲:

  水出昆侖山起雲,

  釣人樵客問來因。

  只知洪浪岩巒闊,

  不肯抛絲弄斧斤。

  冶父川禅師亦有頌雲:

  佛祖垂慈實有權,

  言言不離此經宣。

  此經出處還相委,

  便向雲中駕鐵船。

  (443)

  因僧辭去,師雲:“阇梨出外,忽有人問還見趙州麼,你作麼生祗對?”雲:“只可道:見。”師雲:“老僧是一頭驢,你作麼生見?”僧無語。

  唐五代時,東西南北間,叢林往來者甚多。相互傳語,斟驗則爲日常語話。如:“甚處來?”雲:“X山來。”雲:“X山有何言句示人?”……如此句法,燈錄中俯仰可拾。本山住持對外出行腳參學之僧,于此甚爲留意,否則折了名頭,就贻笑大方了。趙州妙語遍天下,亦爲行腳僧流出。雖然如是,于本寺之僧,未具眼者,也得耳提面命一番。那僧並非外行,于趙州提詢之下,雲:“只可道,見!”于二流宗師,此亦可過關。但遇超一流者,則當敗下陣來。果然,趙州雲:“老僧是一頭驢,你作麼生見?”若他人如此問趙州,必雲:“但與本分草料”,或弄一把草來。那僧心裏明白,卻不能轉得此語,只得“無語”。那時宗師話頭刁怪之極,道眼明白,若踐履不夠,機變不達,亦不足當“禅師”名頭。

  (444)

  師問新到:“從什麼處來?”雲:“南方來。”師雲:“還知有趙州關麼?”雲:“須知有不涉關者。”師叱雲:“者私鹽漢。”又雲:“兄弟,趙州關也難過。”雲:“如何是趙州關?”師雲:“石橋是。”

  趙州觀音院如今的住持淨慧法師,于2001年禅修夏令營時問參學者:“知趙州關在何處?”遠在江西的禅宗著名叢林雲居山叁門外,居然豎立著恢宏的趙州關。淨慧法師笑雲:“柏林寺(觀音院的今名)的叁門,居然遠在江西。”

  “南方”者,江南也,趙州老漢出處南泉也在江南。趙州住觀音院時,德山、臨濟、洞山等尊宿已寂,不久仰山也寂。然仍有香嚴、雪峰、曹山、雲居、石霜、投子等不少尊宿住世,且都住于“南方”。趙州老漢百二十寂後,他們大多仍健在于世,推動著禅宗的發展和繁榮。

  南方諸師,尊趙州爲“古佛”,是趙州見地、曆練和年尊所致。“趙州關”于趙州語錄中僅此一見,可見趙州老漢未必是“賣關子”。然出于對南方叢林的關懷,聊設此“關”以檢驗學者,亦非一時興致使然。

  那僧從南方來,想必也是飽參,對趙州之盤查,亦能應對,雲:“須知有不涉關者。”見地明白,膽氣也足,未給“南方”丟臉。趙州聞後仍嫌他語句欠佳,雖叱雲:“者私鹽漢”——不論怎麼,總之是過關了也。趙州續雲:“兄弟,趙州關也難過。”欲揚威而不遜于南方也。那僧問:“如何是趙州關?”也欲識趙州古佛金身所在。趙州雲:“石橋是。”趙州石橋,天下第一,無與倫比。隋唐之時,雖于洛陽黃河上建有河陽橋,于蒲州黃河建有蒲津橋,在長安更有著名的壩橋、中、東、西叁渭橋。然滄桑幾度,何處尋其遺迹?唯趙州石橋,千秋巍然,至今尚存。趙州老漢以石橋爲“關”,亦爲自己立碑,真乃自知者也。趙州禅法,滋養五宗,澤潤千代,功其偉欤!

  (445)

  有僧從雪峰來,師雲:“上座莫住此間,老僧這裏只是避難所在,佛法盡在南方。”雲:“佛法豈有南北?”師雲:“直饒你從雲居、雪峰來,也只是個擔板漢。”雲:“未審那邊事如何?”師雲:“你因什麼夜來尿床?”雲:“達後如何?”師雲:“又是屙屎。”

  雪峰義存禅師(822—908)叁上投子,九上洞山,最後歸心于德山,亦是廣參博問,厚積而發之禅林英豪也。住福州雪峰山,常住僧千五百人,長受閩王供養,門下更有玄沙、雲門、長慶、鼓山等尊宿數十人,下開雲門、法眼二宗。故其規模氣勢,更在沩仰、曹洞、臨濟之上。小小趙州觀音院,此時尚衣食難繼,門下寥落,焉能與雪峰媲美。

  天時、地利、人和趙州均遠遜雪峰,然有一籌勝雪峰者,乃趙州老漢之骨氣,是困而益見其堅也。趙州此時雖不被識于趙王,但天下叢林,誰不知有趙州?故千裏趨附者不少,且是道中之人。若非道中人,誰欲舍江南溫軟之地,犯兵鋒之險而來品嘗趙州的苦寒。

  雖然如是,趙州對“南方”來者,亦不假顔色,對那僧雲:“上座莫住此間,老僧這裏只是避難所在,佛法盡在南方。”“佛法盡在南方”,爲唐末叢林的真實寫照。但趙州這裏,卻也是“一登龍門,便身價百倍”的所在。趙州如此申斥,對沽名釣譽者自是一大鉗錘。那僧于宗門語話早是行家,故抗聲雲:“佛法豈有南北。”欲効六祖,似則似,是即不是。趙州又斥雲:“饒你從雲居、雪峰來,也只是個擔板漢。”雲居道膺禅師,出自洞山門下,與曹山同爲曹洞宗第二代領袖,與趙州亦有過往。雖有因緣,但對來者卻無“人情”可言—佛法是不賣人情的。

  那僧亦不相讓,反拶趙州雲:“未審那邊事如何?”是指本來面目,或指“南方”諸師?此問亦綿裏藏針。趙州哪管許多,譏雲:“你爲什麼夜來尿床?”粗言及細語,皆歸第一義。“尿床”者,嬰幼兒也,尚不知人事也,趙州以此譏喻他踐履尚淺。那僧此時方謙心下來,問:“達後如何?”——成人後見地穩當時又當如何?趙州雲:“又是屙屎。”此事要見便見,若不見,哪有“後”話可言,宗門常用“驢年亦不見”譏不能當下達者。離開當下,過去未來又在何處?于法何所助益?趙州這裏,真是寶刀不老。

  (446)

  示衆雲:“我此間有出窟獅子,亦有在窟獅子,只是難得獅子兒。”時有僧彈指對之。師雲:“是什麼?”雲:“獅子兒。”師雲:“我喚作獅子,早是罪過,你更行趯踏。”

  有講僧參馬祖,問:“未審禅宗傳持何法?”馬祖卻問曰:“座主傳持何法?”座主曰:“忝講得經論二十余本。”馬祖曰:“莫是師子兒否?”座主曰:“不敢。”馬祖作噓噓聲。座主曰:“此亦是法。”馬祖曰:“是什麼法?”座主曰:“師子出窟法。”馬祖默然,座主曰:“此亦是法。”馬祖曰:“是什麼法?”座主曰:“師子在窟法。”馬祖曰:“不出不入是什麼法?”座主無對,遂辭出門。馬祖召曰:“座主!”座主問首,馬祖曰:“是什麼?”座主亦無對,馬祖曰:“這個鈍根阿師。”

  見馬祖的這位座主,亦甚聰明靈利,只惜囿于知見,不知禅宗用處,可惜了馬祖的此番接引。但“獅子兒”的話頭,卻傳遍了叢林。趙州此時“示衆”,亦當是馬祖“獅子兒”的回音。

  與趙州對答之僧乃禅僧,非講僧座主,故以“彈指”應趙州之開示。當時著名詩僧禅月大師貫休曾有詩雲:“禅客相逢只彈指,此心能有幾人知?”貫休爲蜀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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